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阿卡得教授的話,他笑了笑,迴答:“老師,難道……您三十多年前沒有在金色大廳的舞台上演奏過這首曲子?我記得,當時您可獲得了滿堂的喝彩呢。”  這一個馬屁又拍得輕巧又順暢,不著一絲痕跡,讓阿卡得教授非常受用。他笑眯眯地點點頭,說:“嗯,不錯不錯,這首《精靈之舞》我確實有演奏過,還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看著自家老師的笑容已經完全藏不住後,戚暮也是微笑著勾了唇。  相處了這麽久,他早已摸清這個傲嬌可愛的小老頭到底是什麽性格了,如果能讓老師高興一點,想必……他接下來的日子也會輕鬆一些吧?  但是沒讓戚暮高興太久,兩人一起走出了英雄廣場,阿卡得教授伸手招了一輛的士,在上車後,他說:“小七啊,下午你也要好好表現啊,不要讓老師失望!”  戚暮:“……”  嘴角勉強地揚起一抹弧度,戚暮眨了眨眼睛,看向阿卡得大師:“老師……不知道您這話,是什麽意思呢?”  阿卡得教授聞言一愣,然後理所當然地說道:“下午我們要去弗蘭茨皇帝廣場啊,和上午一樣,小七啊,你要好好的演奏,不要丟了老師的臉!”  戚暮已經快要保持不住臉上的笑意,他深深地歎了口氣,問道:“老師,皇帝廣場就在英雄廣場附近,我們隻需要稍微走一下就可以抵達,那……為什麽要特意招一輛出租車呢?”  暴露了路癡屬性的阿卡得教授:“……”  伸手掩住嘴唇重重地咳了一聲後,阿卡得教授耳朵都紅了:“胡……胡說!小七,你來維也納的次數太少了,你不知道吧,其實英雄廣場離皇帝廣場還是有點遠的,我們要走很久……”  “您的地方到了,先生。”  出租車司機忽然開口,打斷了阿卡得教授接下來的話。  阿卡得:“……”  戚暮:“……”  等到付了一個起步的價錢後,戚暮和自家路癡老師一起下了車。戚暮望著這個熟悉到骨子裏、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又是覺得好笑、又是覺得無奈。  “老師……請您接下來的日子裏,務必跟著我走吧!雖然……”頓了頓,戚暮又笑著說道:“雖然我並沒有在維也納生活多久,但是地圖我還是看得懂的,請您放心。”  阿卡得教授:“……”  ----------  蘇黎世,傍晚。  結束了新年春季巡演倒數第三場的演出後,柏林愛樂樂團的成員們拿著自己簡易的行李,相諧走在蘇黎世國際機場中,打算乘坐飛機再趕往下一個演出地點。  而在那浩浩蕩蕩、堪比模特團的隊伍後,丹尼爾正無語地看著身旁雙手插袋的男人,嘴角微微抽搐。  “閔!你去巴黎那麽久,到底是為了什麽啊?!你知不知道在這段你不在的時間裏,我的工作量有多大啊!!!”金發男子鬱悶地撓撓腦袋,又說道:“當了你和柏愛的經紀人,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你這個不負責任的家夥,你這個惡魔!”  迴應他的是男人一貫的沉默,連個餘光都懶得分給這個炸毛的家夥一下。  丹尼爾怒氣衝衝:“哼,閔!現在離樂團在維也納的音樂會還有一段時間,你幹脆再去巴黎好了。真搞不懂,你在那兒到底幹什麽?居然還擔任了巴黎國立高等音樂學院的測評評委,好吧,你不是最怕麻煩了嗎?”  閔琛淡定冷靜地開口:“我很熱心,不麻煩。”  丹尼爾:“……”  “你敢把這句話對著樂團的成員們再說一遍嗎!!!”  所有走在前麵的柏愛成員們:“……”  丹尼爾,你要招惹指揮,幹嘛還要將他們拖下水啊!!!  丹尼爾一怒:“你去巴黎好了,反正離維也納的音樂會還有幾天時間。”  “不去。”  丹尼爾:“……你去!”  “不去。”  丹尼爾已經鬱悶至極了:“所以說,你怎麽現在又不想去巴黎了?”  “因為……他已經到維也納了啊。”男人自言自語的呢喃低沉微弱,很快便淹沒在了空氣裏。  丹尼爾:“誒?!閔,你剛才有說什麽嗎?我沒聽清楚啊……”  “閔?”  “……奧斯頓?!”  “奧斯頓·柏特萊姆?!”  “惡魔!上帝真該派一個小天使下來好好收拾你這個可惡的惡魔!”  ……  對於丹尼爾碎碎念一樣的抱怨,閔琛並沒有放在心上。他轉首看向機場碩大的玻璃窗,隻見在長長的跑道上,一架架飛機起飛、降落,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顯得十分悠閑清淨。  天使……嗎?  或許,上帝已經派下來了吧。    