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我告訴你,這話要說得浪漫一點——我為了給杜哥擋炸彈,手腳都沒了,跟個廢人差不多。杜哥現在要逃了,滿心要帶上你這個大麻煩,我也是個廢人,就不拖他後腿了。不過,他要帶走你,這事兒鐵定要更麻煩,不如送一個人情,把你還給任瀟雲,讓他老人家高興高興。嘿……” 他說:“大少爺,我為杜哥做了這麽多,怎麽可能隻有喜歡呐。” “但是他這眼光怎麽就,嘶——哎,我真想打破他的腦袋看看裏麵裝了什麽東西。” 我看著阿德,他不住地唉聲歎氣,眼裏卻看不出絲毫情緒。 “所以……”他看向我,笑了一聲,用力捏了捏我的肩,說:“大少爺,我雖然沒少陷害過你,不過我們現在也都快一起死了——” 什麽意思……? 我睜大了眼,他笑了笑,湊近我的耳邊,輕聲說:“定時炸彈而已,你放心,我會看準時機,讓你和你的三叔,全部人,誰也逃不掉。”他的神色很是鎮定,出口的話卻是帶著癲狂的意味。 “……你——” 他大笑數聲,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偏頭接聽,神情愉悅興致高昂。 “那就把人領進來,對,隻能一個人……嘖,那叫他聽電話。” 阿德看了我一眼,電話那頭似乎又響起了聲音。 “三爺,沒想到我這無名小卒,也能跟您這麽個大人物說上話啊。” “哈,得、得,我怎麽敢跟您耍花樣呢,嘿……哦,這樣……那行,我給您聽聽他的聲音,放心放心……好著呢,沒事。” 我因為缺水而覺得暈眩,阿德不知又說了什麽,拿著手機拍了拍我的臉,嘴角勾著,說:“你的三叔找你,發出一點聲音就行了,別多話,要不然我現在就……” 我點了點頭。 那手機湊到了我耳邊。 這裏的收線不是很好,有很多的雜音,但是,我還是稍微聽清了他的聲音。 【……祺祺、祺祺——】 我抿了抿唇,艱難地張了張唇,電話那頭的叫喚聲更加急促——像是要哭泣一樣的聲音。 難受,我覺得很難受。 我用力地咬了咬唇,神智稍稍清明的時候,費力地發出聲音。 “……三叔……” 那一頭瞬間靜了下來。 “……三、三叔……三……” 【……祺祺!你……怕,三叔去……你……】 收訊不太好,但是我知道他要說什麽。 我咬緊牙關。 “……不……你一、一定不……要過——啊!” 阿德狠狠用手背揮了我一掌,他冷笑了一聲,轉身又去聽電話。 “哎——三爺,您別急,沒事呢,死不了。不過……”他看了看我,目光逐漸冰冷,“您知道嘛,我是個廢人、瘋子,要是我等得煩了,您說,我該怎麽做呢?” “哈,爽快、爽快,那我在這裏等您,別擔心,羅倫斯會親自領您過來。” 他說罷就掛了電話。 我睜著眼死死地瞪著他,他笑了笑,走過來又狠狠地用右手往我腹部揍了一拳。我吃痛咳了一聲,隻聽他說—— “好吧,既然都要一起死了,我就讓你死得明白一些。” “你現在做得這張椅子後麵底下,放了定時炸彈——嗬,隻要你的三叔一靠近——” 他的輪椅往後推了推,誇張地做了個引爆的姿勢。 ———————— 在等待的時候,阿德又將我我的嘴給蒙了起來,我幾乎覺得唿吸困難,隻能暗暗地咬住下唇,透過那細微的疼痛,企圖保持清醒。 阿德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輪椅扶手,神情愉悅地哼著不知名的樂曲,仿佛下一刻要赴死的不是自己。 然而,我們並沒有等得太久,前方突然響起一陣聲響,我試圖睜大著眼,卻隻能隱約看到那幾道身影,其餘的皆是模糊不清。 我聽見阿德語氣隨意地說,“三爺,真是為難您一個人趕了過來,不多不少,剛好十五分鍾,您這腳步真是快啊。” 沉默一陣,然後是急促的,似是要往這裏走來的腳步聲。 “哎哎哎,別急——羅倫斯,你檢查過了沒有?” 前方傳來一聲渾厚的“啊”,阿德似是惱怒地啐了一口。 羅倫斯像是拿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儀器,在任三爺身上掃了掃,謹慎異常。隻聽阿德冷聲道:“除了塊頭大之外,腦子還真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德哥,掃描過了,沒有異常的電磁反應,之前搜身了,沒有武器。我剛才帶他來,故意繞了很多路,也沒有人跟上來。” “行了,你去外麵守著,要是看到有人直接斃了,如果人多的話……嗬。”阿德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把槍,抵在我的太陽穴。 我斜睨著他,隻見他臉上掛著笑。 