杜堇容推開趙恆煦的手,身子順勢往後退了一步,離開趙恆煦籠罩的範圍,“堇容昨晚睡得很好,謝陛下關心。”趙恆煦眼神暗了暗,隨後輕鬆一笑,毫不在意杜堇容的疏離恭敬,強勢的拉過杜堇容的手,將他拉到自己麵前,按著杜堇容的肩膀讓他坐下。“肚子餓了吧,今天早晨有……”趙恆煦停了下來,他還真不知道早晨都吃些什麽。采薇連忙上前,示意殿外的宮侍將早膳端上來,“陛下,杜公子,早膳已經準備好,有羊乳碧粳米粥、蓮子百合紅豆粥、山藥粥、南瓜糯米粥,水晶蒸餃、蝦仁燒賣、三鮮餡的豆腐皮包子、黃金豆餅,還有幾樣小菜,涼拌白菜心、時蔬拌菜、酸甜蘿卜條、銀牙木耳。”趙恆煦以前的三餐其實都很簡單,管飽就行,入宮後也沒有多少變化,但是今天趙恆煦特意吩咐一定要豐富多樣,一定要讓杜堇容一看到就有食欲。“堇容要吃什麽?”趙恆煦坐到杜堇容身邊,近乎討好的語氣。杜堇容顯然有些不習慣,垂著眼有些閃躲,“陛下,堇容吃什麽都可以。”趙恆煦的態度變化的太快,杜堇容真是不習慣,何止是不習慣,簡直是難以應付。“那就南瓜糯米粥、豆腐皮包子,堇容多吃些,不要餓著了。”趙恆煦親自給杜堇容盛了一碗南瓜糯米粥,夾了一個豆腐皮的包子,包子皮極薄,映出裏麵紅的、黃的、綠的、黑的餡料,說是三鮮,其實裏麵不隻是有三樣東西,素餡的,餡料在高湯裏過,味道極好,趙恆煦記得杜堇容喜歡吃這些。“謝陛下。”杜堇容恭敬的接過,因為趙恆煦的變化,他反而變得更加的恭敬,這讓趙恆煦有些無奈。心情變得有些抑鬱,趙恆煦從來就不是一個會委屈自己的人,自己不痛快,怎麽可能讓別人痛快,“采薇,把人帶下去,教完了,從哪裏來的送哪裏去,所有。”“喏。”采薇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看了眼跪伏在地的宮女,讓人帶下去,行了禮後就親自去教導了,說來這也是她的錯,竟然放這麽個東西在內殿伺候。元寶在外麵施刑,采薇在裏麵教人,教什麽其實很簡單,一個時辰的站姿、一個時辰的跪姿、一個時辰的行走、兩個時辰背誦規矩,等教導完了,宮女被拖著和另外三人送迴了西宮,也就是太後那兒,太後看都沒有看這些人,任由他們自身自滅。這些都可以不予理會,用完早膳,杜堇容就行禮要走,他今天休沐,家裏人等著呢,而且,有些事他的腦子很亂,必須迴去理理清楚。趙恆煦豈能讓他如此走了,不容置疑的拉過他的手腕,強行但不霸道的將杜堇容拉到身邊的位置上坐下,“讓白芷來。”“喏。”采桑應諾下去,很快就帶著一位三十歲左右、看起來笑眯眯的青年,他在征戰的時候就跟著趙恆煦,和杜堇容也有些交情,而且趙恆煦還知道第二個知道杜堇容有身孕的就是他,白芷是神醫白無常的大弟子,為人值得信賴。“微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白芷放下藥箱,跪拜行禮。杜堇容下意識的想要避讓,但是手被趙恆煦按著,動彈不得,隻能側著身坐著。“平身。”“謝陛下。”“給堇容看看,身體可有不適。”趙恆煦平淡的一句話,卻在杜堇容的腦海中炸響,有些東西更加的明晰,又變得難以捉摸。不顧禮節,杜堇容急忙說道:“陛下,堇容身體很好,並未有任何不適,不需要白禦醫診脈。”對於杜堇容禮節上的逾越,趙恆煦並沒有任何不滿,反而覺得高興,這樣是不是表示堇容對他也是不同的,趙恆煦安撫的拍拍杜堇容的手,看他臉色紅潤,心中也算是放心,但是想到杜堇容上輩子從涼州迴來時的蒼老瘦弱,就十分的難受,“白芷,診脈。”“喏。”白芷隻聽陛下一人的,放上脈枕、示意杜堇容將手放上去,杜堇容臉色有些灰敗,看著柔軟的脈枕抿了抿嘴,認命的把手腕放上去,那一瞬間杜堇容覺得四肢寒涼,如同墜入寒冷的深淵之中,有的隻是被看作是怪物、妖孽的種種畫麵。認真診脈的白芷心中一驚,手上動作更加細致,良久後放下手,“請杜公子換一隻手。”一隻手也是放,兩隻手又有什麽區別,杜堇容坦然的放上去,而趙恆煦的麵色就不是那麽好看了,雖然從頭到尾他的神色沒有變過,但是那些細微的不同依然能夠感覺到他對杜堇容的關心毫不作偽,隻是現在杜堇容的思緒並不在他這兒。看白芷如此鄭重,趙恆煦還以為杜堇容這一胎有什麽不好,心中很是緊張。白芷一向笑眯眯的從容臉龐收起了所有的笑容,眉毛微皺,一臉疑惑和惶恐,“陛下,臣學藝不精,公子,公子……”“有話直說。”趙恆煦不容白芷吱吱唔唔,厲聲讓白芷盡快說,渾然忘了,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杜堇容有身孕的事情,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坦然接受。