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我的工作是要調查一個涉嫌進行非法性交易的組織——”程辰這人看過去流氓氣挺重,不過辦起正事,卻從來不馬虎。 “這是f區的夜色俱樂部,我們的主要目標雖然不是鎖定在這裏,不過我總覺得有什麽怪異的地方。” 我看著他,問:“於是你告訴我,你想去拜托我查看看這所俱樂部的相關資料?” 他點了點頭,將一小疊的照片翻了翻,指著其中一張,“就是這個,我之前一直跟蹤這個人,後來轉眼他就沒影了,就在那間俱樂部。” “而且這俱樂部每個月都會集中一些‘重量級’人物。” “你怎麽會知道的?” 程辰嘿嘿一笑,“我盯著他們一年多了。” 程辰從來不忌諱和我談這些事。 我明了地點了點頭,咬著漢堡,仔細地看著那些照片。 驀然,我的眼光似乎瞟到什麽,猛地又翻看迴去。 “你看到了什麽這麽緊張?有什麽發現?” 我看著眼前那張拍攝有些模糊地照片,光線昏暗,照的是一個摟著幾個女人、有著猥瑣樣貌的中年男人。 “你見過?”程辰嗤笑一聲,“這賣大麻的家夥,警方正在鎖定他,遲早要把他關進監牢裏蹲一輩子。” 我搖了搖頭。 我看的不是他。 這中年男人兩邊都坐著幾個濃妝女人,在最左邊的一個長發女人,隻照到了側臉。 雖說不是很清晰,卻依舊能看出個輪廓,有點上挑的眼,笑的時候會露出小酒窩,帶著介於女孩和女人之間的魅力和韻味。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這人……長得有些像李玲。 第27迴 整個晚上,我手裏攥著那張照片,耳邊縈繞的是,曾經在那尷尬的舞會上的浪漫舞曲,周遭投來飽含取笑和鄙夷的目光,那是我第一次和一個女孩跳一曲完整的華爾茲。 原本以為會是個甜美的夢,到中途的時候,所有的場景轉換,等我突然迴頭的時候,隻瞧見素顏的她,臉上的笑靨隨著黑幕慢慢崩塌。 “李玲——!!” 我驀地睜開眼。 程辰隻穿著一條內褲,嘴裏叼著根牙刷,手裏的杯子晃啊晃,皺眉看著我。 “作末啦(怎麽啦)——” 我出了身冷汗,還有些心有餘悸,深唿吸稍稍平複之後,正想讓程辰安心,卻瞧見那張臉慢慢漾開一絲賊笑,連著我的疙瘩,都踴躍活動起來…… 他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看了看一地的照片還有紙張,嘴裏還帶著泡沫,直接勾著我的肩說:“誰啊——喜漢的倫?鼓鼓作末不及道啊——(喜歡的人?哥哥怎麽不知道啊)” 這孩子…… 我一手拍開他使勁兒往我頰上蹭的臉,胡渣刮得我生疼,坐起了才發現昨個兒忙得太晚,一不留神就在沙發上睡了,現下脖子有些酸疼難過。 “發仔,索嘛,誰啊?八大葛及不及道?(胖仔,說嘛,誰啊?白大哥知不知道?)” 我看了看腕表,離上班還有幾個小時,還來得及趕迴去梳洗。 現在程辰和我已經不住在一塊兒。 大學時期同住的時候,我已經見識到他薄弱的節操感還有強大的破壞力,要不是那會兒經濟有點緊張,實在受不了四年都和這孩子朝夕相對。 說起來,除了第一年的學費是任氏出的,後來我都是靠著苦讀拚來了學年獎學金,生活費也都是靠零零散散的打工一點一點湊出來的,還好我這心智怎麽說都是老頭兒,年輕人的消遣是消受不起了,嚴格說來,這四年也沒吃多少苦。 “發仔,泥不嫩薩心額意度不起八大葛——(胖仔,你不能三心二意對不起白大哥)” 我拍了拍他的腦子,就去浴室洗了把臉,稍後迴來拿了外套,程辰已經梳洗完畢,見到我,整個人突然賴到了我身上。 “哎,別跟個大孩子似的,我等會兒還趕著上班。” 我費力地推開他,他笑得跟什麽似的倒迴沙發,說:“你都把欠家裏的學費還完了,這麽拚命是幹什麽?” 我攏了攏外套,說聲“先走了”,就往外頭走去。 這兩年生活剛剛走上步調,那點薪資還撐不起車貸,我住的那套公寓在地鐵站附近,雖說是貴了點,不過好在方便。 公寓保全是個喜歡爵士樂的白人大漢湯姆,見到我的時候節奏感十足的晃了晃,嚼著口香糖說:“先生,迴來得真早。”我衝他笑了笑,點頭示意,他笑意更深地說:“年輕人就是應該去玩玩,別憋壞了。” 湯姆人不錯,就是太熱心了點。 