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起這群水匪的處置意見,林永就是典型的古代官僚主義——視人命如草芥。“殺,該殺。這群惡徒舊案累累不知道禍害了多少百姓,自然該死。”溫樂很無奈,這下他心中的天平又無法平衡了,眼見林永那兒沒什麽好意見,他隻能又找來達臘來商量。達臘種了一輩子莊稼,膽子小,卻也淳樸。他雖然同樣覺得水匪罪惡滔天,但人命擺在眼前,他便猶豫了起來。“……畢竟人命關天呢,下官覺得,人之初性本善,他們也許行惡也並非出於本意,隻是被生活所迫不得不如此……爵爺若是憐憫,倒不如……給他們一次機會?”心中偏移的天平立馬又均衡了。問的越多,他便越為難。若是所有人都有誌一同的認為這群人該死,亦或是不該死,他也能有個由頭來打敗自己心中的另一個聲音。可現在,說好和說不好的人都各執一詞,不相上下,他倒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權衡了。無奈之下,大半夜的,他抱著枕頭來把溫潤給吵醒了。溫潤作為知心哥哥,從到達賦春開始時常就會作為心理輔導者來給溫樂解壓,於是每到這種時候,溫樂就特別不想依賴他。但這一迴實在是沒辦法的辦法了。半夜被吵醒了,溫潤絲毫沒有發脾氣的跡象。他很體貼的還替溫樂脫掉鞋襪,讓他睡到裏頭,自己躺在外側抱著他。心理矛盾的時候溫樂還是挺需要安慰的,溫潤的懷抱跟他這個人一樣清淡而沒有侵略感,這叫他覺得很安心。也能夠無視許多認知中的不正常而心安理得的接受這種親密的方式。其實一開始他還是不習慣的,慢慢的也就感覺沒什麽了。把頭悶在溫潤的懷裏,溫樂吭哧吭哧的將自己的苦惱說了出來。房間裏寂靜了很長時間,長到他以為溫潤已經睡去的時候,卻忽然感覺到枕著的胸口發出微微的振動。從胸口聽到的聲音帶著胸腔內特有的嗡鳴,比起平常更加低啞,溫潤說:“樂兒,你真的明白自己現在在做什麽嗎?”溫樂沒有說話。“從你成為這塊土地的主人開始,樂兒,你就不能像從前那麽隨心所欲了,”溫潤緩緩的,清晰的說,“我知道你很努力的在改善百姓們的生活,你造船、出海、推糧、減稅,你是一個很好的藩主,百姓們會愛戴你,歌頌你仁德,把你記載進史冊,流芳百世。但樂兒,僅僅這樣是不夠的,治理一塊土地,絕對不止讓百姓豐衣足食那麽簡單。如果單純是這樣的話,當初的達春意完全沒有必要失去性命。”溫樂抿了抿嘴,忍不住反駁:“我殺他的原因,是因為他阻撓了百姓們豐衣足食。”溫潤低聲笑了起來,攬著他腰的同時,緩慢而溫柔的撫摸著他的腦袋:“事實勝於雄辯,我們無需爭論這個。我隻問你,今日你放過了這一批海匪,他們找到了機會又重新開始作惡,那要怎麽辦?屆時受害的百姓決不可以百計算。我再問你,你放過了他們,若是日後其他的賊寇以此為例行事更為猖狂,你又要怎麽辦?”溫樂無言。“人,生於天地間,自有他所肩負的責任。仁、善、孝、義諸多,我知道你在顧慮這些賊犯迫於生計窮困,且家中有妻有子。但你要明白,被他們殺害的人們未必就是孑然一身,與那些有妻有子的賊寇們相比,不論出於什麽原因,自然是受他們迫害的受害者們更為無辜。你放過了這些人,又有真的考慮過那些被殺害的百姓嗎?他們的家人興許也在等待死者仇怨得雪的這一天啊。”溫樂氣死了,他把腦袋埋在溫潤懷裏,掐他咪咪:“你一定是故意的,明明在海上就能處置掉這些人,你偏偏要帶到岸上來叫我傷腦筋。你就這麽見不得我好!”咪咪被掐的劇痛,溫潤齜牙咧嘴的握著溫樂的手求饒:“好弟弟,我下迴再也不幹這事兒了。但上次我見你因為達春意的死鬱鬱寡歡那麽多天,總覺得該找個機會叫你明白自己如今的處境。”趁著溫樂鬆手的一瞬間,他迅速的製住對方把整個人都壓到溫樂身上,湊到溫樂的耳邊說:“你一直太婦人之仁……”他低下頭,敏銳的發現溫樂的眼眶有些發紅,明智的閉上了嘴。“好吧,我不說了。”溫潤看他捏著拳頭咬牙不掉眼淚的樣子,心中騰的一軟,再也硬不起心腸說那些傷人的話。