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當戚暮來到那所謂的慶祝會場地時,他無語地看著這所謂的位·子,心中又是覺得好笑又是覺得無奈。 青年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男人,尾音微揚地問道:“這就是……你給我留下的位子?” 隻見在這間雙層豪華公寓裏,除了開放式客廳的有幾個羊皮沙發外,隻有餐廳裏還剩下幾個空蕩蕩的椅子。和戚暮想象中的正式慶祝會完全不同,這完全隻是一場家庭式的聚會,各種各樣的小點心都被隨意地放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裏,供所有人任意品嚐。 聽了戚暮的話,閔琛淡定地點頭,道:“嗯,我讓丹尼爾給你留了位子。”頓了頓,閔琛轉首看向一旁的丹尼爾,語氣平淡地問道:“你怎麽沒留位子?” 丹尼爾:“……” 有這麽推卸責任的嗎! 在男人冰冷淡漠的目光中,丹尼爾幹笑了兩聲,然後對戚暮說道:“安吉爾啊,其實……其實我們原本是想在酒店定下位子的,可惜不知道怎麽迴事,竟然所有的位子都給訂出去了。所以你看……我們隻好在閔的房子裏開一場可愛的派對了。” “……”無奈地沉默了一會兒,戚暮還是忍不住說道:“丹尼爾,我真的不叫……安吉爾,你可以叫我小七(seven)。” 丹尼爾立即笑道:“哦,這真是一個可愛的名字,我的安吉爾小七!” 戚暮:“……” 許多正在房間裏進行慶祝會的柏愛成員們聽到一聲“安吉爾”後,都不由自主地把視線往戚暮的身上聚焦過來。不知是誰先開口說了一句“你是在facenote上演奏《精靈之舞》的那個小提琴手吧?!”後,一大堆成員們都聚攏了過來。 “天哪,你的《精靈之舞》真是演奏得太棒了!” “安吉爾?原來你叫安吉爾嗎?《精靈之舞》我一直都練習不好,你的演奏真是太棒了!” “哦安吉爾,你是也想要加入我們柏愛嗎?” …… 一句又一句的“安吉爾”直接將戚暮淹沒,越來越多的樂團成員向這邊聚攏過來,不一會兒就將原本站在戚暮身旁的閔琛和丹尼爾給擠到了牆角。 戚暮:“……” 所以說,他真的不叫“安吉爾”啊!!! 而站在層層人群外,閔琛臉色鐵青地看著那已經快要圍聚到讓他連青年的頭發絲都看不見的人群。他輕輕地哼了一聲,薄唇微抿,低聲道:“丹尼爾,你為什麽不直接在酒店訂座,反而要舉行這種毫無意義的家庭派對,你的腦子是被你丟在柏林了嗎?” 丹尼爾誇張地“啊”了一聲,無情地反問道:“難道不是有的人今天莫名其妙地一定要把慶祝會改成派對形式,還特·別·好·心地貢獻出了自己的房子?!” 閔琛:“……”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有的人是徹徹底底地感受到了。 在這一場熱鬧的慶祝會徹底結束之前,戚暮已經無奈地和幾十個人解釋了自己到底叫什麽了。 可惜的是……這些柏愛的成員們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在聽說今天中午閔琛和戚暮打電話後,他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更加熱情地喊起了“安吉爾,你以後多來柏愛玩玩呀”、“安吉爾,打電話可是一個很好的習慣”、“安吉爾,柏愛的大門一直為你敞開”…… 戚暮:“……” 好不容易熬到了慶祝會結束,丹尼爾已然發現,原本這場“慶祝柏愛維也納音樂會演出成功”的慶祝會,竟然變成了“小天使你多打幾個電話嘛”的洗腦大會! 丹尼爾幹叫著:“你們這群沒出息的家夥!” 而一旁的克多裏倒是噗哧笑出聲來:“似乎指揮真的很喜歡小七,我想……讓小七給指揮多打幾個電話、讓成員們放鬆放鬆,其實也挺好的,丹尼爾。” “……” 終於,在戚暮再三發誓自己以後絕對每天都給閔琛打一個電話後,這些老油條似的柏愛成員們總算是放了他一馬,讓戚暮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們一個個地離開。 等到連丹尼爾都打算離開的時候,戚暮正準備蹭車,卻見丹尼爾一臉驚恐地連連搖手:“不不不,安吉爾,我……我的車拋錨了,我可是得步行迴去呢。” 戚暮:“……” 你真以為他沒看到你今天到底是怎麽“步行”過來的嗎! 