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了心中一抖,心道這奇普果然是個有勇無謀的,難怪不受重用,這下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吧?不過有些了解直郡王為人的,自然知道這怕是直郡王授意的。胤禩聽見張明德三個字的時候已經呆住了,看見朝臣們跪下懇請皇上息怒他也隻能隨波逐流地跟著行禮磕頭,腦子裏卻是亂哄哄的。康熙罵道最後已是咬牙切齒,大罵胤褆心腸歹毒之及,盡然連親生兄弟也要逼死,絲毫不顧骨肉情誼,連廢太子的半分也不如。當庭喝令將胤褆說的那個張明德立刻緝拿交刑部嚴審。罷了朝之後,康熙留下了成年的皇子在乾清宮,繼續當眾痛斥胤褆“兇頑愚昧,不知義理”,“不諳君臣大義,不念父子之情”,實在是“天理國法皆所不容的亂臣賊子!”接著,便下令將胤褆圈禁了起來。至此,昨日還耀武揚威處處尋找太子餘黨錯處的大阿哥一黨,頓感泰山壓頂大廈將傾,不明白如何在一夜之間,情勢便反複至此。太子餘黨倒是稍稍振作了些,有些人以為看到了希望,感念於聖上始終還惦記著太子,也許……日後還有東山再起之時,但更多的人,則是學會了明則保身。大阿哥被圈禁之後,康熙第一次覺得自己養育兒子的方法也許錯了,怎麽明明如此優秀的幾個孩子,都變成了這樣?隻是他難過得還太早了,更大的打擊,還在後麵。兩日之後,康熙下旨,令三阿哥並八阿哥一同前去,嚴審張明德,務必使其供出黨羽。這事兒前世胤禩也攤上過,不過這次他卻是置身事外罷了,因此用起刑來自然不用手軟,一切公事公辦。而這個時候的三阿哥胤祉,內心裏卻是從未有過的激動。這麽多年了,他無論如何也出不了頭,上麵有太子自不必說,即便太子沒了,還有個戰功赫赫的大阿哥頂著,怎麽也輪不到他。但如今,他終於看到希望了。第82章 變天(下)胤禩自然知道,三阿哥在不久的將來便會給虎落平陽的直郡王致命一擊,對於這樣的行為,他前世也做過,不過更漂亮些罷了,倒是沒多大反感。天家兄弟從來不是真兄弟,都會在背後捅人刀子。既然他都看得出來,上麵那位沒有理由看不明白,相信那位也隻是想借了這把刀,讓自己的長子這塊磨刀石真正從雲端落下罷了。帝王也是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的。張明德一案,拉拉雜雜扯出了無數官員,以鎮國公奇普首當其衝,落馬者無數。大阿哥已經被圈禁,康熙便在朝堂上羅列直郡王罪狀數十條,斥責其心高陰險、為兄不悌、為臣不忠。就在這個時候,康熙下朝之後,病倒了。這一病,讓原本壓抑而不明朗的朝廷局勢雪上加霜。大臣們紛紛意動起來,也難怪,良禽擇木而棲。不過因為廢太子在朝中樹敵太多,許多大臣等不及了,怕上麵那位迴過神來,又舍不得這麽多年栽培的兒子,於是幾個大臣聯合起來,參了現內務府總管淩普一本。淩普本是廢太子胤礽的奶公,康熙派他做內務府總管,更多是疼惜太子從小沒了額娘,怕下人怠慢,淩普既然是太子的奶公,因為太子的原因坐上了這個位置,自然會更好的照顧太子。誰知淩普一開始還兢兢業業小心謹慎,但日子長了,太子的勢力越來越大之後,便學會依仗太子權勢,貪得無厭,橫行不法,幹了不少髒事兒。康熙看了折子,第二日便認命胤禩為內務府總管事,徹查淩普一案。大臣聞言,紛紛心思又鬆動起來,內務府總管事的位置頗為重要,每逢宮中重大事件,比如帝崩後崩一類的,便由皇子或是親王擔任。如今朝堂局勢不明,皇上圈了好幾個成年的阿哥,卻不讓主持禮部多年的三阿哥擔次重任,而是推出了前幾年離京的八阿哥……這背後的心思,很值得琢磨一下啊。胤禩麵色如常的接下了這個位置,沒什麽特別的表情,渀佛這次升遷跟他沒什麽關係一般。三阿哥看在眼裏不禁有些不滿起來,下了朝便陰陽怪氣地叮囑了幾句,無非是讓胤禩莫要徇私、賣人情一類的。胤禩心中苦笑,之前好不容易把自己摘了出去,這麽一來,又給人惦記上了。因為胤禩接手了淩普一案,因此大阿哥與張明德那邊自然便不用再去了,全權交由三阿哥負責,繼續審理。幾日之後,三阿哥呈上兩本折子,折子裏將張明德何時來的京城,又給何人看過相算過命一類的雜事寫了一整本;而另一本密折中,便詳細地記述了張明德如何結識的奇普,又如何在得知奇普層被太子追打之後自告奮勇提出“謀刺太子”一事,以及事後奇普又是如何拉攏順承郡王布穆巴,到後來如何將此人引薦給了大阿哥。康熙看罷頓時氣得手足冰冷、麵如死灰,狂怒著咆哮讓人用重刑,一定要讓這個張明德將參與謀刺太子的相關人員全部供出,並且讓三阿哥去胤褆府裏搜查物證,看看都是誰與直郡王往來密切、對太子圖謀不軌。再說胤禩這邊。淩普以為這個八阿哥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早年在京城的時候,便以賢德仁孝聞名,之前雖然被化為大阿哥一黨,但這幾年大家都看得出來,八阿哥與直郡王並不親近,反倒是與太子一黨的四貝勒走得很近,連帶著太子也對他另眼相看起來——那麽自然會對自己手下留情的。