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門派的功法嗎?”夏添不解道:“也可以傳給別人?”他可是知道的,那些修真人士最為注重門派,內門招式法訣更是從不外傳,盛黎如今雖然不在淩陽宗,但到底也是淩陽宗的劍修,曆練結束也是要迴去的。“不是淩陽宗的內門功法,隻是些外門弟子修煉所用,尋常人也用得。”知道不會於盛黎有什麽影響,夏添自然就不管了,反正在他看來,當初他滾了一身泥巴也要跟著劍修修習,就是因為他覺得盛黎是淩陽宗裏最厲害的一個人,便是單獨出去開宗立派也行,活脫脫一個盛黎的死忠擁躉。一人一狐在山間走走停停,花了小半日功夫方才來到半山腰的一間破廟,也就是林嬸口中盛青鬆動手的地方。到底是十來年光陰不常來人,當年林間供人歇腳的廟宇已經破敗不堪,厚厚的蛛網掛在簷下,一尊金身佛像也早已經脫落了金箔,露出破敗不堪的泥身。當初命案發生後,雖然死的是盛家人,但因是“庶子”,當初的“盛青雲”又有意不讓人追查,西林郡的官員私下以為是嫡庶之爭,樂得輕鬆又賣一個好處,便隻捉迴來幾名流寇,說是他們見財起意動的手,最後砍頭交差。頂頭上司不用心,連帶著這破廟也被下人清理得不甚幹淨,即便兩人時隔多年才來,依舊可以從磚牆上找到斑駁發黑的血痕。盛黎注視著那發黑飛濺的痕跡,極輕地歎了一口氣。小狐狸見狀,連忙用兩隻前爪摟住盛黎的脖頸,將自己一整隻狐狸都緊緊貼在了他身上。第66章 冷宮皇子寵妃記盛黎輕輕拍了拍小狐狸的背,見小狐狸蹬腿,又把他放到地上。夏添甫一落地,便立刻拿爪子扒拉了些地上的幹草把已然發黑且滲入石磚縫隙的血跡遮掩住了,又掩耳盜鈴地一屁股坐上去遮住,仰起頭朝著盛黎吱吱鳴叫。事隔十來年,暗衛隻打聽到當初命案發生後,那死去的“庶子”被山賊拋屍荒野,但丟在哪裏、可有收斂則是一概不知,眼看著兩人也該迴京城了,夏添便問盛黎,要不要來山中找一找這一世生身父母的遺骨。他知道,雖然盛黎不曾說,但多少也是有些感念的,畢竟若非盛青鬆心狠手辣,這一世的飼主本應該生於豪門貴族,有父母疼愛,過著再幸福不過的生活,單隻想到這一點,就足夠小狐狸對盛青鬆恨之入骨了。兩人心知在這山上或許找不到什麽東西,不過是求個心安,小狐狸更是十分賣力裏在破廟及附近奔走,在草叢裏仔仔細細地扒拉,盼著能找出一丁點兒盛青雲夫婦可能留下的痕跡。他這裏嗅嗅那裏聞聞,竟然不知不覺就走遠了,盛黎分心一望,小東西隻剩一小撮白毛還露在草叢外頭了!盛黎失笑,想著來到這個小世界後規矩頗多,夏添隻怕也給拘壞了,須知在以前的地界上,他哪一次不是想變作狐狸就能立刻出去跑的?盛黎一邊想著一邊仔細地打量著破廟,試圖從中還原出當年的盛青雲夫婦帶著幼子借宿的場景……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異動,他眉心一凜,幾乎是本能地朝著夏添的方向奔去。夏添也敏銳地覺察到了周圍有變,毛茸茸的耳尖微微轉動,立刻就調轉身形循著盛黎的氣息跑了迴去。這一人一狐動作迅速,小狐狸才一跑開,便有一支羽箭插在了他方才停留的位置上。盛黎把撲到自己身上的小狐狸緊緊護在懷中,麵色陰沉,“誰?!”說著,他大步上前,抬手拔起了那支羽箭,因為射箭人的力道不夠,羽箭歪歪斜斜地插在地上,這箭是用柳木削的,頂端綴著鴉羽,做工潦草,箭尖倒是削得鋒銳,倘若方才不是夏添跑得快,隻怕不流血也得擦破皮。遠處的樹林裏傳來悉悉索索的響動,片刻後,一個哭喪著臉的小男孩從灌木叢中站了起來,兩隻眼睛都紅了,“大人,我……我不知道那是大人的狐狸。”夏添舔了舔爪子,沒出聲。他自己也後怕著,他忘了,這不是當初太平的現代社會,何況當年還有人敢做出換槍的事情指望著弄死他,到了這裏,他一旦變作狐狸,那在旁人眼中就不過是隻可以獵殺的獸類,他自己要是受傷也就算了,可他還和盛黎綁著道侶契約呢!若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讓盛黎受傷,那小狐狸隻怕要內疚死。盛黎安撫地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看向那個小男孩。對方衣著簡樸,收拾得到算是幹淨,不過大約是在林子裏竄來跑去地尋找獵物,臉上和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有些淡淡的痕跡。