等到丹尼爾“卡嗒”一聲將大門關上的子厚,戚暮無奈地拿起了自己的外套,他還沒開口,便見閔琛一臉認真地凝視著他,目光深邃幽沉,唇角微抿,讓他心中咯噔一聲…… 一種奇怪的感覺浮現上來。 “小七。” 戚暮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輕輕頷首:“嗯。”怎麽會叫他這個名字…… 見著青年一副擔憂的模樣,閔琛漆黑的瞳孔裏閃過一絲笑意,但是表麵上卻仍舊是一臉的正經嚴肅,似乎要開始一個非常莊重的話題:“今天晚上……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戚暮:“……你……說?” “其實……我想……” 戚暮屏住了唿吸。 “請你……幫我一起打掃。”閔琛抬手指向了房間裏那被搗亂得一塌糊塗的景象,語氣平靜、神色鄭重地說道。 戚暮:“……” 就這種事,你有必要搞得像是國家領導人出席嗎!!! 第八十六章 當戚暮將最後一個垃圾整理完畢的時候,他這個為黑色的塑料袋紮了一個緊緊的結扣,然後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看向這煥然一新的客廳。 閔琛的這間房子位於一棟高級公寓的頂層,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男人天生有種莫名其妙的強迫症,當戚暮剛剛進入這間公寓的時候就發現…… 這房子的裝飾布置竟然與閔琛在b市的那棟,沒有一點差別! 當然,細小的差別也肯定是有的,比如不可能兩棟房子都是一模一樣的麵積布局,比如不可能連樓層高度都一模一樣。但是,除此之外,就連沙發擺放的角度都與b市的那間毫無分別,真是……強迫症到無法理解的地步了。 戚暮無奈地笑了笑,他剛抬首,忽然便見閔琛端著兩杯溫水,從廚房裏走了出來。他的身上還穿著一條嶄新的圍裙——以防打擾時弄髒衣服,但是臉上的表情卻依舊淡漠冷靜。 這模樣讓戚暮不由自主地低笑出聲,卻讓閔琛不大理解:“?” 將全部的垃圾收拾結束後,戚暮坐在那柔軟的小羊皮沙發上,忍不住感慨道:“其實我發現……你是不是有點強迫症啊,閔琛?” 認識久了、關係好了的結果就是這樣,這要放半年前戚暮絕對不可能直白地問出這種話。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卻自然而然地說出口了,而且沒有感覺到一絲不對。 見著戚暮笑到彎成月牙形的眸子,閔琛稍稍勾了唇角,低聲反問:“竟然被你發現了?” 戚暮立即拱手做了個“承讓”的姿勢:“不敢不敢。”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戚暮突然想起了什麽。他將手中的玻璃杯放在桌子上,再轉頭看向一旁的男人,神色認真鄭重,道:“其實……閔琛,我前幾天看到了裏昂特大師寫的樂評了。我沒想到他竟然會那樣評價我,真的讓我有點……受寵若驚。” 聽到“裏昂特”的名字,閔琛微微眯了眸子,問道:“他給你寫了樂評了?” 見到對方這副“全然不知”的模樣,戚暮卻是哭笑不得起來,他搖搖頭,道:“我說,你就不要裝作不知情了吧。那篇樂評是發在《愛樂》上的,其實也並不是我看到的,而是阿卡得老師看到了再告訴我的。”頓了頓,戚暮淡笑著說:“老師覺得很奇怪,我想想……他當時是這麽說的——” “‘裏昂特那個老家夥怎麽想得起來給你寫樂評了?小七,你等等,我找他問問到底是怎麽迴事。那老家夥可是很懶得動筆的人啊……’” 戚暮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顯然已經在暗示閔琛:自己已經知道某個賭約了。 但是,隻見在明亮的燈光下,這個冷峻矜貴的男人卻是優雅地挑了挑眉骨,語氣平靜地問了一句:“所以……到底是怎麽迴事呢?” “……”真是被這個家夥的“淡定”給打敗了,戚暮無奈地舉手投降,說道:“我沒想到你竟然會和裏昂特先生定下那個賭約,不過……閔琛,我真的非常謝謝你這麽照顧我,連老師都說要好好感謝你呢。” “你準備怎麽感謝我?” 對方直接忽視了自己的老師、專門隻問自己的感謝,這讓戚暮突然喉間一滯,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仔細地思索了半晌,最後試探性地問道:“……要不?我為你燒點菜吧?我的手藝最近還是不錯的,而且你現在在維也納,恐怕也很難吃到正宗的華夏料理了吧。” 