在這兒生活幾年,越發覺得老祖宗的話假不了——含蓄,你果然是種美德。 習慣性地打開電梯邊的郵箱,稍微看了看,抽出了水單和電單,目光忽然瞥見那夾雜在一堆廣告單裏的白色信封,不由得微微一滯,下意識地要扔出的時候,終究還是打開來—— 這次除了支票之外,還附帶了一封信。 我隨意地打開,目光略過那一行行幹淨有勁的字,看到裏頭末尾的段落—— 【何管事夫妻都盼著你能迴來看看,若是時間能允許的話。】【祺日,你能看到這兒,三叔很高興。】【但願,你一切都安好。】 最後的落款,印著一個飄逸的“雲”字。 我看著那一封信微微發愣,一直到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才匆匆忙忙地打開,上頭是程辰的訊息。 原來我把領帶落在他那裏了。 訊息的最下方寫著——明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那間俱樂部,別擔心,隻是看看罷了,純當放鬆。 我輕歎一聲。 程辰做事喜歡先斬後奏,上頭的一個帶著他的長官雖然賞識他,有時候卻也拿他沒法子。程將軍這些年沒少囑咐我看著他,好在程辰也是有點分寸的,惹不出大麻煩。 再說……我想起了那張照片,遲疑片刻,眼皮跳了跳。我趕緊抬手揉了揉眼,低頭便迴了句“好”。 整理好心情,我把那封信連帶著支票撕了撕,連著那幾個廣告單子,扔進腳邊的垃圾桶裏。 *** 興許是前一個晚上休息不夠,早上的時候又壞了心情,在事務所做事的時候,老是出神犯錯,最後還是凱薩琳看不下去,批了我下午的假,非逼我迴去休息。 “你知道的,任,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和效率,我確實很需要你,不過我也不希望被人當成欺負可憐實習生的可怕惡魔。”凱薩琳從一疊疊的資料裏抬頭,攤手說道。她最近在跟進一個古董詐騙案,看過去有些棘手,至少對方聘請的律師,是她目前最大的敵人。 我這天確實有些疲憊,有點力不從心的感覺。 走出凱薩琳的辦公室之前,她突然叫住我,朱唇微啟,好半晌才問了這麽一句:“charles和你關係很好麽?” 我疑惑地迴望著她,她合了合掌心,有些口吃地說:“你……嗯,白先生看過去和你關係不錯,他是一個很有名的人,我的意思是,他其實——任,作為你的老師,我是很關心你的。”凱薩琳像是被抓住喉嚨一樣地,有些滑稽地睜大眼。 我大略明白凱薩琳的意思,不由得一陣好笑,卻也解釋說:“妳誤會了,我和他之間並不是那種關係,當然……” 白君瑞的性向就跟他現在的名氣一樣,不過他絲毫不避諱,在兩年前舒伯伯宣布他為養子的同時,也向媒體正式公開自己的性向,並態度誠懇地表示已經有中意許久的人選,隻是仍在追求的階段,希望媒體能夠給他一個私人喘息的空間,並且祝福他能早日攜美而歸。 這事情那時候還上了頭條,雖說也有些負麵評論,不過多的是對白君瑞抱持著寬容和讚賞,程辰那會兒興奮得跟什麽勁兒,拉著我逐字閱讀,還模仿白君瑞的語氣說出整段話,在我耳邊說了將近一個月。 要不是程辰喜歡的的確是女人,我怕是要誤以為這兩人假借媒體相互傳情了。和程辰表達了我的看法之後,他卻驀地哀嚎幾聲,完全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令我訝異的還是舒伯伯。舒伯伯是個老派的美籍華裔,在思想方麵還是受到東方老舊觀念所熏陶,他能接受白君瑞的性向,實在是有點始料未及,起碼他們養父子的感情確實是好得沒話說,從白君瑞出門從不忘記給舒伯伯帶禮物這一點就瞧得出來。 凱薩琳聽了我的解釋,像是恍然又有點難以置信,想來是我的臉色真有點難看,她也沒再多問,關心幾句就放行了。 隻不過,我一打開門,就瞧見外頭圍著的人頓然散開,有男有女。其中一個剛進事務所實習的女生史蒂芬妮猛地迴頭,衝我曖昧一笑,然後比了一個大拇指。 我不禁覺得——代溝,果然是在無形中產生的。 迴到公寓的時候,基本是倒頭就睡,一直到暈乎乎地醒來時,眼前就是暗沉沉,一片靜謐。 我隻覺得頭疼得厲害,摸索著四周,迷迷糊糊地站了起來,腦子似乎在發熱。 