第八十章    這場名為“感受維也納、鍛煉演奏技巧”的露天即興演奏,從戚暮來到維也納的第二天開始,一共維持了整整三天。  暮春的維也納到處都散發著花朵馥鬱的芳香,在戚暮的帶領下,他和阿卡得教授幾乎將整個維也納的各個著名經典都逛了一個遍。  阿卡得教授到最後也不得不承認:“小七啊……或許,你還真有成為一個地理學家的天份?竟然能看得懂那麽複雜的地圖,還不總錯路啊……”  戚暮:“……”  雖然維也納的各種小街道是錯綜複雜了一點,但是“能看懂地圖”和“成為地理學家”,這兩件事還差得很遠好嗎!  結束了即興表演之後,戚暮正打算再迴到自己以前居住的地方看看,哪知阿卡得教授卻拍了拍手,笑著說道:“小七,等了三天終於等到了第一場演奏會。今天晚上英國bbc愛樂樂團會的音樂會就是我們來到維也納以後,能聽到的第一場演出了。”  聽了阿卡得教授的話,戚暮倏地一愣,他稍稍思索會兒,忽然想到:“老師,難道說,您前幾天帶我到各個地方進行即興演出……就是為了等待音樂會的開始?”  阿卡得教授一臉孺子可教地點點頭,道:“嗯不錯,從今天開始,維也納會有很多場不錯的音樂會,足夠我們留到五月結束了。”  正說著,兩人一起走到了維也納音樂之友協會大樓旁的一家咖啡廳。阿卡得教授點了一份咖啡後,便看向戚暮,繼續說道:“小七啊,你的技巧已經很嫻熟了,對音樂的領悟也非常有感觸,你現在最缺乏的其實就是與樂團合作的機會。”  戚暮聞言,不由鄭重了神色,點頭道:“是的,老師,我和樂團合作的機會很少。”  戚暮上輩子作為維也納交響樂團的成員之一,除了第一年是預備成員,有幾次沒有進行演出外,之後便直接進入了第一小提琴組,並逐步從一個普通成員變成了副首席。  但是,這些都不意味著他擁有作為首席與樂團合作的機會。  交響樂團的小提琴首席,擁有非常光榮與神聖的地位,而與這樣的榮耀相對應的,就是其必須匹配的實力。很優秀的小提琴水平並不代表你能成為出色的首席小提琴手,這通常需要長時間的排練與積累。  戚暮擁有超絕的音感,這使得他與樂團進行排練的時候會非常方便,但是這畢竟是天賦而不是經驗。戚暮始終缺少的,就是作為首席與樂團合作的豐富經驗。  安寧幽靜的咖啡廳裏,輕緩低柔的女聲在低低地吟唱著優雅的藍調。這個咖啡廳就在音樂之友協會大樓的不遠處,很多古典音樂界的人士都會在參加晚上的音樂會前,在此進行等待。  阿卡得教授並沒有對自己進行什麽偽裝,很多人走進咖啡廳裏隨意地一瞧,便發現了這位世界級的小提琴大師。再看看那個坐在大師對麵的俊秀年輕人,他們瞬間便意識到——  “難道……這就是巴黎國立高等音樂學院上次測評裏,獲得第一名的那個戚暮?”  不時有人來向阿卡得教授表達自己的敬意,順道悄悄地打量起這位大師最心愛的門生幾眼。  等到戚暮和阿卡得的咖啡上桌以後,阿卡得教授一邊用金屬小勺將糖塊與咖啡融合,一邊歎了聲氣,說道:“其實小七……如果你早生了十年,恐怕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顧慮了。”  戚暮抬首看向阿卡得教授,隻見後者無奈地說道:“現如今,世界各大樂團的陣容都基本上齊全了,就連一向‘不老不辭不變’的柏愛都在七八年前換了克多裏作為首席,現如今基本上,所有一流樂團的首席都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聞言,戚暮稍稍愣了愣,過了會兒才說道:“確實……不過老師,您是不是忘了維愛的的首席小提琴大師呢?”  阿卡得大師聞言先是楞了會兒,接著才無奈地說道:“老師都忘了那個老家夥了,對,他倒確實是年紀不小了,但是他已經與多倫薩合作了那麽多年,短時間內應該不會離開維愛。”  戚暮笑著點點頭,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  阿卡得教授卻是歎了聲氣,道:“就連咱們巴黎國立高等音樂學院的學院樂團,都有安格作為首席了。所以就算他明年就要畢業了,到時候你也畢業了,這學院樂團的首席也輪不到你啊,小七。”  戚暮想了想,道:“那老師……我可以先從樂團一個普通的成員做起?”  聽了戚暮的話,阿卡得教授卻是認真地搖了搖頭,說:“不,小七,在你沒來到巴黎前,你在b市交響樂團時作為第二小提琴的副首席、以及助理首席的演出,我都看過了。身為一個樂團成員,我認為你已經是很出色的了,不需要更多的曆練,但是……你需要作為首席的經驗。”  戚暮聞言噤了聲,沒有再說話。  他自己也明白,在維也納交響樂團效力十多年,該怎樣與世界一流樂團進行合作他已經非常熟悉了。