誰知他完全猜錯了,胤禩是半點情麵也沒給淩普留下,連個單獨見麵的機會也沒找到,便被打得皮開肉綻,不管他如何咬牙威脅,那麵目溫和的八貝勒始終是高高坐在上位不為所動。每每他抬出太子之時,胤禩便會冷笑著斥責他敗壞太子聲明,狐假虎威狗仗人勢,背著太子犯下這許多打錯,如今還不思悔改想要攀扯太子。幾次之後,淩普完全絕望了,心知若不是上麵的意思,就是這個八貝勒是鐵了心要公事公辦、整死自己了,但他養優處尊多年,如何受得住這些酷刑,不久便撐不住,斷斷續續地將自己做過的事情,避重就輕地招了些。胤禩看過供詞之後,冷笑幾聲,劈頭朝他扔下幾頁寫滿了字的紙來,都是以往淩普得罪之人寫下的狀子,甚至有幾份血書混雜其中,淩普趴在地上掃過幾張之後,頓時冷汗濕透了衣衫,先去僅剩的一絲僥幸也沒了,委頓於地。……如今朝堂上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大臣們摸不準上麵那位的心思,隻能步步試探著上折子,一時間也沒人敢當庭給幾個被圈的皇子求情。這樣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幾日之後,三阿哥與八阿哥分別將審問的結果遞了上去。八貝勒一反常態,收起了溫和的麵目,一張折子事無巨細得將淩普參了個體無完膚,附上簽字畫押的供詞以及各色物證人證——雖然八貝勒明麵兒上是說淩普瞞著太子做下這些個勾當,但眾人心知肚明,這是明擺著不顧及太子的情麵了。於是,直郡王被斥責之後,那些害怕太子東山再起的大阿哥一黨們,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邊,紛紛不約而同的以八貝勒馬首是瞻。於是……許多人,自以為看明白了八貝勒此舉的意圖,既可以表麵自己的立場,又能接受大阿哥一黨的勢力,何樂而不為呢?隻是不過兩日,相比於三阿哥呈上的折子,八貝勒這點動作也就不值一提了。張明德一案查清楚了,所有與之相關的人都為之獲罪。張明德本人更是被立刻拉到菜市場門口淩遲處死,而大阿哥也因此被革去了郡王頭銜,改降為貝勒。也許是想給大阿哥最後一個辯駁的機會,胤褆被從圈禁的地方提到了乾清宮,被康熙當著眾人的麵大罵其陰險不臣之心。胤褆自然是拒不承認,口口聲聲道張明德所作犯上之事他並不知情,定是有人在背後搬弄是非。此刻張明德已經伏法,康熙認定大阿哥是詭言狡辯,因為張明德已經無法活過來說話了,更是怒極,咆哮著要讓侍衛進來將大阿哥鎖舀下獄,嚴加審問。五阿哥胤祺溫厚,連忙帶頭跪下求情,被康熙一腳踢開。剩下的阿哥也連忙跪下紛紛抱住康熙大腿,為大阿哥求情,胤禩自然也包括在內。不管結果如何,麵子上的兄友弟恭是一定要做的,否則今日沒有出麵的人,便是下一個直郡王。康熙氣急了,將所有的兒子都大罵一遍,更是命侍衛將五阿哥帶下去重責二十大板,以示懲戒,不過終究沒再讓人鎖舀大阿哥,隻是命人將其帶下繼續看管起來。這件事情如同一場鬧劇一般,就這麽過了。幾日之後,康熙下令,將四貝勒解禁,仍迴戶部供差。就在眾人以為事情快要告一段落的時候,更大的事情發生了。幾日之後,三阿哥在一次請安之後,趁著眾人告乏退下,偷偷得又從袖子裏摸出一本折子呈上。這本折子裏麵寫著在搜查直郡王府邸之時,查獲的各種越製用度,以及在直郡王府中一間偏僻的屋子裏,所獲的祭祀器皿,疑似大阿哥曾以“魘勝”巫術謀害太子,以至於太子漸漸癲狂。並且呈上了手下官員順藤摸瓜,在毓慶宮找到的,由直郡王授意,喇嘛巴漢格隆在廢太子寢宮放置的“鎮物”。至此,康熙終於被打擊得一病不起。一代帝王,徹底崩潰了。他沒想到自己文治武功、戎馬半生,生出的孩子卻是這樣的。想起多年前大阿哥與太子意氣風發的樣子,又有些不肯相信這些折子上的字字句句。於是,康熙在病中做了最後一搏,遣了兩撥人去毓慶宮詳查核對,果然找出了十數件“鎮物”來,多半都是透過大阿哥手下門人的渠道流進來的。人證、物證皆在,至此,康熙對大阿哥徹底絕望,長歎一聲:“朕……真是小看了朕的這些兒子啊!”歎罷麵若死灰,蒼老了許多。顧念著最後一絲父子之情,康熙沒再擼去他的貝勒頭銜,隻下旨封閉大門,將其永生圈禁起來,遇赦不赦。權杖本喋血,與太子鬥了數十年的大阿哥,在他以為終於要翻身的時候,倒了,並且永不翻身。他弄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誰,又成了誰的踏腳石。大阿哥一倒,眾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了這次“出力”最多的兩個皇子身上:三貝勒、八貝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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