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了想後,戚暮終於得到了一個滿意的答案。 “嗯,一想起那個男人看到蟲子時候的樣子,再怎麽崇拜……也該幻滅了吧?” 當然,雖然在相處的時候沒有那麽有禮隔閡,但是在戚暮的心中,還是非常尊敬閔琛的。 前幾天他還看了電視直播的柏林愛樂樂團在蘇黎世的音樂會,那場音樂會是柏愛今年春季巡演的倒數第三場,由閔琛擔任協奏鋼琴師,這個男人用華麗炫目的鋼琴技巧獲得了滿場熱烈的掌聲。 所以說,如果崇拜一個人,就好好地去崇拜他的優點吧,可別不長心眼地胡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作為一個深受此毒的受害人,戚暮如此想到。 在全院測評前,阿卡得教授並沒有告訴戚暮,他對戚暮到底有著怎樣的期望值。 直到戚暮真正獲得了第一名的成績後,這個小老頭一邊嚼著巧克力,一邊說道:“小七啊,這個開門紅不錯,以後你要繼續保持知道嗎?老師已經和院長說好了,隻要你連續獲得三次測評的第一名,就可以直接畢業了。” 聽到這個艱巨的任務時,戚暮剛剛將阿卡得教授布置的《蘇格蘭幻想曲》演奏結束。 一開始阿卡得教授發下帕格尼尼的《第24號隨想曲》的譜子時,給了戚暮兩周的練習時間;等到了薩拉薩蒂的《卡門幻想曲》時,就變成了一周;等下一首塔爾蒂尼的《g小調》時,期限已經變成了五天…… 而輪到這一首《蘇格蘭幻想曲》的時候,阿卡得教授直截了當地說道:“小七,你可得快點把這首曲子練好,我已經訂了三天後的機票,你不希望麻煩老師改航班吧?” 戚暮:“……” 而如今,在戚暮好不容易將這首《蘇格蘭幻想曲》也練習到讓挑剔的阿卡得大師滿意後,他還沒喘過一口氣,就又觸發了“連續三次獲得全院測評第一名(1/3)”的任務。 恐怕整個小提琴係所有學生加起來的作業量、任務量,都沒有他一個人多吧?! 戚暮艱難地露出一抹笑容,咬牙切齒地說道:“好的,老師,我一定……會非·常·努·力的。” 阿卡得教授笑眯眯地點點頭,又道:“好,今天晚上迴去好好地把衣服什麽的收拾一下,這一次嘛……你可以把小提琴帶走,到時候說不定會有用處。” 到這個時候,戚暮總算可以把困擾了自己兩天的疑惑給問出口了:“老師,我們到底是要到哪裏去?是有什麽活動需要您去參加嗎?” 誰知戚暮的話音剛落,阿卡得教授竟然驚訝地瞪大雙眼,反問道:“小七?!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月份嗎?” 戚暮聞言一怔,下意識地迴答道:“……五月?” 阿卡得教授點點頭,理所當然地說道:“就是啊,這可是黃金五月啊!難道……你想把美麗的時光都浪費在這個枯燥無味的學院裏嗎?” “……” 您敢把這句話當著院長的麵再說一遍嗎? 阿卡得教授繼續感慨道:“春天已經完全複蘇,歐洲又迎來了一個美麗的季節。小七,那些優美的音樂正在召喚著我們,難道你不該快點去感受它們、迎接它們的擁抱嗎?” 戚暮:“……” 阿卡得教授放下了手中的巧克力,說道:“小七,你要記住,悶著頭苦練是很難有成就的。你們華夏不是有句古話嗎,叫什麽關著門做車?” 戚暮好心地提醒:“是閉門造車……” “哦對,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我們還是要離開學院,多去外麵看看、多充實自己,知道嗎?” 青年無奈地苦笑著,連連投降:“是是是,老師,我知道了。但是……您能先告訴我,我們這到底是要去哪裏呢?” 戚暮的問題讓阿卡得教授倏地站了起來,這位大師笑著走向他,一字一頓地說道:“七,在歐洲,有一個地方是你必須要去的。” “那裏……叫維也納。” 第七十七章 維也納,這三個字似乎就是古典音樂的象征。 無數名垂青史的音樂大師在這座優雅溫馨的城市裏,度過了他們精彩輝煌的音樂生涯。在這座城市的各個公園、廣場,你可以看到莫紮特、貝多芬、勃拉姆斯等音樂大師的雕像,甚至一些街道、教堂都以他們的名字來命名。 維也納,是每一個古典音樂家的聖地,來到這裏聆聽一場音樂會、觀賞一部歌舞劇,似乎是他們人生中最為幸福的事情。 戚暮跟著阿卡得教授到達維也納的時候,正是五月中旬。 