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箏的聲音。 沒有了、沒有了…… 杜亦捷走了過來,彎腰從後摟住我,撫著我的發,語氣柔和地說:“乖,我帶你去洗一洗,別惹我生氣了,嗯……?” “小祺——” 我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握住了眼前的門把,突然奪門而出。 “小祺!!” 我用力地向前跑—— 我要快點找人,找人…… 我要找人把墜子修好,要快點。 “小祺——!!”在我要走下樓梯的時候,有人突然從後方拽住我的手。 不要……! 我胡亂地推著他,似乎有許多人圍了過來,他拽住我的手向周圍的人吼道:“不準看!不準看——!去把衣服給我拿過來——!!” “小祺——!” 推搡間,我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後仰去。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我渾身疼痛,但是,我很快就又坐了起來,隻是,這一次,我站不起來了。 “小祺……!你怎麽樣了!” 我突然頓住了。 看著眼前那個人。 我將手裏的墜子抬高,對著他。 “小祺……?” 我扯了扯他的手,說:“你幫我,把墜子修好?好不好?” “王箏壞了,你幫我把他修好,好不好……?” 他睜大了眼,仿佛是看到什麽驚恐的畫麵。 我急得快哭了,攀住他的頸子,哀求著他:“很貴麽……?不要緊,多少錢我都付給你,幫我把王箏修好,幫我修好吧?” 他抱起我,對著周圍大吼了一聲:“一群蠢貨!還不快給我去叫醫生!!” ***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我覺得,真的很長,長得我想就這麽睡下去,再也不醒來了。 但是,我還是睜開眼了。 杜亦捷就坐在床邊。 我看了看他,慢慢地別過了眼。 左眼被蒙著,我想伸手碰一碰,但是杜亦捷輕輕地拽住我的手。 “別碰了。”他頓了頓,說:“它差點瞎了。” “你覺得痛、不舒服,為什麽不說?”他說。 我看著他。 久久。 我張了張唇,杜亦捷皺了皺眉,好半晌,才像是會過意來,倒了一杯水,將我從床上扶了起來,然後喂我喝了下去。 “我……”我喝過了水,說:“我真的……可以說?” 杜亦捷看過去很是疲憊,眼下的黑影有點深。他急急湊了過來,“小祺,你還有哪裏不舒服?” 我看了看他,點了點頭。 “嗯。”我說:“對,我很痛,很不舒服。” 我對著他,然後慢慢地環顧四周:“我在這裏,很不舒服。” “我看見你,我很不舒服。” “你碰我的身體,我很不舒服。” “你的聲音,很好聽……但是,我還是很不舒服。” 我看著他鐵青的麵色,輕輕地說:“我太痛了。怎麽辦呢?” 杜亦捷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看著我,然後,深深地吸了口氣,轉過身去。 我還以為他又要走出去,可他隻是走到房間的桌案,打開抽屜,弄了好半晌。 末了,我看著他向我走了過來。 手裏拿著一把槍。 ———————— “小祺,你現在是恨死我了,對不對?” 杜亦捷看了看手裏的槍,看似漫不經心地說。 我對著他,突然發笑一聲,點了點頭。 杜亦捷聽到那一聲笑,仰著頭,將手裏的槍扔向我,它落在我的跟前。 “對,你是恨死我了。趁現在我腦子不太清醒的時候,我給你一個機會。” 我愣了愣,抬頭看他。 杜亦捷走向我,在床邊坐了下來,輕輕地抓過我的手。 我露出的手肘皆是一片青紫,那是杜亦捷在床上捏的。我明白,我的身體應該更為慘不忍睹。 “像這樣,對,那好了……”他頗有耐性地教我握槍,待我姿勢正確的時候,仿佛是讚賞地說:“小祺,你真有天份,握槍的姿勢很重要,要是掌握不好,是永遠射不中目標的。” 他說罷,就站了起來,退了一步。 臉上依舊帶著笑。 我仰頭看了看他。他說:“瞄準我的心髒,小祺。”他指了指自己胸口左側,“它在這個地方。” “小祺,你隻要開一槍,你的痛苦、不舒服,就會結束了。” 