那孩子大約也是見盛黎裝扮華貴,並不敢跑開,反而扔掉□□走上前,老老實實地跪下磕頭,“大人恕罪,我並不知道這是有主的狐狸,冒犯了大人,請大人責罰!”他一個幼童,上來也並不哭天搶地,反而強忍懼意陳述錯處請求責罰,這倒是讓盛黎多看了一眼,隻不過雖是無意,但一旦涉及到夏添,就很難不讓盛黎變得斤斤計較起來。他正想著這麽個小孩子當怎麽訓斥才好時,不遠處又傳來了婦人的喊聲:“小安——”“幹娘!我在這兒!”名叫小安的孩童連忙答應了一聲,又對盛黎解釋道:“我是和我幹娘一起來山裏找吃的,求求大人別為難我幹娘。”盛黎如今倒是能明白些許孩子對父母的孺慕之情了,故而點了點頭,倒是讓小安高興得連連磕了幾個頭。那邊,一個荊釵布裙的婦人也挎著籃子走了過來,她一見小安跪在一個打扮貴氣的高大男子麵前,以為是孩子冒犯了貴人,連忙快步上前跟著跪在一旁,“大人恕罪,我這孩兒年幼不懂事,倘若冒犯了大人,還請大人責罰於我!”她步履匆忙,挎著的竹籃也落在一旁,裏麵裝著的野菜散落一地。恰在此時,晴空中響起一道炸雷,小安被嚇了一跳,驚得一下子躲到了婦人懷裏。而夏添,則是整隻狐狸都看呆了——這婦人,和自家飼主長得可太像了!並非是說二人容貌如出一轍,而是說兩人在眉眼上多有相似之處,隻是一個是婦人的柔和溫婉,一個則是男子的剛硬俊朗,若是分開來看,兩人都是長得頂好的人物,也不會有人覺得特別相像,但若站在一處細細打量,有心人自然能看出相似之處。盛黎倒是沒去看那婦人,他隻聽見了晴天響雷,須知當初他和夏添就是被九天雷劫給劈來異世的,白狐狸更是當場就給劈成了黑狐狸,故而對雷聲心有餘悸,剛來異世之時,聽聞夜裏打雷甚至能被嚇得整夜地睡不好,生怕又來一道雷把自己劈去別的世界,還是盛黎慢慢安撫,才慢慢解開心結。故而,此刻盛黎正小心翼翼地給懷裏的白狐狸順毛,摸到手下溫軟的身子驀然生出僵硬,隻以為夏添是被雷聲嚇到了,便益發地溫柔起來,低聲安撫道:“夏夏別怕。”夏添這才迴過神來,張嘴咬住盛黎的手指含在口中,微微用力扯動,示意他去看跪在地上的婦人。盛黎讓兩人起身,抬眼打了個照麵,他也愣住了,卻不是為別的,而是這婦人,竟然與丞相夫人有著五分相似!雖然麵容略有相像,但兩人的氣質卻完全不一樣,若說丞相夫人穿金戴銀也如同東施效顰姿態扭捏,那麽這婦人雖則未施脂粉,卻自有一股端莊溫和的氣質,隻是她雙目呆滯,看著也像是神智有損,硬生生將那股氣質剝去了七分。盛黎很快便收迴了心神,他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尖,並未刻意為難這二人,抱著夏添離開了山林,隨後便讓人來打探了婦人的消息。暗衛這一次把消息查得很快,畢竟隻是一個毫無背景的山野婦人,清查起來也無人從中作梗,倒是很快打聽清楚了。“迴安王,這婦人姓何,是十多年前出現在村中的。據說她是外地前來村中投親的人,到了西林郡才發現親友故亡,於是就在山間一間砍柴人所用的舊屋住下了。”夏添坐在椅子上,將盛黎當初聽人匯報事務的表情學了個八成,他淡淡地“哦”了一聲,“據說?”暗衛又道:“但屬下查探之後,發現並非如此,何氏當初是被村中裏正的妻子在河邊漿洗時救起的,她當年身受重傷,醒來後記憶全無,裏正夫婦怕惹上麻煩,便將她丟到了山林中,何氏因在河邊被救起,便自名為‘何’,多年來一直在山中深居簡出,後來撿到了一名棄嬰,起名寧安——也就是王妃那一日說的孩子——這才漸漸下山走動。”說罷,暗衛低下了腦袋,他這些日子照著王爺王妃的吩咐追查當年盛家庶子遇害的事情,越查越是覺得心驚,隻怕自己觸到了什麽不該碰的秘聞,而這個何氏出現的時機太巧了,她與安王妃略有相似的容貌也太讓人浮想聯翩,倘若……暗衛不敢再想,他隻是聽主子吩咐行動的,有些事情不應該由他來猜測,他隻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夏添與盛黎對視一眼,確認道:“她……我是說何氏,她一點記憶也沒有了?那個棄嬰是本來就叫寧安嗎?”“沒有。”對此暗衛倒是十分確信,“屬下找當年的裏正查證過,何氏醒來時甚至連年號都記不得,一問三不知,她隻記得自己有個叫寧安的孩子,整日想著跑出村去找孩子,裏正怕惹來禍端,這才把她送進了深山。”“而那個棄嬰聽說是村中女子不檢點生下的,棄之不及,如何會起名字?所以也是何氏撿到以後才起的名字,或許是尋來孩子有了寄托,所以倒是漸漸好了些,聽說剛到時,見了陌生男子就會大吼大叫,然後抱著孩子四處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