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駐紮之地平地少,因此賀監軍的帳篷距離馬廄並不遠。趙清河心中有了主意,先給那些馬兒看病,然後自顧自在一旁燒起火來。  奴仆不由皺起眉頭,“趙大夫,你怎麽在這燒起火了,這可不妥,不能為了您暖和壞了規矩。”  趙清河早就想好對策,“你們這馬老是生病,必是怕冷嬌氣,所以得生火取暖。若是不燒火這些馬兒好不了可不要賴我,這些馬兒好不了,行軍之時突然把賀監軍給絆倒了,可更不能賴我。”  奴仆這下徹底沒話,趙清河不再理會他,打開那大包袱竟是有個小鍋子,往火堆上一架,尋了點水竟是煮起火鍋來!  趙清河大包袱裏什麽都有,吃的喝的。趙清河直接坐在鋪著稻草的地上,大晚上的燙起了火鍋。這還不算,趙清河吃得歡快不說,還哼起了歌。大半夜的嚎起青藏高原、忐忑、山路十八彎等,那調子都跑到天邊去,不過這裏的人也沒聽過也不知曉,就連詞都沒聽清楚,就覺得好似鬼叫,實在嚇人得很。  奴仆趕緊奔了過來,“趙大夫,您大晚上嚎什麽呢,吵著我們監軍睡覺了可怎麽辦?”  賀監軍的營帳距離其他士兵頗遠,講究排場又怕鬧,所以自個圈了一大片地方。趙清河早就算好,隻會吵賀監軍一個人睡眠。  趙清河一臉無辜道:“我這是在音樂療法啊,這些馬兒老是不好,我得讓驅散它們身上的惡魔。監軍若是不喜我這套,就另請他來來治吧。不過就連我這招壓箱底的都治不好,這些馬兒也就無法救治了。到時候耽誤了事,可就不是我的責任,是監軍不讓我治。”  奴仆惱道:“我怎麽沒聽過這什麽音樂療法?趙大夫不會是故意胡來鬧得監軍沒法子休息吧?”  趙清河冷哼,“那你有聽說過誰能似我一般開膛破肚救治患畜的?你個小小奴仆,知道個屁。”  奴仆自覺說不過,隻能跑迴賀監軍那匯報。賀監軍咬牙,“讓他唱,我看他能折騰到什麽時候!”  於是,一晚上賀監軍耳邊都是惱人睡不著的鬼叫聲,什麽啊啊哦,什麽金箍棒了個棒了個棒……  第一晚還罷了,忍忍就過去。第二晚賀監軍發現如此鬼調竟然刻入了腦中,每每就要睡著,腦子就跟著那調子哼了起來。而且這趙清河也不是一直在唱,好像算準了一樣,每次要睡著時候,突然嚎那麽一嗓子,把他嚇得夠嗆。  賀監軍養尊處優習慣了,原本這荒郊野嶺的就讓他吃睡不好,一點動靜就睡不著。如今這麽嚎叫更是讓他難以入眠,可咬咬牙硬是忍著。  第三晚,耳朵塞了棉花,結果竟是發現腦子一直自動哼著,拿出來又什麽也沒聽見……  最要命的是,也不知道誰發動的,大白天竟然也有人嚷這些鬼調,都是一群糙爺們,這一嗓子吼起來簡直能把人震死。  賀監軍十分不滿,怒斥之。將士迴道:“於林總行軍,這般也是為了造勢嚇走財狼虎豹。況且這吼一吼,也能令人舒坦。”  這又不是什麽違反軍令的事,沒人規定行軍之時不能嚎嗓子。又不是秘密行軍,如今正是要威武霸氣張揚讓西戎不敢小瞧,要的就是那氣勢。  結果,賀監軍不管白天黑夜耳朵備受煎熬,有時候竟是自個也跟著哼了起來。惹得賀監軍直接扇了自己一巴掌,現在一聽到這鬼調腦門就直突突。  而反觀趙清河,不僅沒因為守夜受影響。晚上還尋了兩個人陪著他一起吃火鍋喝小酒打牌,那小日子過得甭說多滋潤了。時不時三人一起嚎一嗓子,就連值夜無聊的侍衛都會來一下,賀監軍大晚上耳朵曬著棉花都沒法入睡。  堅持到第七日的時候,雙眼好似熊貓的賀監軍終於安奈不住,當晚沒再尋趙清河的麻煩,耳邊頓時清淨了。隻是悲哀的發現,已經習慣了突然被嚇一下,大晚上都沒法睡好,就等著那一嗓子……☆、第70章  連續奔波十五日,終於抵達衛城境內。十萬大軍並不進入衛城,而是在距離衛城二十裏路的一處要塞駐紮,那處是衛城最後一道防線。若是被攻破即會兵臨城下,此處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所以才拖了不少時日。否則依照西戎那般速度,早已在朝廷還為做出決定是否出兵時候被一舉攻下。  可即使是這般,鎮守要塞的士兵已經去了大半,若非常家軍騎兵及時趕到,現在是何情形便是難以估算了。若是先行騎兵讓要塞將士看到了希望,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前來,則讓要塞士兵有了必勝的決心,原本疲憊不堪的身心不治而愈,全都鬥誌昂揚。  