杜堇容閉上眼,手無意識的摸到小腹,再一次感受到小生命的存在,他的心中有激動、有喜悅、同樣也有濃濃的傷感,但是他想要像父親那樣,生下孩子。白芷跪伏地上,閉上眼,“陛下,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趙恆煦恍然,現在人多口雜,難免會有有心人起不軌之心,“采桑、采芹帶人出去,讓采薇、采擷進來伺候。”“喏。”等所有人出去,采薇、采擷進來侍立左右,白芷才沉聲說道:“陛下,白芷學藝不精,診脈診出喜脈。”白芷話音剛落,杜堇容麵色蒼白的抓著扶手,腦海中淩亂的畫麵越來越多,越來越雜,緊咬著嘴唇,杜堇容等待著趙恆煦最後的裁決,是死是活,也許就是今天了。“堇容,堇容,怎麽了,怎麽了?”時刻關注著杜堇容情況的趙恆煦看到他麵色如此之差,心中大駭,立刻站起身扶住杜堇容,讓白芷診脈,“白芷,診脈結果可有大礙?”“陛下,杜公子身體很好,隻是有些思慮過重,休息一兩天就好。”白芷放下手後,恭敬的說道。雖然疑惑於陛下的不吃驚,但是身為屬下,白芷還管不了那麽多,隻是,杜堇容是男的吧?白芷對自己一直以來的了解產生了懷疑,要知道杜堇容長得好看,時有人懷疑他的性別。第九章趙恆煦長籲一口氣,身體沒有事情就好,“可用開什麽藥?”“陛下,杜公子身體很好,不需要喝補藥,平時注意飲食就行。”白芷表情十分的認真,沒有任何怪異或者驚悚的表情,好像覺得男人懷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倒是采薇和采擷控製不住表情,露出了驚訝,但沒有任何一個人表示出對杜堇容的厭惡和恐懼,這讓杜堇容好受了很多,放在膝蓋上攥緊的手微微的鬆開,不知不覺間掌心中已全是冷汗。趙恆煦哈哈一笑,十分滿意白芷的迴答,“白芷你和采薇仔細交代一下杜公子平時飲食、作息上需要注意的地方,越詳細越好,哈哈。”趙恆煦這是要當父親的喜悅,兩世加起來也沒有像現在如此快樂,胸腔中漲滿了名叫愉悅的情緒。眼神中的溫柔一閃而過,深邃的眼神中彌漫上譏誚,為了給孩子和杜堇容祈福,他可以考慮給鄧家一個痛快。“喏。”白芷和采薇行禮應諾,退後到側殿交流注意事項,白芷緊繃的背這個時候才算是放鬆了下來,一身的冷汗,風一吹刺骨的寒冷。兩人麵麵相覷,側殿中一時間極為的冷落,看陛下的神情和態度,後宮要變天了!杜堇容一臉複雜的看著自己的手指,從驚恐到平靜,卻全然的沒有喜悅,跟在趙恆煦身邊有十個年頭了,他小心翼翼的活著,他的感情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敢也不願意去相信一個帝王的感情可以持續多長時間。壓抑住內心的苦澀,他的孩子真的值得帝王去期望嘛,不會被當成一個怪物?但是心中隱隱的又有一絲期待,期待伺候了十年的人可以給予自己些微的關注。杜堇容搖頭,打破心中所有的臆想,腦海中淩亂的畫麵又開始閃動,它們沒有變的清晰,反而越加的模糊,離自己越來越遠,但是杜堇容隱隱的覺得,它們還會來的。趙恆煦不知道杜堇容的心中所思所想,就算是上一輩子思念渴望了三十多年,他依然沒有學會如何去了解身邊的人,不,不是不了解,而是趙恆煦把太多自己的思想強加到杜堇容身上,他是霸道蠻狠的,不允許杜堇容在感情上有任何的退縮。溫柔的拉過杜堇容的手,虔誠的將另隻手按上杜堇容的小腹,“堇容我們要有孩子了?”杜堇容微不可查的哆嗦了一下,按在小腹上的手那麽的燙和執著,他不敢有任何動作和言語,隻有沉默以對。如果是以往,杜堇容不恰當的沉默會引來趙恆煦的厭惡和斥責,但是如今迎來的隻有趙恆煦滿滿的憐惜,杜堇容迷茫了,茫然的不知道如何去應對。趙恆煦是很願意和杜堇容待在一起,就算是不說話,隻是簡簡單單的待在一個房間,他都會覺得分外的滿足,可是現在不行,目前他是個死了老婆的男人、沒了皇後的皇帝,悲愴之下總要做些什麽事情來發泄自己的不滿和憤怒,而且身為兢兢業業的帝王他有很多政事要處理。“陛下,兩個時辰了,那人剛剛咽氣。”元寶躬身如同一隻脫了水的白蘿卜,白胖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血色,任是誰都無法在看到一個人被打成肉醬後還能夠麵無表情的。“哦。所有人都看到了?”“是的陛下,衛國公出來沒多久就暈過去了,安武侯是被人抬迴去的,王爺在衛國公暈過去沒有多久就暈了。”元寶著重指出趙恆煦讓他關注的人,王爺指的是趙奕旃,在宣帝時趙奕旃沉默寡言、沒有任何存在感,所以成年後隻得個王爺的位份,卻無封號,是個不尷不尬的存在,在趙恆煦沒有給他封號前,大家都以王爺稱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