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浮宮、埃菲爾鐵塔、巴黎聖母院、塞納河、凡爾賽宮……  巴黎不愧是全世界著名的旅遊城市,這個浪漫而充滿激情的地方擁有很多著名的景點。或許比b市的景點少了很多很多,但是這些景點卻也多得讓戚暮走了整整三天,並且拍下了近千張各種角度的照片。  有純風景的,有人物合影的,但是最多的還是阿卡得教授特意為戚暮拍下的單人照。在這些照片裏,阿卡得教授嚴令要求戚暮必須笑著看向鏡頭,甚至很多時候還要他做出一些開放搞怪的動作。  第三天,當戚暮在塞納河畔拍下了最後一張風景照時,絢爛美麗的夕陽下,這條美麗平靜的長河如同一條長長的玉帶,反射著點點寶石般的熒光。  無數的遊人在河畔旁相諧走著,而在這樣的人群中,一個俊秀漂亮的年輕人和一個矮個子的小老頭——這個組合真是怎麽看怎麽有些怪異。  “小七,明天八點記得要準時到琴房啊。”  戚暮正在低頭檢查著相機裏的照片,忽然聽到這話,他竟然有些不適應了。這感覺就像是每天都非常期待地等待著吃巧克力,但是卻每天隻能得到一份蛋糕,可是突然有一天對方告訴你:明天我們吃巧克力吧!  ——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不能怪戚暮想得太多,畢竟這些天他真是見到巧克力都有點想繞路走了。  “老師,我們明天……要正式開始課程了?”  聞言,阿卡得教授挑起一眉,反問道:“難道我們這些天不是在進行課程嗎?”  戚暮:“……”  “明天早點到琴房吧,估計那群小家夥應該已經把琴房改造得差不多了。小七啊,明天見著那裏麵的模樣時可不要感到奇怪,這算是老師給你的小驚喜喲,哈哈。”  無奈地笑了一會兒,戚暮問道:“老師,難道驚喜這種事不該是一直保密到最後一刻的嗎?”  阿卡得教授卻不以為然:“那是不成功的驚喜,我準備的驚喜當然是你即使知道了,也會感到非常高興的啊!”  戚暮連連點頭:“是是是,老師,我知道了,我一定會非常驚喜的!”  聽到戚暮的迴答,阿卡得教授這才滿意了一些。兩人正往河堤上走去,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阿卡得倏地拉住了戚暮的手臂,讓他詫異地轉首看去:“老師?”  “我記得……柏愛今天就應該離開巴黎了吧?”  戚暮聞言微微一怔,然後點頭說:“是的老師,聽說是今天就離開了。”  這些天來戚暮一直陪著阿卡得教授到處遊玩,每天迴到公寓的時間已經到了深夜。然而,雖然很少聯係閔琛,但是後者有的時候卻也會發一兩條短信詢問他最近的情況。昨天晚上戚暮也從閔琛那兒得知了,柏愛似乎今天就要乘飛機飛往倫敦了。  “唿……小七啊,不是老師和你說,你以後還是離奧斯頓那個家夥遠一點吧。他啊……可不是個好家夥。”  戚暮怔然地望著一臉神秘的阿卡得教授,問道:“老師,為什麽……這麽說呢?”  “這個……這個……反正你不要經常找他就是了,他可不是個好人。”  阿卡得教授也是個非常開放的人,心裏從來沒有一點歧視同性戀的念頭。但是,一旦想起閔琛那個家夥對自己的學生可能存在某種非分之想,阿卡得心裏就各種別扭。  反正,是誰都可以,但是讓閔琛那個冷冰冰、壞脾氣的家夥和自己可愛的學生在一起,阿卡得教授就渾身不自在!  這些天的相處下來,戚暮早已知道自己這個老師其實是最名副其實的嘴硬心軟。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麽一定要“汙蔑”閔琛是個壞人,但是順著老人家的心思對於戚暮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  於是他笑著頷首,道:“是,老師,我知道了。”  “嗯,這才對。”輕輕地哼了一聲,阿卡得教授滿意地說道。  他殊不知,在他的身後,那個形容昳麗的青年正抬手掩唇,笑著看著自己。  閔琛先生怎麽會是個壞人呢?  嗯,老師肯定是又傲嬌了。  ------------------  傍晚,倫敦。  一架又一架飛機從希思羅機場的跑道上飛入雲霄,這座國際大機場每天都會迎來上萬的旅客,有的時候就連安檢口都需要排上一條條長長的隊伍。  當維也納交響樂團的成員們拎著自己的樂器從機場出口走出時,圓圓的夕陽已經將大半個身子藏在了地平線之後,悄悄地偷看著地麵上走來走去的人們。  羅遇森穿著一身厚厚的大衣,包裹得像隻野熊一樣,跟在樂團隊伍的最後。這半年來他似乎消瘦了很多,臉頰也徹底地凹陷了下去。倘若以前還能算是俊朗,現在隻能用憔悴頹廢來形容,因為神色實在不好,甚至在他上台前,都會給自己畫上一點淡妝。  維也納交響樂團今年的歐洲巡演的第一站設在了倫敦,這個城市他們已經來過很多次,因此也駕輕就熟地直接上了前來迎接的大巴車,一起往租住的酒店而去。  在車上,羅遇森還是一個人孤伶伶地坐在最後,並沒有什麽人想要搭理他。  一開始陸子文出了事情後,大家就對他產生了一點意見。即使警察們也不能對羅遇森提起控訴,但是他們的心裏始終是有個小疙瘩、難以釋懷:畢竟這種事情已經扯上了一條鮮活的生命,他們真是不敢不去多想。  而在這之後,當樂團首席賈思科經常在大庭廣眾下譏諷羅遇森後,他們更是對後者繞路而行。  賈思科雖然長得不好看,但是在樂團裏的人際關係還是不錯的,得罪前者和得罪後者,該選擇誰任何人都知道。  大巴車最後一排的位置上,孤伶伶地隻坐了一個人。  羅遇森眯著黑黑的眼睛,憤怒怨恨地望著那個坐在大巴車最前頭的黑胖子。他嫉妒的眼神並沒有辦法給後者帶來任何困擾,但是他卻依舊死死地盯著,過了許久,他才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道:“賈思科……這是你逼我的……”  初春的夜晚,天色總是黑得很快。在大巴車窗戶的反射中,隻見羅遇森正不停地按著自己的手機。當看到那條短信真正地發出去以後,他才猛地鬆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一抹陰厲的冷笑:“你就……等著吧!”    第六十三章    在戚暮正式進入巴黎國立高等音樂學院的第六天,他總算是像其他普通的學生一樣,在該上課練習的時間裏,走到了標著“裏德·阿卡得”名字的琴房裏,進行一場最正常的教學。  戚暮第一天看到這間琴房的時候,這裏是一片光禿禿的景象,當時的他甚至還想過,就算隻有一個琴架他也認了。而如今,不過才過去了短短幾天,這裏已經與之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意大利是一個盛產藝術家的國家,達芬奇、米開朗基羅、拉斐爾……無數的藝術家在這個國家裏崛起,成為人類曆史上最璀璨的星星。那裏是文藝複興的起點,也是孕育了無數優秀的畫作、交響樂的人類聖地之一。  當然了,當戚暮看到這間琴房的模樣時,還真是無法將阿卡得教授與那些擁有豐富的文藝情懷的藝術家們練習在一起。畢竟……這種審美,真是太對不起達芬奇大師了。  隻見在這間五十平米的琴房中,鮮豔的紅色和簡單的白色構成了整體的顏色基調。阿卡得教授似乎是非常不滿意這座琴房的音響效果和隔音材質,在原本的基礎上還多鋪上了一層具有隔音效果的牆紙。