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跟著公孫度來的人倒是不少,但有資格跟著拜見王羽的隨員,除了柳毅之外,也隻有一個涼茂而已。

    公孫度這些人在招攬人才方麵下了不少功夫,本來也確實有了些成果,特別是在青州,連國淵都一度登上了他的移民船。怎奈局勢變化的也快,青州在短短半載之內,便神奇的由亂返治,青州士人自然沒必要背井離鄉的遠渡遼東,公孫度的招人大計就此受了重挫。

    除了老夥計柳毅、陽儀之外,公孫度這幾年在招攬人才方麵,最顯著的成果隻有兩個,一是曾出任過河內太守的李敏,另一個就是被袁紹派來拉關係,名義上擔任樂浪太守,但實際上卻被公孫度當做幕僚安置的兗州名士涼茂。

    這一次,公孫度追出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最壞準備,當然不會把所有重量級僚佐都帶在身邊。他留下了老成持重的李敏在家,輔佐兩個兒子,守住後路,以防不測之需。身邊則是隻帶了剛到遼東不久,對中原還比較熟悉的涼茂。

    陽儀一意孤行,在和太史慈當麵談判之後,還一意孤行的挑起戰端,現在已經是待罪之身。此刻跟隨公孫度左右的,就隻有柳毅、涼茂兩個。

    柳毅是公孫度心腹,心意幾乎已經和後者相通,腦海裏轉的都是和公孫度差不多的念頭。

    涼茂對公孫度卻遠稱不上忠誠,實際上,除了曾經做為袁紹的使者之外,他還有另一層身份,那就是曹操的密使。

    自打光武帝中興漢室,定都洛陽開始,兗、豫二州就成了大漢國最繁榮,人才也最集中的地方,天子腳下麽。兗州的地域其實並不大,也就是後世的山東西部而已,這麽多人才集中在一起,互相之間當然也比較熟悉。

    涼茂是山陽人,少有才名,曾在潁川遊學,在荀彧歸曹之後,便上了曹操的網羅名單。隻是當時他父親病重,不能出仕,等到事情過了之後,卻又接到了袁紹的一紙書信。

    當時袁紹正與公孫瓚、王羽相持不下,想聯絡北疆各大勢力,牽製公孫瓚。他聯絡了劉虞,通過後者牽線搭橋,進而勾搭上了鮮卑、烏桓,但沒想到的是,王羽竟然棋高一著,先聯係上了公孫度,結果烏桓人前腳才出門,後腳老巢就被端了。

    袁紹當時也是暴跳如雷,生吃了公孫度的心都有了,但遼東實在太遠,公孫度不買他的帳他也沒轍。後來通過劉虞打聽到,公孫度對招攬人才方麵很上心,於是便就近找了些年輕俊彥充數。

    涼茂本待拒絕,但又怕破壞了袁紹的同盟關係,隻能將事情告知荀彧,等待曹操的決斷。曹操眼光何等深遠,從前是不知道公孫度也是個人物,現在意識到遼東在北疆舉足輕重了,他焉能不加以重視?

    當即親筆書信一封,由荀彧送給涼茂,明說懷遠撫循,令得邊地子民不忘漢室之德,暗示遠交近攻,以懷柔遼東之任托付。

    就這樣,身具多重身份的涼茂被袁紹保舉為樂浪太守,遠赴遼東,倒是頗有幾分無間道的味道。

    剛到遼東的時候很順利,求才若渴的公孫度壓根就沒有讓涼茂去樂浪赴任的意思,而是將其留在身邊,多加籠絡,令其參讚軍機,重視程度幾與三大部將等同。

    但好景不長,河北大戰結束的太快,太突然,不可一世的袁紹就那麽出人意表的覆亡了,明麵上是袁紹使者的涼茂,處境自然變得有些尷尬。

    涼茂頗有才華不假,但到遼東的時間畢竟太短,根本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實際成績,如果公孫度繼續重用他,難免會被視為向王羽挑釁。

    公孫度的腰杆雖然很硬,但也是個很實際的人,當然不會為了涼茂這麽個徒具名聲,還沒看出有什麽實際才華的青年俊彥,冒著觸怒青州盟友的危險。

    於是,在抵達遼東不到兩個月之後,雙重間諜的涼名士便經曆了人生的第一次大起大落,被打發到杳無人煙的樂浪郡做太守,徹底邊緣化了。

    這一冷落,就是一年多,走也走不掉,留下也沒用,涼茂甚至一度以為自己已經被遺忘,要做好準備向蘇武看齊了。

    好在曹操不是那麽絕情的人,私下裏終究還是派人來和他接觸,特別是許攸北上攪風雨之後,從幽州輾轉送過來的家書一下多了不少。

    正因如此,涼茂才支撐過了那段最艱苦的日子。等到青州、遼東因為海貿交惡,王羽又一直沒提出要追究他,涼名士這才撥雲見日,重新迴到了公孫度的將軍幕府。

    因為有過這樣的起落,所以他的閱曆增長得很快,行事小心謹慎了許多,很少在公開場合發表意見,即便公孫度私下裏問起,他也是含糊其辭,多用引經據典的暗示方式來表達意見。

    公孫度在遼東看慣了直來直去的粗魯武人,冷丁遇上很有傳說中名士風采的涼茂,也挺有新鮮感,很吃他這一套。這次青州軍大舉東征,公孫度最終決定站在王羽的對立麵加入戰局,涼茂同樣居功不小。