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我整個人一跳,急急將方才隨意擱在椅子上的外套一把抓了過來,胡亂地從裏頭將手機找了出來,低頭一瞧。 上頭一整排滿滿的未接來電,光芒有一些沒一下地閃爍著,我抿了抿嘴,按下通話鍵,那頭立馬響起一把低沉略帶緊張的聲音。 【小祺,我剛才在事務所樓下等你,你的同事說你已經先迴來了,是不是不舒服?】【我現在已經快到你住的地方,你再等等。怎麽不接電話,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麽事。】我扯了扯幹澀的嗓子,撫了撫額,說:“沒事……就是昨晚——”我正打算解釋,門鈴當下就響了起來。 我愣愣地放下電話。 那門鈴又急促地響了一遍,我才從床上驚起,慌慌忙忙地跑去開了門,期間還差點一個不慎跌在地上。 一打開門,就瞧見白君瑞身上穿著暗色大衣,頭發有些濕漉,整個人帶著一股水汽,我不由得一頓,這才發現外頭似乎下著雨。 白君瑞一見我開門也不客氣,拉著我關上了門,直接走了進來,不等我說話,就伸手來探了探我的額頭,雖說光線有些不足,卻依舊能感覺到他微微皺著眉頭,低聲說:“果然是有些發燒了。” “還好,我買了點藥。你吃了沒有?”白君瑞翻了翻袋子,又抬頭,看著我,“我知道你一定什麽也沒吃。”我看他從進門就開始忙碌,現下把袋子擱在桌上,就往廚房走去,翻了翻冰箱,迴頭道:“你先去坐著,我來熬點粥,吃過了再吃藥。” “不用這麽……” 白君瑞沒好氣地搶先說:“剛才我還遇見了你上司,她說你看過去精神不濟,你是不是又熬夜了,飲食又沒什麽注意,以前受的教訓還不夠麽?” 我頓時語塞。 白君瑞說的教訓,指的是我大學第四年的時候,因為學業緊張還有作息紊亂的關係,後來不小心進了醫院,吊了兩個晚上的鹽水。那時候程辰著急得亂了分寸,想也沒想就打電話找白君瑞,那倒好,把人當晚就從北部找了過來。 “你先去躺著,這裏我來就行。”白君瑞將大衣脫下,見我狐疑瞧著他,又說:“我好歹自己生活了十幾年,滿漢全席是沒辦法了,熬點粥什麽的總還行,乖,去躺著。” 被比自個兒實際上還小上二十幾歲的人這麽哄著,麵上實在有些掛不住。 白君瑞這人看過去好說話,脾氣一倔起來卻是麻煩得緊,我摸了摸鼻子,頭還泛著疼,隻好依言乖乖在一邊的沙發坐著,有些困倦地縮了縮腳。 白君瑞熬好粥後,外頭的雨也跟著大了起來,還打了幾聲雷。 粥裏放了點碎肉,上頭撒了點蔥花,白君瑞盯著我吃了小半碗,又拿了溫水還有退燒藥,開口說:“今晚還是別洗澡了,要是再著涼了就不好了,吃過藥再睡。” 我看了看窗外,房裏隻開了一盞小燈,迴頭瞧著白君瑞的時候,似乎泛著暖光。 “今晚……”我的喉嚨還有些發疼。“雨下太大了,現在駕車視線不好,要是不介意今就在這裏待一晚吧,明天早上再走。” 白君瑞也不推辭,“嗯”了一聲,我正打算走到櫃子給他取換洗衣物,他又把我按迴床上,隻說:“我知道在哪兒的,你好好躺著。”然後隨意拿了毛巾,就走進浴室。 或許是退燒藥奏效了,我也覺得好受了點,就是眼睛有些沉,聽著那不算清晰的水聲,不忘挪出床邊的位置,翻過身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這次的夢感覺有些真實。 隻不過混亂了點,少了朦朧感,反而有種讓人窘羞的感覺。 我自認還是挺清心寡欲的,就算到了外頭也一直潔身自好,沒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怎說,我也是個有七情六欲的正常男人,會突然做這種夢,莫非真是太就沒有發泄了…… 我似乎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壓力,就連印在唇上的吻都真實得讓人顫栗,身體受到的撫摸忽輕忽重,隱隱之中帶著激情,不急不躁——真實得幾乎虛幻,我那一點理智近乎在那熟練的愛撫之中渙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