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但是當戚暮看著這房間裏一會兒掛一個華夏結、一會兒掛上一個大紅燈籠的樣子,真是破有種不忍直視的感覺。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  畫虎不成反類犬。  還有個常識怎麽講來著……  歐美大街小巷的華人餐廳,簡直是玷汙了華夏美食這四個字!  見著戚暮一臉哭笑不得的模樣,阿卡得教授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說道:“我知道小七你是華夏人,一個人在巴黎求學也很辛苦,你看,老師特意為你準備了一個充滿華夏風情的琴房!有沒有很高興?!”  戚暮無奈地點頭:“高興,很高興。”……如果你敢把那四個大紅燈籠給摘下去的話。  阿卡得教授哈哈一笑:“這個驚喜真是太棒了,在這樣好看的琴房裏,想必小七你也能夠用心的練習了。”  “……”相信他,這真的不可能。  一個上午的時間裏,戚暮都在和阿卡得教授講述到底什麽才叫做真正的華夏風。等到他終於讓阿卡得認同將這些……滿房間的燈籠、華夏結和剪紙窗花撤下來後,阿卡得教授歎氣了一聲,說:“真是可惜了,這些東西可是我精心設計過的。”  戚暮:“……”  所以說,作為一個意大利人,審美能畸形到這樣,您也確實不容易啊。  而等到下午的時候,在幹幹淨淨、整整潔潔的琴房裏,戚暮與阿卡得教授相對而坐,為對方倒上了一杯濃鬱香醇的咖啡。  在咖啡嫋嫋升起的白霧中,阿卡得教授一邊品嚐著咖啡,一邊說道:“小七,之前當法勒親手將你的專輯交給我的時候,其實並沒有覺得我會成為你的老師。聽法勒說,你的音樂裏擁有很豐富的情感,能夠觸動到他最本心的東西。”  戚暮認真地聽著老師講話,一邊輕輕搖頭,謙虛地說道:“沒想到法勒先生會這樣認為……”  “你知道的,法勒雖然是個很不錯的家夥,但是他也很少會對一個陌生的小提琴手給出這樣高的評價。我想,既然你都已經能做到這樣了,那我何必還需要當你的老師呢?法勒應該做的是將你收入德累斯頓,而不是將你推薦給我。”  “但是當我真正聽到你的音樂後,我卻明白了……為什麽法勒和閔都是決定將你推薦給我,而不是直接收你進樂團。”  阿卡得的話讓戚暮一下子正色起來,他端坐了身子,認認真真地凝視著這個頭發花白、神情嚴肅的老人。  隻見這位世界知名的小提琴大師此刻也鄭重地望著他,一字一頓道:“小七,你知道你和奧斯頓·柏特萊姆之間……還有多少距離嗎?”  聞言,戚暮微微一怔,過了許久,才說道:“老師,我認為我和閔先生……還相差很多。”  阿卡得搖搖頭,說道:“你不想走指揮這條路,也並沒有作曲的念頭,我當然不是說你和這樣的奧斯頓相比。我是說,你的小提琴,離他的鋼琴,還有多遠。”  頓了頓,阿卡得繼續說道:“音樂到了最後的時候,完全是互通的。奧斯頓的小提琴在我的耳朵裏,簡直就是噪音。當然了,他的小提琴水平比你差很多,你不用去管他。但是他的鋼琴,卻比你優秀了……”  戚暮忽然屏住了唿吸,有些忐忑地等待著阿卡得大師的答案。  隻見這位大師伸出右手,將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用力地捏在一起。  “你和他的距離,隻差這麽多。”  戚暮倏地睜大了雙眼,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導師,驚道:“老師,這樣的距離……您是在和我開玩笑嗎?”  閔琛的鋼琴水平即使是放在整個世界古典音樂界裏,都是數一數二的。