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答案,在短短二十分鍾內就得到了證實。 那個剛剛還在電話裏怒氣衝衝地和自己說話的老頭,眨眼間就走到了戚暮的跟前。 看上去和兩個月前沒什麽不一樣,自家導師依舊是戚暮記憶中那副可愛別扭的模樣,就連生氣時眉毛翹起的弧度都沒一點變化。 “小七!你居然真的答應和奧斯頓那個可惡的家夥在一起了?!”剛見麵,沒等戚暮開口,阿卡得教授直接質問道:“你們在一起這才多久,你竟然就跑過來和他同居了?!該死的,一定是那個混蛋欺騙了你,他拐騙了你啊!” 戚暮:“……” 過了半晌,他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老師,我們沒有同居,隻是最近柏林正處於旅遊旺季,我沒有訂到酒店,所以昨天晚上才隻能睡在閔琛家的……”客房裏。 “什麽?!你居然還真的住進他家了?!!!”沒讓戚暮把話說完,阿卡得教授簡直是要崩潰了一般,他瞪大眼睛,說:“什麽旅遊旺季、沒有酒店?!在德國,誰訂不到酒店都有可能,就他奧斯頓·柏特萊姆,我堅決不相信!” 戚暮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家導師,問道:“老師,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阿卡得教授痛心疾首地搖了搖頭,歎氣道:“小七啊,你還是太單純了點啊。你還記得……柏特萊姆這個詞代表著什麽含義嗎?” 戚暮微微一怔,他稍一思索,然後迴答道:“德國最後的幾大公爵氏族,也是閔琛他父親的家族……額……” “你居然認為在他的大本營,他奧斯頓·柏特萊姆還訂不到一間小小的酒店客房?!” 看著自家徒弟一臉呆萌的模樣,阿卡得教授簡直是操碎了心,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小七啊小七,老師之前怎麽和你說的,他奧斯頓·柏特萊姆一肚子的壞水啊!你可千萬不要相信他啊!” 戚暮:“……” 就算想要反駁,但是當戚暮聯想到昨天晚上的“琴房事件”後,他都忍不住按捺住了自己想要說的話,老老實實地聽阿卡得教授的諄諄教誨。 排練廳的隔音效果非常不錯,即使是站在一牆之隔的玻璃走廊上,戚暮也幾乎聽不見裏頭的聲響。 好說歹說了一通話後,阿卡得教授長長地歎了一聲氣,然後語氣悲憤地說道:“小七,老師這才走了兩個月,你竟然就真的和奧斯頓那個惡魔在一起了?” “惡魔”這個詞實在是太過熟悉,戚暮不由想起了昨天丹尼爾的話,一時間愣了神,沒有迴答阿卡得教授的問題。 等到阿卡得教授又重複了一遍後,戚暮才輕輕地歎了聲氣,微笑著抬首看向自家老師。 他語氣溫和地說道:“老師,其實……閔琛他並沒有您說的這麽不好。我知道他不是一個完美的人,但是我確實很喜歡他。” 一邊說著,戚暮一邊扶著自家氣唿唿的導師在走廊裏散起了步,他又低聲道:“老師,世界上從來沒有完美的人,我知道他的缺點、我也很喜歡他,這樣……還不夠嗎?” 這種知心知底的話讓阿卡得教授慢慢地泄了氣,他輕輕地點著頭,讓自家學生攙著自己在玻璃走廊裏走著。 不遠處的施普雷河上倒映著點點金光,窗戶外是炙熱火辣的溫度,窗內卻讓人覺得十分舒適。阿卡得教授在戚暮的帶領下走到了一扇視野極好的落地窗前停下,風景很好,讓人的心情也不由地舒坦了一些。 但是阿卡得教授還是忍不住地說:“小七……奧斯頓這個人太壞了,你看,他能夠騙你一次,他就能夠騙你第二次、第三次。” 俊秀漂亮的青年臉上掛著一抹淡定的笑容,戚暮在心裏默默說了一句“其實昨天就已經騙了第二次了”,但是表麵上仍舊說道:“可是老師,我相信他會對我好,我也會對他好,即使是欺騙了我……那他也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他也不會害我。” 這種答案讓阿卡得教授簡直不知該如何迴答。 看著這個一臉迷茫的小老頭,戚暮仿佛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對方時,當自家導師一邊收起了巧克力、還一邊臉上寫著“我隻是給你麵子才嚐嚐”的模樣。 心中湧起一陣暖意,戚暮微笑著說:“老師,我希望……您能祝福我們,好嗎?” 這樣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用這樣期待期許的目光看著你,任何人都無法承受得住,更不用說是本就十分疼愛戚暮的阿卡得教授了。 