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揮著鋤頭想挖牆腳的事情,巫璜目前還一概不知。他正慢條斯理地收割著自己辛苦了……好幾天的成果,背景音裏道士憤怒到破音的嘶吼充分舒緩了他被那包骨粉刺激出的陰暗情緒。他不是什麽光風霽月的人,天賦太好知道得太多,就像常在河邊走的人,總免不了有沾染上的時候,況且他還久病在床被迫天天對著群蠅營狗苟的家夥熬日子。不過活著的時候他那些汙濁的念頭實在沒什麽表現機會就是了。身體差得連壞事都幹不了,巫璜反省一下自己生前的日子是不怎麽快活。那道士已經氣得快瘋了,麵容猙獰扭曲罵得讓人大開眼界,起碼周望津的表情已經從“臥槽你他媽嘴巴放幹淨點”變成了“臥槽居然還能這樣”,道士出現的第一秒就縮在巫琮身後慫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他們出門的時候被道士堵了個正著,或者說是巫璜讓道士堵他堵了個正著。周望津手上還拎著兩杯奶茶抱著一桶爆米花,電影票被突然出場的道士嚇得掉在了地上,懷裏貓兒子還鍥而不舍地扒拉著衣服從紐扣縫隙鑽出個小腦袋來,好奇地看著被巫璜一個個摁進地裏的厲鬼幽魂。“咪咪!”看起來好好吃!小奶貓的眼睛都亮了,卻被周望津趕緊塞塞好藏進衣服裏,滿臉警惕地盯著那個道士。他可是聽大佬說了,這個道士想害他就是因為看上了自家寶貝兒子。辛辛苦苦懷胎二十年生下來的貓兒子,他是絕對不會交給這個滿嘴髒話一看就不學好的地中海老男人的!道士卻也已經沒了心思去覬覦周望津身上的小龍,這幾天他的連番手段被巫璜一一破解,反弄得自己灰頭土臉元氣大傷,自然也就知道巫璜不是什麽簡單角色。尋常碰到了硬茬子他都是觸之即走,反正天下那麽大不缺他的容身處,然而沒了酆都骨玉的他根本不能退,那是他的大半條命,他的立身之本,他必須得拿迴來。道士精心謀劃,挑了利於自己的戰場設下埋伏,又引誘周望津那傻子樂顛顛地踩進來,盼著打巫璜個措手不及。但過程明明與他的計劃完全吻合,結果卻是背道而馳,現在被打得像條落水狗是自己,而且他把巫璜那不緊不慢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知道這人享受的就是慢慢磨死自己的過程,若非如此他十幾分鍾前就已經徹底敗了。他不甘心啊。手上役使鬼魂的令牌燙得幾乎拿不住,道士嘶啞著嗓子召喚來更多厲鬼冤魂。他殫精竭慮籌謀幾十年才得了現在的大好局麵,又怎麽可能甘心就這麽引頸就戮,或是直接自殺尋個痛快。他還有最後,最後的一張底牌,一張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輕易絕不敢動用的王牌。巫璜隻慢悠悠磋磨他,也給了他掀開底牌的喘息之機。——一兜豆子。道士的腰間掛了一個布兜,解開布兜嘩啦啦啦滾了滿地的,是一地滴溜溜圓滾滾的豆子。道士的表情如同瘋魔,咬破舌尖噴出一小口血,高聲嗬念,“弟子羅平周,借酆都陰兵之力!”話一出口,他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灰敗了下去。周圍陰風驟起似有鬼哭狼嚎之聲,遍地豆子響起砰砰悶響,而後甲胄碰撞刀兵齊鳴,一顆顆豆子化為一個個黑甲黑麵的高大兵士。撒豆成兵。陰森寒氣撲麵而來,衝得周望津兩腿一軟翻出白眼,三魂七魄也要被這寒氣凍結住一般。道士的聲音有氣無力,卻滿是勝券在握的得意:“此乃酆都陰兵,你、你們,都得給我死。”“大、大佬……”周望津拽著巫璜的衣袖打著哆嗦,更用力地把貓兒子藏進衣服裏。