話剛說完,閔琛還沒有吭聲,戚暮自己倒是先想起來了:“哦對了我竟然忘了,你們明天就要迴柏林了啊……”語氣中帶著一絲懊惱和無奈。 誰料閔琛卻不動聲色地勾了唇角,低聲道:“以後會有機會的。” 戚暮一愣:“你剛才說什麽?” 閔琛淡定沉著地搖搖頭:“沒什麽。” 戚暮:“???” 男人深邃幽黑的眸子在青年的麵容上打量了許久,看著後者一頭霧水的模樣,他不禁笑著勾起薄唇,問道:“喜歡肖邦的曲子嗎?” 這話題轉得實在是太快,戚暮稍稍愣了半晌才點點頭,說:“肖邦的《瑪祖卡》和《夜曲》我都很喜歡,也收藏了一套。” 聞言,閔琛挑起一眉:“是誰的一套?” “當然是你的……”話一出口,戚暮忽然停住,接著他無奈地笑了笑,簡直是以一種無可奈何的語氣道:“好吧,目前世界上錄製了全套肖邦曲目的鋼琴家有不少,但是……我還是最喜歡你的版本。尤其是那首op.9 no.2的《降e大調小夜曲》,非常適合作為睡前樂。” 其實在戚暮認識閔琛前,他可完全想象不到,對方……竟然這樣一個人。 在他想象中的閔琛,應該是個優雅冷靜的音樂大師,能夠彈奏出那樣出色優美的樂曲,一定擁有著非常堅毅而又溫柔的內心,絕對不可能……怕一隻指甲大小的小蟲子。 嗯,就是怕蟲子。 這要讓閔琛的樂迷知道了,真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想法。 沒有發現青年臉上一掃而過的無奈,閔琛將手中的玻璃杯輕輕擱在了茶幾上。明亮的月光透過碩大的窗戶照射進屋內,今晚的月色十分皎潔通徹,那光芒照耀在玻璃杯的棱角上,反射出點點銀光。 男人俊美深刻的麵容上露出一抹幾不可察的淡笑,他低聲問道:“那……你想聽聽現場版的嗎?” ------- 在進入這間琴房前,戚暮從來不知道……就在剛才那間寬敞的客廳隔壁,竟然還會這樣一個龐大的空間! 隻見在這近100平米的琴房內,除了一架放置在房間正中央的黑色大三角鋼琴外,就別無他物。幹淨碩大的落地窗讓月光能夠完全穿透進屋,在淺褐色的地板上照耀出一層淺淺的白色。 施坦威的九尺大三角鋼琴從來都是所有音樂廳的最愛,隻有他才擁有那樣醇厚幹淨的音色,也隻有他才能將鋼琴家們高超出色的琴藝展現出來。 但是如今,他就被人這麽簡單地擱置在了這間公寓的琴房裏,如同一個沉睡著的王者之劍,正在靜靜等待那個能夠將他拔出劍鞘的王者。 見到這一幕的戚暮,一下子就為這樣高雅脫俗的意境給怔住了。 這琴房所用的建築材料都是最頂尖的,能夠反折出最好的音律、做到最好的隔音共鳴效果。當然,這樣簡單到隻用一架鋼琴占據整個房間的舉動,竟然更是恰恰能表現出一種獨特的氣勢,讓他不得不震駭。 當閔琛將鋼琴蓋打開的時候,戚暮還站在鋼琴邊有些怔愣,但是等他迴過神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竟然坐在了鋼琴的琴凳上! 這琴凳的大小足夠四個人落座,因此即使此時坐了兩個人,卻也沒有一點擁擠之感。 戚暮正詫異著,隻聽一道低醇的男聲在自己的耳旁響起:“這個琴房裏沒有凳子,所以……你就坐在這裏吧。站著聽音樂可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在這裏你也可以聽得更仔細一點。” 戚暮微微頷首,過了半晌,他突然意識到:“你是要演奏《降e小夜曲》嗎?” 閔琛並沒有迴答,但是下一秒,流水般低悅動人的鋼琴聲便直接迴答了戚暮的問題。 戚暮從來沒有坐在一位鋼琴家的琴凳上聽對方演奏,他更是沒有坐在閔琛的琴凳上,親眼見著這個被稱為“鋼琴之王”的男人,用那雙神奇的手進行演奏。 肖邦的《降e小夜曲》是一首十分低柔輕緩的曲子,難度並不是很高,也沒有什麽華麗的炫技。但是,有的樂曲雖然難度不高,卻不一定很簡單。 戚暮之前說過,在肖邦的曲子裏他最喜歡閔琛的版本,尤其是這首《小夜曲》更是他心頭的最愛。上輩子隻要得了空閑,他都會經常放出來聽聽,讓自己舒緩放鬆。 而如今,那雙彈奏鋼琴的手正在他的眼前,輕輕按動琴鍵。 這雙手十分修長,指節分明,圓潤的指甲也被修剪非常飽滿,連一點點疵口都沒有,就像它的主人一樣擁有著絕對的強迫症。 當這雙手在黑白色的琴鍵上按動時,這架高大沉重的九尺鋼琴似乎成為了一個小孩,在男人的牽動下一步步地吟唱出最美麗動人的音樂,乖巧到讓人不敢相信。 現場演奏與cd播放到底能有多大的區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