    涼茂本以為這次立下大功,等到雙方拚得刺刀見紅,不死不休,他就可以載譽迴歸曹營了。誰料天算不如人算,遼東的出戰竟然以虎頭蛇尾的方式結束了。

    公孫度、柳毅等人固然是如喪考妣,涼茂何嚐又不是透心泛著涼?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勸得公孫度迴頭。公孫度隻是強項,又不是二愣子,豈會在強弱如此懸殊之際,和王羽死扛到底呢?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到了薊縣之後,王羽也不知是大勝而驕,還是存心要殺公孫度的威風,很失策的擺出了極為輕慢的架勢。公孫度雖然不動聲色,但涼茂從細節中可以看出,這位遼東侯已經被激怒了。

    對涼茂而言,王羽來的越晚,他就越高興,巴不得王羽一連幾天都晾著公孫度呢。

    心中有事的時候,時間就過得特別快,對身遭的變化也相對的不那麽敏感。對遼東的主從三人來說都是這樣,所以,當公孫度突然驚唿出聲,直勾勾的盯著身前不遠處的時候,涼、柳二人也都被嚇了一跳。

    急忙定睛看清那東西,涼茂更是一頭霧水,納悶道:“這……銅爐有何古怪?”

    柳毅沒說話,但也點了點頭,一臉疑惑的看向公孫度,心道主公不會是神遊天外了吧?

    適才田豫命人奉茶,很快就有人端了茶具進來,除了杯盞、茶壺之外,連爐子也一起端上來了。

    柳毅也不覺如何,北疆的四月天,正是乍暖還寒的時候,走在陽光底下倒是暖意十足,在偌大的廳堂裏麵幹坐著,久了也是一身寒意。

    擺個茶爐在這裏,既能一直讓茶水保持熱度,也能取暖,就不用府中親衛伺候著了——王羽這座行轅中很少有仆從、侍女打扮的人出現,往來的不是文士就是武將,一個個都是行色匆匆不得閑的樣子,人手確實也是匱乏得緊。

    他很不理解,主公又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就算製作精細了點,但他至於就對著一個茶爐大驚小怪嗎?

    “不然。”對於部屬們的疑惑,公孫度隻是一臉凝重的擺擺手,沉聲說道:“伯方長在中原,來遼東不久,察覺不到異樣倒還罷了,子強你在遼東已逾十五載,怎也如此遲鈍?你看,你再仔細看看,難道你就一點都看不出?”

    一邊說著,公孫度一邊離座而起,看那架勢,幾乎要湊到那爐子上,扒開爐門看個究竟才甘心。

    “……”柳毅一陣暈頭轉向,完全被公孫度給搞迷糊了,但他這個人有個好處,執行起命令來一絲不苟。既然公孫度看起來不像是瘋了,又堅持這麽說,那就仔細再看看唄。

    就是個爐子,銅的,上麵有個煙囪,下麵圓筒形的底座。做工很精致,嚴絲合縫的,要湊到相當近的地方,才能透過間隙,看到爐膛內的火光,此外……這一看,他還真看出問題了。

    “啊!主公,這爐子……”柳毅驚唿出聲,指著銅爐,像是發現了裏麵埋著萬兩黃金似的,大叫起來,聲音中竟然有欣喜之意。

    “是吧?”公孫度並不轉頭,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銅爐,手下意識的就往爐門上摸,要不是柳毅警醒,及時拉住他,他的一隻手沒準兒就廢掉了。

    幸好青州接待的態度雖然不好,卻沒解公孫度一行人的劍,柳毅直接拔出佩劍,小心翼翼的去撬那爐門,公孫度在旁邊看著,一臉緊張和期待。

    涼茂完全看傻眼了。

    既聽不懂這倆人的對話,也不知道他們突然發哪門子瘋。看著架勢,要麽是爐子裏確實有寶貝,再不然,就是這二位準備扮豬吃虎,裝瘋賣傻了啊。可那爐子裏,怎麽可能有寶貝呢?青州人就算再富,也不可能把寶貝拿去燒吧?

    確實沒寶貝。

    涼茂一愣神的工夫,柳毅已經把爐門撬開了,拿著寶劍當爐鉤,在爐膛裏一通劃拉。拔出來的東西,當然不是什麽奇珍異寶,就是普通的爐渣,還燃著,搞得火星飛濺,把湊到爐膛邊的公孫度的眉毛都給燒掉了一小塊。

    涼茂已經在懷疑,這二位是不是真的瘋了,打算在城守府放火,想燒死王羽這個大敵……

    公孫度毫不在意的拍滅了眉毛上的火星,一邊撲滅爐火,一邊盯著爐渣死看,嘴裏還問著:“怎麽樣?看出這是什麽了嗎?”

    “似乎……是石炭?”柳毅的手也燙著了,他吸著氣,不確定的迴答。

    “石炭?不可能啊,石炭燒起來,煙很大的,在屋裏的話,能把人給熏得暈過去。”公孫度搖頭否定。

    柳毅想了想,又道:“也許……是經過了特殊的處置吧?”

    “應該是了。”這一次,兩人達成了一致,公孫度蹲身端詳了片刻,突然歎了口氣,吩咐道:“伯方,你去找一下田將軍,請他移步相見,就說本將有事想當麵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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