“酆都陰兵?”巫璜像是聽見了什麽古怪又有趣的東西一般,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而後他極輕極快地,笑了一聲。道士哈哈大笑高舉令牌,“殺了他,殺了他們!”在他的命令之下,黑甲兵士動了,甲胄碰撞發出堅硬的響聲。周望津閉上眼抽抽鼻子,聽著那響聲上下牙打顫。那聲音如同上了鏽的齒輪,嘎吱嘎吱,忽地把道士的笑卡在了喉嚨裏。那些黑甲兵士麵向巫璜,垂下頭顱彎下膝蓋。……跪了下去。第27章 周望津哆嗦兩下,眯縫著眼偷偷從巫璜後頭往外看, 一探頭正對上黑甲兵士陰氣森森的臉, 想也不想一聲“臥槽”脫口而出。道士的內心可能比他更加臥槽了。“不、不可能!”道士後退兩步,舉起手上的令牌垂死掙紮。“動啊!殺了他!快點殺了他!”他吼得聲嘶力竭, 但黑甲兵士隻無動於衷地垂首跪地,像是一座座銅鑄石刻的雕像, 哪怕道士氣急敗壞地撲上去又踢又打也一動不動。反倒是那道士一腳踢上去像是踢到了鋼板上, 腳趾疼得倒抽一口冷氣麵容扭曲, 又氣又急驚怒交加, 隻恨不得吐口血當場昏死過去。“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他幾乎說不出話來,神情透出死氣沉沉的青灰。他當年機緣巧合取得的三件寶貝, 酆都骨玉助他修為大漲,令牌既可號令萬鬼也是調動豆兵的兵符,而那袋豆兵是他的最後底牌, 雖說撒豆成兵的高昂代價讓他不敢輕易動用。他已經太習慣於靠著這三件寶貝無往不利的日子了, 以至於此時站在這裏, 竟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他的身子僵住了似的動也動彈不得, 瞠目結舌喉嚨口一味發出滑稽的“咯咯”聲響,甚至懷疑自己陷在了一場荒誕的夢裏。怎麽可能呢?他來去縱橫順心如意的幾十年, 怎麽就在這麽樁本以為手到擒來的小事上翻了船?仿佛刀鋒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森冷鋒銳的寒氣刹那間割斷了他全部的精氣神, 隻留下具空蕩蕩的殼子。巫璜冷眼看著, 倒也不知道該說是那道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還是錯把雞毛當令箭著實可笑。但他也不否認看到令牌豆兵的時候, 自己滿心暴躁惱火之中確實夾雜了幾分被充分取悅的愉快之情。當然不是對那個道士,而是丹粟那個小傻子,死了帶點什麽不好,非得帶上這些哄孩子的玩意,猝不及防見了叫他險些繃不住臉。——關於令牌和豆兵的來曆,就不得不把時間線往前前前拉扯一點來敘述了。那時候丹粟還是個不到巫璜腰高的小豆丁,可憐巴巴的被巫璜一時興起給帶了迴來,但說實話巫璜根本沒想過孩子到底要怎麽養。巫璜自己就不用說了,過高的天賦讓他從出生起就與他人天然地拉開距離,成長經曆毫無參考價值,而宮殿裏的侍從魚龍混雜,不是東家的眼線就是西家的探子,他倒是無所謂留在眼前看這些人勾心鬥角當個消遣的樂子,剛帶迴來的小崽子還是別讓他們禍害了。是以巫璜養丹粟養得磕磕絆絆,丹粟也是長得曲折迂迴,從小跟著巫璜讀書認字勤學苦練,早早地就能獨當一麵,卻是到了十四五歲都有人旁敲側擊想給丹粟說親了巫璜才一拍腦袋想起來小孩子是得要有些玩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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