雖然這個人從七歲才開始正式學習鋼琴,但是自那以後,閔琛卻表現了驚人的天賦。  曆史上最年輕的肖賽冠軍、十二歲與維愛同台演繹,當很多人提到閔琛的時候,完全不會因為他在指揮和作曲上的成就而忽視了:他還是個鋼琴家的事實。  戚暮雖然對自己的水平比較有信心,但還沒達到這樣高層次的地步。  閔琛的鋼琴水平與阿卡得大師的小提琴水平在同一層次,那麽按照阿卡得教授剛才的說法……戚暮的水平和他自己相比,其實隻有一條縫隙的距離?!  隻見阿卡得認真地搖頭,道:“是的,小七,你沒有看錯,如果上帝給古典音樂一把標杆,那麽奧斯頓已經走到了非常接近盡頭的地方,而你……是很接近。”  “小七,我之所以沒想到我會成為你的老師,還有一個原因……其實,我一直認為我的學生應該和我一樣,是一個出身普通的孩子。他很努力很勤奮,然後在我的指點下可以成為一個非常優秀的小提琴家。”  這些話阿卡得教授之前從來沒有與戚暮說過,但是他看著對麵這個目光誠懇的老者,心裏卻感到了一絲冥冥中注定的命運感。  “但是,當我聽到你的音樂後,我卻驚訝的發現……法勒那個家夥之前和我說的,全部都是鬼話!他說,你14歲的時候就和維也納交響樂團同台演繹,是個成名已久的音樂神童。你的父母是華夏知名的音樂家,你並不缺錢,在瑞士銀行裏甚至還存了一把漂亮的斯式琴!”  阿卡得教授臉色古怪地咒罵了一句,又說:“我本以為你該是一個非常囂張的孩子,但是聽了你的音樂之後……小七,我感覺到你和當年的我犯下了一個同樣的錯誤。”  戚暮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語氣真誠地問道:“老師,不知道您說的是……”  “你不夠張揚。”  這個答案顯然出乎了戚暮的預料,讓他整個人都怔在原地。  “我六歲開始學小提琴,之後的六十多年裏,我自認為有天賦、夠勤奮,也在三十歲的時候就成為了紐約愛樂交響樂團的首席小提琴手。那個時候,我獲得了很多的東西,但是我始終沒有擺脫得了……我的琴聲之中那種拋棄不掉的躡手躡腳。”  “你知道的,小七,我的家庭很不好,當初供我上音樂大學的資金都是找國家貸款借到的。那個時候我一直認為,貧寒的家庭讓我有往上的動力,我要證明給所有人看,我可以做到比你們更好。但是之後,當我四十五歲時,當我聽到法勒·路易斯的琴聲後,我終於明白了……我和他差得到底是在哪裏。”  法勒大師也是一位優秀的小提琴家,雖然他和阿卡得大師一樣都是戚暮心中崇敬的對象,但是他一直暗自覺得,阿卡得大師的小提琴水平比法勒先生高上幾分。  如今聽到阿卡得教授的話,戚暮卻是愣住了。  “法勒這家夥,真是上帝的寵兒。當時我敢保證,我的小提琴如果可以打上99分的成績,那個可惡的家夥隻能算是90分,不能更多了。但是我卻明白,我缺失的那一分我很難得到,但是法勒……卻早已得到了。”  說完這話,阿卡得教授難得地笑了起來,慈祥地看向眼前呆滯住的青年,溫和地說道:“小七,我少的那一分就是對音樂的張揚。我們很自信,但是卻始終沒有法勒、奧斯頓他們那樣,從來不曾懷疑過自己。”  “小七,你不夠自信。”  阿卡得教授的話,看似隻有簡短的幾個單詞,卻讓戚暮徹徹底底地呆住了。  『你不夠自信。』  從來沒有人和戚暮說過這句話,無論是上輩子、還是今生。或許閔琛和法勒都聽出了戚暮琴聲中的一絲欠缺,但是他們卻沒有辦法直觀地找到那最根本的錯誤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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