我愣愣地看著他。 我右手握著槍,那沉甸甸的重量,讓我幾乎抬不起來。我望了他好半晌,說:“杜亦捷,我問你一些話。” “你……一開始,接近我……就是有企圖的麽?” 杜亦捷笑了一聲,“你說的一開始,是十年前,還是半年前?” 我仰頭,茫茫然地對著他。 “哦,那我全都說罷。我先從十年前那次見麵說起。”他兩手插進褲袋,笑了笑。 “十年前我在一個無聊的下午,看見了一個翻牆利落的小胖子。那時候我沒什麽在意,隻是覺得這小胖子長得很有趣,看著我們的眼神挺和善,不像是害怕。後來,我被坤七那幫人陷害的時候,又瞧見了那個小胖子,本來隻是想拿著刀威脅威脅他,沒想到他真把我帶到小屋裏,也沒多慌,不像那群人隻會大唿小叫。” “後來,我覺得這小胖子挺好、挺可愛的,可是他是個好好學生,每天學習向上,我這樣的,一不小心就要帶壞他。所以,我就讓他上課休息出來陪陪我,反正看他上課時候挺無聊的樣子。嗬。” 他笑了一聲,像是沉湎在那段迴憶裏,然後,目光微沉:“但是,我和他,總還是不同的人。他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家世好修養也好,以前胖著的時候就怪順眼,後來眼睛受傷了突然瘦下來,就更好看了。他到我家,知道我要走了,還說要去機場送我——嗬,他哪知道呢,我這是要去送命的。” “什麽意思?”我問他。 杜亦捷說:“都是過去的了,你不是要聽我對你有沒有企圖麽?那繼續乖乖地聽我說。” “我和他闊別十年,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他還是那個有錢大少,隻是和家裏鬧了別扭,而我實打實幹拚了十年,總算給我有了今天這麽個位置。我和他偶然見麵了——在我名下的一家俱樂部裏,我遇見他了。我發現,每次和他見麵,他都是很滑稽、狼狽。但是這次我知道了,真正狼狽的還是我。” “在我沉浸在和他重逢的喜悅裏,才發現,原來他是警方派來的眼線,或者是擋箭牌。” 我看著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杜亦捷笑了笑:“就算你真的是警方的耳目,他們也已經拋棄你了。你隻是棄棋。” “我知道,解釋是多餘的……但是,我不是……我是要去找……李玲,才跟程辰一起去的。” 杜亦捷聞言,眸光微沉,沉默片刻,繼續道:“我用戴斯?金的案子,透過這一點慢慢建造他和警方之間的矛盾,或者說,是和他的朋友。”他攤了攤手,笑說:“其實我本來是打算就這麽讓戴斯那小子被關在牢裏,他是個沒腦子的大麻煩,不過很讓我意外的是,這場官司你們贏了。結果戴斯那小子瘋了一樣地要報複,把那病癆給請了過來,哼。” “三叔他從什麽時候……” 杜亦捷冷笑了一聲,口氣不善道:“你的三叔可是個狠角色,比誰都還陰,做事的那套準則是最沒人情味的,誰都知道和他處不得。算了,不談他。” 我揪了揪被單,語氣僵硬地問:“那麽,你……為什麽要害死王箏?” 他沉默了下來。 我垂著頭,說:“如果說,你為了和任……三叔爭,你的對象應該是我,不是王箏。可是……你為什麽……?” “嗬。”杜亦捷輕笑一聲,看著我,說:“小祺,這理由更簡單了。” “我得不到的,他憑什麽得到呢?” 我猛地揚起頭。 杜亦捷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他笑著道:“小祺,我跟你說過,我知道我不是個好人。但是,我要是遇到最好的,我就會千方百計想抓在手裏。” “那李玲……” 杜亦捷皺了皺眉,“小祺,你的眼光實在太奇怪了,那種不知道被多少人睡過的貨色,也值得你這麽關心?” “住口!!” 我把槍舉了起來,正對著他。 杜亦捷眯了眯眼,微微地笑了,向我走了過來說:“很好。小祺,就是這樣,對準,然後……開槍。”他坐在床邊,向我湊了過來,槍口抵在他的胸口。 我深吸了幾口氣。 他慢慢地靠了過來,親了親我的臉,喚了喚:“小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