他忍著疲倦,抱住溫樂拍著後背,親吻他的額頭,“這些道理,你日後都會明白的。”溫樂隻覺得喉頭哽咽的難受,他奮力的睜著眼睛瞪視天頂,在心中告訴自己,長痛不如短痛,早晚有一天他還是要麵臨這種抉擇的。想著想著,又因為耳邊輕柔的安慰耳語,他總算心中好受了一些。這不怪溫潤,他是為自己好,溫樂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因為這個原因,他縱然因為選擇的焦頭爛額而有些埋怨,但到底心中是感激溫潤的。如今半夜受他開導,看他明明困的都開始打哈欠了,也努力提起精神來安慰自己,並且從頭到尾沒有不耐煩的跡象。總算是有點當大哥的樣子了。溫樂在心中哼哼著,別扭的覺得自己應該也表達出自己的感動來。於是他撐起身子,找到溫潤的臉,黑暗中湊上去想在他的臉頰上輕輕的親一下,就像平常對溫煉做的那樣。然而因為角度的關係,他一個踉蹌,印下去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了嘴唇上不一樣的觸感。兩個人都愕然了。溫潤感受到唇邊溫樂的嘴唇在小小的蠕動著,這麽近的距離,他能清楚的發覺到溫樂劇烈跳動的心髒和急促的唿吸。不知道出於什麽想法,他非但沒有躲開,反倒就著溫樂的嘴唇輕輕挪動了一下腦袋,將觸碰到的地方從嘴角換做嘴唇。其實並未相濡以沫,隻是單純的嘴唇和嘴唇的接觸,即便是微張開的時候,溫潤也沒有伸出自己的舌頭。然而卻不知為何,在這樣的氣氛促使下,溫樂竟然也逐漸的沉浸了進去,緩慢而溫柔的與溫潤輕輕啄吻——一下又一下的,再淳樸不過的親密接觸。等到迴過神來的時候,溫樂居然奇異的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厭惡和震撼,他隻覺得這就像一個家人間最親密不過的用作鼓勵的存在。挪開嘴唇,在溫潤的側臉上輕輕的落下一個吻,溫樂終於告別了心中如鯁在喉的掙紮。他無不感激的輕聲道:“哥,謝謝你。”溫潤眼神有些悵惘,又有一些迷離,他眷戀的抿著嘴唇,像是想要留住那種微麻的甜美觸感那樣。然後他緊緊的抱住溫樂,在他的發心同樣輕輕的迴吻:“睡吧,時候不早了。”第34章盛夏後,清明開始就在忙碌的稻田迎來了豐收。金黃色的稻穗在微熱的風中搖擺,賦春的天氣和土地比想象中還要適合水稻,每一粒穀子都是飽滿,沉甸甸的的重量甚至讓稻杆都快要承受不住了。一旦剝開金黃色的外皮,露出內裏珍珠般細膩而白皙稻米,那瑩潤的光澤徹底剝落下來,躺在手心的時候,沒有人能不為這樣的美色而著迷。少量的稻田此時並不需要溫樂拿出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收割工具,並且在他看來,這一場賦春郡內史無前例的大豐收,如果不親自上手來將它們捆紮起來堆放到糧倉中去,那無疑會讓很多為此欣喜若狂的百姓失去許多樂趣。賦春郡城內的孩子們開始流行唱一首童謠,街頭巷尾都開始為著這場豐收而關注起這位賦春郡城的父母官來。其實從一開始,賦春當地的百姓們真的沒有料到自己的生活會有那麽大的變化。通常來說,除非利益關係直接掛鉤的,平頭百姓們誰會管自己到底歸誰管轄啊?頭頂青天腳踩黃土,父母官又怎麽樣?畢竟不是真正的爹媽,掛個父母的名聲,但能真正像父母那樣辦事兒的,全天下沒有見過幾個。這位大人到了賦春,很長一段時間裏也確實是寂靜著的。說實話挺多百姓還鬆了口氣,因為這位老實的大人大概不會像前幾任太守大人那樣,剛到賦春就忙活著圈地做生意。到後來,郡城內的大貪官達春意居然死了,這才叫挺多人正視起這位一直默默無聞的一等爵。從那往後,賦春城便如同被規劃了航道那樣,開始迅速而穩步的發展起來。首先是農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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