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恰恰擁有那樣的時機,而可惜的是,戚暮生在了這樣一個不大“幸運”的時代。  阿卡得教授笑著說:“不過啊,小七,‘有很多強勁的對手’這件事對你來說,其實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正是因為有這麽多的對手,你才可以多去觀摩學習。所以說,你生在的這個時代,既是個殘酷的時代,又是個美麗的時代。”  聽著阿卡得教授鼓勵的話語,戚暮輕輕點頭,俊秀的麵容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是的老師,我一定會多努力的。”  阿卡得教授讚許地點點頭,兩人很快離開了咖啡廳,走進了一旁的音樂之友協會大樓。  英國bbc愛樂樂團是英國最頂級的交響樂團之一,他們的音樂風格偏向浪漫主義,十分優雅柔緩。一晚上五首交響曲下來,整場都爆發了多次的掌聲,並在最後又進行了一首安可曲的展示。  這次bbc愛樂樂團並沒有在金色大廳裏進行演出,而是在大樓內的另一間音樂廳中表演。但是,當戚暮再次走進這座音樂之友協會大樓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心中微微縮緊,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泛濫上來。  他上輩子最後停留的地方,就是在這座大樓。  這座屹立了200多年的三層小樓,曾經讓無數古典音樂大師在其中進行演出,將自己的音樂傳播到世界。這裏擁有世界上最頂尖的音樂廳——金色大廳,這裏也匯集了來自全國各地的音樂大師。  戚暮勉強保持住了鎮定,沒有在阿卡得教授麵前表露出一絲情緒。他陪著自家導師與他的多位老朋友打了招唿,阿卡得大師還將戚暮介紹給了這些世界知名的大師,算是給他拓展人脈。  擁有一個出名的導師,從某一方麵來說,就代表戚暮繼承了這位大師的各種人脈、派係。  第二天,阿卡得教授便帶著戚暮去見了一位世界知名的大提琴家,三人在那位大師的家中聊了許久,等到下午的時候,阿卡得教授讓戚暮先自行離開,他還要與老朋友敘會兒舊。  戚暮笑著向阿卡得教授和那位大提琴大師道別後,便離開了這間小樓。  站在維也納幽寧僻靜的街道上,已經來了4天了,戚暮還是第一次一個人獨自站在這座優雅溫馨的城市裏,真正獲得了自由行動的機會。  他怔然地抬首看著碧藍澄澈的天空,不知過了多久,才漸漸迴過神來。四處看了一眼後,戚暮便知道自己是在哪兒了,他熟門熟路地找到了最近的地鐵口,上了那道坐了十幾年的地鐵線。  當再次出了地鐵口,看見這番熟悉到印刻在骨子裏的情境時,戚暮呆愣地站了許久,一直沒有迴神。  街頭的那家甜品店還是八個月前的模樣,最喜歡將鬱金香擺在店外;對麵小咖啡館的老板還是喜歡在下午時搬個躺椅到店前,悠閑自在地曬曬太陽。  戚暮抬起腳步向前走了幾步,很快,從一邊的小樓裏傳來一陣噪音似的鋼琴聲。那個並沒有多少音樂細胞的小男孩又在日複一日地練習著鋼琴,卻始終沒見進步。  戚暮的腳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等到他轉過一個拐角、忽然見到自己生活了十年的房子時,他卻猛然停住了腳步,一時間不知道到底是該上前、還是後退。  良久,他才步伐緩慢地走到公寓對麵的路邊,停住了步伐。  青年後仰著靠在磚石牆壁上,似乎剛剛被太陽照射了一段時間,那磚石上還泛著一點餘溫。他就這樣微微抬首,一直望著對麵小樓二層那個黑漆漆的窗口。  戚暮就這樣仰著頭一直望著,也不吭聲,直到夕陽西垂、夜色降臨,也沒有移動一下。不上前、也不離開,似乎隻是懷念一段不可能再重複的過往,卻又沒辦法去挽迴什麽。  大概是又過了半個多小時,戚暮終於是長長地歎了一聲氣,苦笑著自語一句:“都過去了……也不可能再迴來了啊……”  話音剛落,他便轉身離開。  而戚暮並沒有發現的是,就在他即將轉身的那一瞬間,一輛停在不遠處的黑色賓利從他麵前的小道上緩緩駛過。  見到青年轉身離開後,不過片刻,那車窗忽然被人輕輕按下,一張俊美深刻的麵容便出現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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