我咬牙用力地扭了扭身體,這繩索綁得太牢,根本就不可能掙脫,隻能抬了抬眼。 “……祺祺!” “哈。”阿德笑了一聲,覺著很是滑稽地說:“祺祺?誒,大少爺,你的乳名真好聽,祺祺、祺祺?你幾歲了啊?哎哎,你們叔侄這也太有情趣了吧?大少爺,那你叫他什麽?嗯?”他用槍身拍了拍我的臉,那種冰冷的觸感,已經不足以讓我恐懼,而讓我透體冰涼的是——他究竟是要拖延時間,還是什麽? 我睜大眼對著前頭,卻瞧見任三爺的臉色灰白至極,我聽見他說—— “……你放開祺祺。” 他突然將手裏的一個中型皮箱往我和阿德的跟前扔去。 “裏麵,全部的……你都拿去、都拿去!” 他往前一步,“你放開祺祺……!放開祺祺——!” 我看著他搖搖欲墜的身影,嘴裏嚐到了一絲腥味。 阿德原來是掛著笑,漸漸擰了擰眉,他偏了偏頭,歎了一聲氣,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我說三爺啊,我看您這是老來糊塗了,您看我——哈,人不人鬼不鬼的,這是拜誰所賜?我還不知道您那本事?我怕我拿了您這東西,轉個身,小命都要沒了。” 他拍了拍我的臉龐,笑了笑,說:“這樣吧,另外,再讓您的小祺祺,賠我兩條腿,手就不用啦,那些東西剛好抵上了,小祺祺,快跟你叔叔說聲謝謝啊。” “要廢掉你這兩條腿,要開機槍啊……?”他邊喃著,邊將槍口慢慢移至我的腿部。 “不要!”我聽見任三爺拔高了聲音,向前了幾步。 “站在那裏!再過來我就直接斃了他——!”阿德尖銳地叫了一聲。任三爺立時頓住了,沒再前進,隻是一雙眼直直看著我。 阿德喊得急了,垂頭用力地咳了幾聲。 僵持片刻,任三爺終是開口說:“我的腿,賠給你……” “——你不要……傷害祺祺!” 他看著我們,手不斷地拍著自己的胸口,喘喘地說:“命——都給你!你放、放了祺祺!” 三叔。 我想發聲,可是嘴被緊緊蒙著,除了看著他之外,什麽也不能做。 阿德聞言,搖頭笑了笑,似是覺得難以置信地揚聲說:“唉,三爺,我真是……嘖嘖,感動啊。你們的叔侄情,怎麽能深厚到這樣?任祺日,還是你有兩把刷子。” 我憤怒地用眼神狠剮著他,如果說,有一種憤怒足以讓人湧現殺意的,或許就是此刻在我心裏的這股憤恨。 “這眼神真不錯,比你之前那悲天憫人的模樣好多了。”他讚賞地點了點頭。 待阿德笑夠了,偏頭看了看我們倆。 “要不這樣吧,我們玩個遊戲——很簡單的,三爺,您剛才說,可以為了這小子連命也不要,唉呀,說得容易,真要做起來,那可有多難。” “三爺,我們來點公平的,來猜一猜……這張椅子後麵的定時炸彈,還剩下多少時間。” 任三爺的眼眸倏地睜了睜。 阿德往我後方看了看,又對著前頭說:“嘖嘖,時間還剩挺多的嘛,我估算錯誤了。” 任三爺看了看他,又迴望著我。 阿德說:“這樣吧,如果您現在猜對了——哦,三個機會,提示是,多過十五分鍾,少過二十五分鍾,以分鍾為單位,而答案則是你迴答的時候的那一刻,我也會給你或多或少的提示。您要是現在猜對了,我就讓羅倫斯進來,切斷迴路,然後再斃了你,是不是很寬容呢?——當然,要是猜錯了,三個機會也用完了……” “你們叔侄倆,就一起做亡命鴛鴦好了。” “……時間拖延了這麽多,好了,開始吧。” 阿德的話語剛落下,任三爺幾乎是直接脫口說:“二十分鍾。” 阿德看了看,然後搖了搖頭,笑了笑:“太少了。” 我不斷地掙紮著,這根本是無謂的遊戲,先不說任三爺猜不猜得中,對不對也是全憑阿德的心情而定。我恐懼地看著前方——他直視著我,輕輕喘了喘,停頓半響,又說了一樣的數字:“二十分鍾。” 阿德皺了皺眉,扭頭看了一眼,“還是少了。” 任三爺用手背擦了擦額上的汗,閉了閉眼。 然後,他看著我。 “祺祺……”他說,“別怕……” 我看了看他,轉頭對著阿德,支吾地發出了一點聲音。阿德勾了勾嘴角,饒有興味地說:“算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了,我就讓你們倆交代交代遺言。” 他拿著手槍,輕易地摘下了蒙著我的嘴的布。 我急促地吸了幾口氣,視線已經模糊了。 我費力地仰了仰頭,看著他。 我的腦子是一片空白的,隻能怔怔地看著他。最後,張了張唇,還沒開口說話,卻聽任三爺急急脫口道—— “二十分鍾!” 阿德頓了頓,迴頭看了看我的後方,然後大笑出聲。 “厲害!任瀟雲,你太牛了——!真是漂亮!”他誇張地笑了數聲,我急急地轉向他,見他緩緩地舉起了槍,“那麽……” “我改變主意了。” 他輕輕地說了一聲,槍口轉而對準了我的腦門。 我看著他猙獰的麵孔,心中不知為何突然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