等到閔琛從丹尼爾那兒得到消息、找到戚暮的時候,他遠遠地便瞧見了站在戚暮身旁的阿卡得教授。稍稍猶豫了一會兒,閔琛腳下的步子稍稍頓了頓,最後還是直接走了上去。 “裏德,好久不見。”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裏響起。 戚暮聞言轉首一看,隻見那個俊美優雅的男人正邁著步子向自己走來,舉止沉著,麵色淡定。 但是下一秒,戚暮的心裏猛地生氣一股不好的預感,讓他心頭一跳,立即轉頭看向自家導師—— “奧斯頓!你這個混蛋,在拐走我可愛的學生後,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的麵前?!!!” 戚暮無力地伸手,覆住臉龐:“……” 閔琛優雅地挑了挑眉骨,反問:“那我和戚暮先走了?” 阿卡得教授:“……” 一個下午的時間,戚暮再也沒有見到閔琛和阿卡得老師。這兩個人一旦想要偷偷的談話,多的是地方不讓戚暮發現。幹脆他也不再多問,直接像在法勒先生家中那次一樣,徑自做自己的事情。 閔琛走之前讓樂團成員們自行練習,因此在克多裏的帶領下,樂團先是進行了一個合奏,接著便開始由各自的首席帶著自己樂器組的成員們單獨練習。 戚暮今天隻是想要觀摩一下柏愛的正式排練場景,因此他將自己的琴放在了閔琛的家中沒有帶出。但是克多裏倒是非常熱情地將自己的備用琴取了出來,讓戚暮也演奏了幾下給第一小提琴組的成員們聽聽。 克多裏早就知道,能夠成為阿卡得大師的學生、並且得到閔琛9.5分的高分,戚暮的小提琴水平一定非常優秀。但是當他真的聽到戚暮的《第六》第三樂章時,他的眼中還是閃過了一絲驚豔,最後衷心地鼓起掌來。 一個下午的時光便在戚暮與克多裏的互相討教中結束,柏愛第一小提琴組的成員們呆呆地看著自家首席與小天使你來我往地切磋、交流,完全沒有他們能夠插嘴的地方。 而等到這兩人開始聊到帕格尼尼的24首隨想曲時,終於有人忍不住地開口:“停!克多裏……我們今天是來練習《第六》的啊……” 有人開口,自然也會有其他人應和—— “就是啊,自從我離開學院後我基本上就沒碰過帕格尼尼的曲子了,那簡直就是噩夢啊!” “你們能別提《魔鬼的笑聲》嗎?我畢業曲目就是那首啊!” “上帝啊你們能和我比?!我在學院的四年裏,把24首隨想曲全部都練習了一遍啊!!!” …… 聽著這些話,戚暮低笑著掩唇。而克多裏則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們啊,現在可是在小天使的麵前,指揮要是知道你們這麽丟我們柏愛的臉……你們猜他會做什麽?” “克多裏你不說,小天使不說,這還有誰會知道啊?” “就是啊,柏特萊姆先生就是把我訓上天去,我這輩子也不想碰《無窮動》一次了。” “求別提《無窮動》!我當初為了能把這首曲子練到3分50秒以內,手指差點廢掉啊!” …… 克多裏無可奈何地歎歎氣,而戚暮則笑著搖了搖頭。 直到夕陽西陲、夜幕降臨,當柏愛成員們紛紛收拾著東西離開後,戚暮正笑著與克多裏聊著如何在《無窮動》中將速度提升到最快,忽然便聽到一道低啞醇厚的男聲響起—— “戚暮。” 聞言,戚暮抬首向出聲的地方看去。 隻見在漫天晚霞的倒映下,一個挺拔俊朗的男人正站在排練廳的門口處,抬首望著自己。那模樣仿佛是等待了許久似的,笑容裏也帶了些溫柔,讓戚暮忍不住地勾唇笑了起來。 但是沒等他走上前,忽然便見到自家導師慢吞吞地從閔琛的身後走了過來,也是看向自己,然後高聲道:“小七,快點走吧,咱們收拾東西……” “迴巴黎。” 第一百零九章 早晨還明媚燦爛的陽光到了傍晚的時候,已然沒有了早先的活潑生機,也沒有了中午的火熱毒辣。 悶熱的空氣讓施普雷河畔響起了一聲聲的蟬鳴,戚暮坐在副駕駛座上,有些怔然地迴想著剛才阿卡得教授說的話。 閔琛和阿卡得教授私下一共談了三個多小時,戚暮並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談什麽,但是他卻並不好奇。這兩個人既然不說,那自然是有他的理由,或許等到哪一天他就知道了。 就像剛剛戚暮才從閔琛的口中得知,原來那天在法勒先生家中的時候,閔琛是在與法勒先生商量如何說服阿卡得教授同意他們的事情,並且還順便探討了一下關於法勒先生最新譜寫的曲子的事情。 雖然閔琛一臉的“我們隻是順便聊聊曲子”,但是戚暮卻覺得……法勒先生肯定不是這樣認為的。 