春日已濃,各式花朵爭相竟豔,走在這樣幽寧安靜的街道上,既可以嗅到芬芳的花香,又可以隨時聽到悠揚的音樂,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阿卡得教授一抵達維也納,就拉著戚暮熟門熟路地找到了一家叫做sachar的咖啡廳,沒等戚暮將行李箱放好,這位音樂大師直接就說道:“來一份薩赫蛋糕和一杯拿鐵。哦小七,你也要來一份薩赫蛋糕嗎?” 戚暮笑著擺擺手,說道:“不了老師,我來一杯摩卡就好。” 阿卡得教授笑了笑,等到穿著製服的服務生離開後,他才神秘兮兮地說:“小七,雖然你小時候也來過維也納,但是……那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這次你可要好好看看,維也納這些年也在不停地變化啊。” 戚暮笑著頷首:“是,老師。” “比如說,薩赫蛋糕可是奧地利的國寶啊,你怎麽不來一份?” 原來說到最後,還是想讓他也嚐一嚐這份被譽為全球十大蛋糕的薩赫蛋糕?戚暮哭笑不得地說:“老師……要不我再來一份?” 見到戚暮真的再點了一份蛋糕後,阿卡得教授這才滿意起來。不過多久,兩份小小的蛋糕就上了桌,放在精致的鎏金小瓷盤中,顯得精致可愛。 戚暮隻是嚐了一口後,就沒有再動這份甜點。 他轉過頭看向窗外,隻見淺青色的磚石小路上,幾個可愛的小孩正在互相追逐著嬉鬧。而在他們的旁邊,就矗立著一尊白色大理石雕像,那人物目光炯炯地望著前方,手中拿著一本厚厚的琴譜。 戚暮望著這樣熟悉而又陌生的場景,隻感覺是仿若隔世。 所有的一切都是這樣的熟悉,連空氣裏彌漫的香味都是最熟悉的味道。陽光還是如同往日一樣的燦爛,街上的行人、路邊的路標,甚至是這間sachar咖啡廳,都沒有一點變化。 唯一改變了的…… 恐怕隻有他自己了。 戚暮望著窗外明亮刺目的陽光,漸漸地眯起了眸子。十年前,他孤身一人來到這個地方,懷揣著滿滿的夢想還未實現,便命喪於此。而如今—— 他又迴來了。 “嘿小七,你不想吃了嗎?可不能浪費啊!”阿卡得教授望著戚暮盤子裏隻動了一口的蛋糕,眨了眨眼睛:“蛋糕這麽好吃的東西,你不能隻吃這麽一點呀。” 戚暮立即心領神會地笑了笑,將自己的盤子推了過去:“老師如果不嫌棄我的話,可以幫我分擔一點嗎?” 阿卡得教授立即將盤子接了過來,滿口的“不介意”、“不介意”。 等到阿卡得教授自認為十分周到地帶領戚暮參觀了美泉宮、貝爾福地宮、斯蒂芬大教堂……之後,兩人終於結束了第一天的旅途,來到了入住的酒店。 剛剛放下手中的琴盒和行李,戚暮便迫不及待地拉開了酒店厚厚的窗簾。 刹那間,維也納金色漂亮的夜晚頓時闖入了他的眼簾,每一個街道的路燈都在它應該在的位置,每一個建築物的亮光都仍舊分布在原本的地方,與他記憶裏的分毫不差! 戚暮怔然地望著這一幕,一整天下來,他總算是徹底認識到—— 自己是真的迴·來·了。 …… 既然迴來了?那總得做點什麽不是? 戚暮第二天還沒問阿卡得教授,他們兩人最近的行程是什麽,倘若沒有什麽事情的話,他還想迴到自己原來租住的房子去看看。 哪知道等戚暮開口,他剛敲開阿卡得教授的房門,正好見到了準備出門的阿卡得教授。隻見這個頭發花白的小老頭今天穿了一件非常簡單的t恤衫,再配上一件普通的外套,看上去像個最尋常不過的鄰家老爺爺似的。 見到戚暮,阿卡得教授一愣,然後笑著說道:“小七啊,起得挺早啊。來的正巧,拿上你的小提琴,我們走吧。” 戚暮:“……走?” 阿卡得教授點點頭,一臉理當如此的表情:“難道我們不該走、還要留在酒店裏嗎?小七啊,年輕人不能這麽虛度光陰,快帶上你的小提琴,我們一起去闖蕩闖蕩吧!” “……” 戚暮迴房間拿了自己的小提琴後,他便認為阿卡得教授估計是想帶自己去拜訪某位大師了。 很多著名的音樂家在成名後,除了喜歡在自己的故鄉定居的,也有一些會來到維也納,與這座城市融為一體。因此,在維也納居住的音樂家實在不少。 可是,當阿卡得教授帶著戚暮下了地鐵、向某個他非常熟悉的地方走去時,戚暮不知怎的眼皮一跳,心中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浮現出來。 而當阿卡得教授帶他在英雄廣場的王子雕像前停下時,戚暮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自己轉身就走的念頭。 隻見阿卡得教授笑眯眯地呲開一口白牙,道:“小七啊,開始演奏吧。” 戚暮:“……” 過了一會兒,俊秀漂亮的青年勉強地保持住了臉上的笑容,問道:“老師,什麽叫……開始演奏?” 阿卡得教授理所當然地說:“當然就直接在這裏進行你的演奏啊。小七,雖然老師知道你來自比較謙遜的華夏,但是你要開放一些啊!讓維也納的居民們也聽聽你的琴聲,像我們昨天看到的那些街頭音樂家一樣,大膽地釋放你的琴聲吧!” 腦子裏的念頭竟然真的變成了現實,戚暮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乖乖地將自己的琴盒放在了一旁的台階上,開始準備起來。 而阿卡得教授見他這麽快就同意了,竟然反倒驚訝起來,小聲嘀咕道:“……這麽快就接受了?小七挺開放的啊,我還以為要勸一會兒呢……” 其實阿卡得教授並不知道,戚暮雖然沒有在維也納進行過街頭演奏,但是在慕尼黑學院的時候,每當周六日學院停課時,他都會跑到城市中心最繁華的廣場上,盡情地演奏自己的小提琴。 在這樣公開的場合進行演出,是對演奏者心理的一次考驗,能夠增加他們的膽識和靈機應變的能力。這裏沒有出眾的音響設備,更沒有恢宏壯麗的舞台,有的隻是一些再普通不過的路人,為你送上由心的掌聲。 當然,對於當時的戚暮來說……能夠順便再賺上一點外快,那也是很不錯的。 阿卡得教授正擔心著自家可愛的學生能不能很快適應這樣的環境,畢竟戚暮可是從小被稱為音樂神童而長大的,就像是溫室裏的花朵。但是,讓阿卡得驚訝的是,他還正憂心著,那邊……戚暮已經準備好了! 麵相精致的青年笑著看向自己的老師,問道:“老師,您是有希望我表演什麽樣的曲目嗎?” 阿卡得教授一愣,下意識地問道:“都準備好了?鬆香也擦過了?音準也調過了?” 戚暮哭笑不得地說:“老師,您說的這些最基礎的東西,我已經全部都準備好了。” 學生這麽有出息、超過自己的預期了,阿卡得教授卻是有些不習慣了。他輕輕咳了兩聲,然後說道:“行,那你今天就演奏三首曲子吧。今天我不會在你的旁邊給你支持或者壓力的,隻有你一個人進行演奏。三首曲子的具體曲目隨便你選擇,但是要記住……第一首的難度可以是業餘級別,但是最後一首,我希望,能夠達到可以登上金色大廳、進行演奏的級別。” 對阿卡得教授的最後一個要求,戚暮稍微愣了愣,但是一會兒他便笑著點點頭,頗為自信地道:“好的老師,我知道了。” 阿卡得教授再囑咐了兩句後,便從一旁悄悄離開了。而此時此刻,白色大雕像的下方隻剩下了一個孤伶伶的戚暮,和空空如也的琴盒。 其實在戚暮將琴盒放在台階上的時候,已經有一些遊客、路人不自覺地看向他了。在維也納的街頭進行即興演奏的音樂家很多,有的是專業級別的,但更多的卻是業餘愛好者。對於這樣的事情,他們早就已經看慣了,也不為稀奇。 但是……當事件的主人公是一個俊秀漂亮的亞裔青年時,他們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兩眼。而等到戚暮正式將那把精致秀美的仿斯式琴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時,已經有四五個人圍聚過來,等待著這個可愛的青年的演奏。 在人群包圍住的地方,戚暮稍稍吸了一口氣、接著緩緩吐出。 下一秒,琴弓倏地蕩起,優美動聽的琴聲便如同天籟一樣,流淌出來! 第七十八章 戚暮選擇的第一首曲子叫做《夏夜》。這是一首地道的華夏樂曲,全曲很短,隻有四分多鍾,也並沒有太多高難度的技巧,僅僅是業餘八級的水平。 而當這首曲子響起的時候,戚暮周圍的人已經越聚越多。 在每年春季的時候,來自全球各地的遊客都會蜂擁到維也納來,而這座城市的著名景點之一——英雄廣場,更是到處都可以看見各種顏色頭發和皮膚的人。 人越多,聲音便越嘈雜,在這樣吵鬧空曠的環境下,似乎演奏一曲慷慨激昂的《土耳其進行曲》才是最正確的選擇。但是恰恰相反,當悠揚美妙的小提琴聲從琴孔裏傳揚出去的時候,連走到幾十步開外的阿卡得教授都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