不過無論當初發生了什麽,而現在……他是真的要迴巴黎了啊。 想到這,戚暮忍不住轉首看向了一旁正在認真開車的男人,清挺的眉頭微微蹙起,心中竟然也多了一絲不舍。 原本閔琛讓他來柏林的時候他還有些拒絕的意思,但是等到真的要和對方分離了,戚暮才恍然間覺得……他們相處的時間真是太短了。 明明昨天才來到這個城市,今天就得離開了。 青年俊秀昳麗的麵容上不由露出一抹失落的神情,戚暮正低著頭,目光沒有焦距地望著地麵,忽然便感覺到自己的手背上一熱。他驚訝地看著那隻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節分明,似乎因為常年彈鋼琴的緣故,顯得非常的勁瘦有力。 戚暮順著對方的手臂向上看去,隻見閔琛正斂著眸子望著自己,目光溫柔。 “到巴黎以後……多聯係。” 車子穩穩地在泰格爾機場前停下,暗色的玻璃窗貼讓外界無法看見車內的景象。 坐在後座的阿卡得教授見到這兩人一副難舍難分的模樣,輕輕地哼了一聲後,便十分自覺地丟下一句“我先下車拿行李”後,便開了車門離開。 安靜的車廂內,一下子便隻剩下了戚暮和閔琛兩人。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的漫長,戚暮輕輕頷首,道:“嗯,有時間……多聯係,其實巴黎距離柏林也不遠。”為了盡量地緩解離別的氣氛,戚暮笑著說:“你看,如果是在華夏的話,還沒有b市到s市遠。” “可是我想你。”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讓戚暮的喉嚨倏地澀住,什麽話也說不出口了。 男人掌心的溫度太過炙熱,貼著他手背的皮膚傳過來,順著他的血管向心髒流淌,燙得他的心髒一陣陣的劇烈跳動。 這樣的問題,戚暮不知道該如何迴答。明明這個男人已經和阿卡得教授達成了共識,此刻卻又突然說出這種讓人心動的話,真是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戚暮捏緊了手指,笑道:“我下車幫老師拿東西吧,他一個人太累了。”說著,戚暮便轉過半個身子,打算開了車門下車。 但是就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隻聽一道低沉磁性的男聲在他的身後響起——“戚暮”。 戚暮下意識地轉身看去,一邊低聲問道:“嗯,怎麽……唔……” 雙唇緊貼到沒有一絲縫隙,對方薄薄的嘴唇緊緊地貼在自己的唇上,那距離實在太近,近到讓戚暮感受到了對方鼻間溫熱的唿吸。戚暮不由自主地打開了嘴唇,對方的舌尖便靈活地探了進來,瘋狂地舔舐著自己口腔裏的每一寸肌膚。 閔琛早已解開了安全帶,整個上半身都微微前傾,將自己心愛的青年壓在座椅與車門的夾角,認真而又虔誠的親吻著。他的左手緊緊攬著青年的腰身,右手按住了他的後腦,讓對方沒有一點可以逃跑的餘地。 不知何時,這場單方麵開始的接吻已經變成了一番難以分舍的廝磨。 唇舌間的律動纏綿,曖昧的氣息在小小的車廂內彌散。男人用力地抱著這個清俊秀氣的青年,而後者也認真地迴以最熱烈的親吻。 當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戚暮還微微地喘著氣有些沒有迴過神來。他雙眼朦朧的模樣讓閔琛不覺地眯了眸子,良久,兩人輕輕抵著額頭,微微喘氣。 “你會想我嗎……” 突然聽到這話,戚暮輕輕抬眸,忽然便見著對方深邃幽黑的眸子正認真地凝視著自己。那眼神猶豫不決,仿佛隻要自己說上一句話,他就可以放棄剛才作出的決定,堅定決絕地要自己留下。 慢慢地平複了唿吸,戚暮並沒有直接迴答,而是反問道:“那……你會想我嗎?” 閔琛薄唇微勾,頷首:“會……很想很想。” 戚暮低笑著彎了眸子:“那我也會……很想很想。” …… 這樣一句“很想很想”,讓戚暮一路笑著上了飛機。直到離開安檢口的時候,他還數次忍不住轉首看去,再也不想掩飾自己對某個人的不舍。 一旁早已成為單身狗多年的阿卡得教授:“……” 等到飛機穩穩地在戴高樂機場降落後,阿卡得教授一邊和戚暮講解著自己在都靈的一些事務,一邊向停車場走去。當他發現自己不斷的話語通通隻換得一句“哦”或者“嗯”後,阿卡得教授蹙了眉毛轉首看去,這一看—— 自家可愛的學生正抱著手機在發短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