趙清河剛下牛車沒站穩,就被拉去給病馬看病。原來昨日剛有一場惡戰,西戎狡詐在路中設了不少障礙,使得不少馬匹受了傷。若非反應快,隻怕損失更加慘重。要塞雖然也有獸醫,可醫術不顯,保險起見便是讓趙清河一行人去瞧一瞧。  趙清河也沒敢耽擱,直接提著東西就往馬廄趕,大老遠就聞到了血腥味。  傷馬已經被單獨放置一處,相較於京城軍營,這裏的條件差了不少。最讓趙清河無法忍受的是,這裏衛生條件實在太差,很容易讓傷馬感染。還好是冬日,若是夏日更是麻煩。  趙清河與幾個徒弟到達現場,第一件事先將之前用滾水煮過太陽暴曬的衣袍帽子和口罩帶了起來。雖然動作迅速,卻依然讓要塞士兵不由皺眉。  一位士兵不由嘀咕,“果然是京城來的獸醫,竟是這般講究。”  另一位士兵努努嘴,“你當是咱們這,你沒瞧人家身上穿戴的,若是弄髒了可不心疼死。”  都是些糙爺們,最是瞧不起這般膩膩歪歪的,都什麽時候了還這般窮講究,神色中難免露出鄙夷。  趙清河與幾個徒弟並未受到影響,這些人倒不是壞心,隻不過是不理解罷了。兵哥兒本來就反感那些講究的,看到他們這般會碎碎念也正常。  “你們這是幹嘛的?”一位瞧著瞧著大夫模樣的老者看到趙清河幾個,不由詫異問道。  趙清河拱手道:“我們乃京城來的獸醫,如今來瞧這些傷馬。”  老者哪裏見過這架勢,也有些不滿道:“若是嫌髒還做什麽獸醫。”  趙清河也沒工夫解釋,隻問道:“那些傷馬在哪裏?是否已經救治,如今情況如何?”  老者雖是不滿卻也不會這節骨眼上發難,況且雖然都是獸醫,可京城來的地位自是高些,眼前人雖然年輕卻也不能招惹。  老者道:“大部分馬兒隻是受了些外傷,我都包紮好並無大礙。隻是有一匹傷得很重,肚子上劃了一大口子,血流個不停,我治了幾次效果不大,應是傷了內髒,隻怕要不好了。”  趙清河直接讓老者領他到那馬跟前,趙清河一看到那馬兒躺在汙濁的馬廄裏就忍不住皺眉。那馬肚子上正包紮著布條,可那馬兒隻微微一動就能看到那血滲透出來,已使得那布條染滿了鮮血。  周路幾人不用趙清河吩咐便是手腳麻利的將那馬保定住病將布條拆開,腹部被鈍器劃了近一丈寬,翻開傷口隻怕當時已經戳進了腹部,未能知曉內髒是否有傷,傷在哪裏。  呂雙元檢查了一遍開口問道:“師父,按照這出血量和位置,怕是已經傷了脾胃,可否要治?”  戰馬再珍貴也是有價的,若是太費藥物和人力,之後又不當用隻能放棄治療,讓那些藥物治療其他的戰馬。  旁邊一個士兵聽了連忙道:“大夫,你們若是能治還請救追風一命。追風乃我們盧將軍的坐騎,若非它機靈將受傷的盧將軍帶出,隻怕我們盧將軍早已被那些賊人殺害。而且追風乃難得一見的寶馬,若是死去實在可惜。”  盧將軍乃要塞鎮守的將領,昨日西戎侵擾一處小村莊,因那處有一條小道能快速到達,盧將軍親自領兵帶人與西戎對戰。盧將軍為了救一個孩童受了傷,若非這馬兒機靈,在沒有主人驅使下也知道往哪處奔跑,隻怕現在早已被西戎殺死。  不管是人還是馬,隻要立功那就截然不同。這般靈性的馬兒若是死去著實可惜,一般馬兒受了這麽重的傷不得有效治療隻怕早已斷氣,這馬兒卻能撐到現在確實不一般。  趙清河見那馬兒目光透著生的欲望,大大的眼睛無助的盯著他心中不忍,便是道:“現在藥材還且充裕,我們試試吧,不過這處實在不宜手術,趕緊弄出個幹淨的手術台來。保險起見將所有的燈也準備好,以備不時之需。”  現在雖然剛過午時,太陽正當好,光線十足。可誰也不知道這馬兒到底什麽情況,手術要做到什麽時候,在這簡陋的地方,還是要準備充足才行。  幾位徒弟早已與他默契十足,而且臨時又專門尋了去過戰場的馬倌問過那處情形,並實際演練過,因此很快就能將臨時手術室搭建好,並做好了消毒工作。  要塞官兵哪裏見過這陣勢,空閑之人都紛紛伸頭張望。常家軍的士兵早已見怪不怪,雖然沒幾個親眼瞧過,可好歹聽過也不至於像這些土包子一般鬧不明白。而且鍾子博之前還給他們專門講授過防止外傷惡化的一些事項,所以對這一套並不陌生。  手術室被圍了起來,可想要瞧清裏邊動靜並不難。因是不明這馬兒內在傷勢如何,因此這台手術由趙清河主刀。  眾人隻看到趙清河拿著古怪的器具在那揮舞著,在其他幾個徒弟的協助下,不停的更換器具,那動作如同舞蹈一般行雲流水。  “你聽說了沒有,京城來的那獸醫在治我們盧將軍的追風。”  “啥?不是說被捅了一大口子,血流得嘩啦啦的,救不迴來了嗎?”  “這還有假要不是我身上還有活也去瞧瞧,現在還在那折騰著。我聽人說那些大夫把那馬兒的心髒都扯了出來,捧在手裏還一跳一跳的,縫了幾針又塞迴去了。”  “嚇!這怎麽可能,哪有這般治的?當時縫補衣裳呢?你這小子哄人的吧?”  “我騙你幹嘛,是我老鄉親眼瞧見的。他站在高地上瞧得真真的,他那眼神幾百裏開外的人都能瞧清楚。”  “你就吹吧,你以為你老鄉是千裏眼呢……”  臨近酉時,手術終於結束。  趙清河以及幾位徒弟終於從手術台上下來,整個人都有些飄了起來。連續十幾日顛簸行軍,又被賀監軍整了幾日,鬧得黑白顛倒,原本就虛現在又做這麽長時間的手術,能撐到現在已是不容易。  “如何?”老者激動的圍了上去,他方才故意爬到高地,將方才一幕瞧得清清楚楚,又詢問了其他京城來的獸醫,這才知道原來這位年輕的大夫竟然是赫赫有名的趙清河趙博士。開膛破肚取異物早已在獸醫界裏傳遍了,沒想到這般人物也到了這裏,第一天就讓他瞧到了這絕技!  原本的懷疑全然不見,甚至有人想要幹擾手術的時候,還被他阻擋了下來。老者姓盧雖隻是個獸醫,可資質深又與盧將軍同宗,盧將軍都敬他三分,在這也是個能說得上話的。  趙清河沒有想到自個的名氣竟是能幫他省了不少麻煩,雖說現在是常家軍的天下,可要塞官兵亦不能忽視,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這是盧將軍的馬匹,自是更加重視,就算死也不能被人瞎折騰一番。看到趙清河這般做難免會不理解,還好有盧大夫擺平。  趙清河將手套摘下,在提前準備好的消毒水清晰了一番,這才把麵罩衣袍解下。聲音有些虛弱道:“還好這馬命大,雖然傷了脾胃卻並不十分嚴重,都已經處理好。隻是能不能好起來就看它的造化了,這手術之後最怕是感染引發各種並發症,需要悉心照顧著。隻是我們剛顛簸而來,人頗為倦乏,恐怕體力不支難以守夜……”  盧大夫連忙道:“趙大夫若是不嫌棄隻管告訴老小兒該怎麽做,老小兒必是會盡心辦妥。”  趙清河望向體力最好的周路,“周路,你辛苦一下與盧大夫說明白,若是可能最好把傷馬的圈舍都整理一番,我實在扛不住了……”  “師父!”  “趙大夫……”  趙清河毫無預警的直接暈了過去,嚇得身邊幾人直叫嚷。  趙清河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營帳中,望著帳頂一時沒反應過來今夕何夕。  “師父,你醒了?”盧可一進來就看到趙清河已經睜開了眼,興奮道。  趙清河隻覺全身無力,餓得全身都在顫,虛弱道:“盧可,把我扶起來。”  盧可趕忙跑了過來將他扶了起來,“師父,你感覺怎麽樣?你先靠在這,我去尋鍾大夫。”  盧可說罷連忙奔了出去。  趙清河看著空空的營帳不由歎了口氣,不知道常廷昭在忙些什麽,是否知道他暈了過去,怎麽到現在還不見人影。心中說不失落是假的,可也知道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作為一軍將領,肩上的重任一時無法估計也是必然。今日大軍剛到,必是有不少要務處理,哪有空閑。而且他們兩人現在的身份也不能像之前一般,這處處是眼睛,又有個作亂的賀監軍,必是要更加謹慎。  可不管如何解釋,趙清河依然覺得心底酸酸的不是滋味。  “師父。”鍾子博走了進來,趙清河循聲望去,鍾子博背後跟著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頓時微微一笑,所有不適都散去。  常廷昭極度忍耐才沒有讓自己一下子衝了過去,目光緊緊盯著趙清河。不過短短半個月,竟是瘦了這麽多。想起趙清河一路上原本就顛簸困倦還被那賀監軍如此耍弄,拳頭緊握額頭青筋都要爆出來。  鍾子博佯作不知這一切,給趙清河搭脈診斷,“並無大礙,隻是之前疲憊虛弱,又凝神操勞,所以一時沒抗住才會暈厥過去。隻需養幾日,吃些好的補補即可。”  “可用開藥?”常廷昭問道。  鍾子博想了想道:“還不到那地步,藥有三分毒,還是慢慢養著更好。若是師父您覺得不舒服,我就給你開服安神藥。”  趙清河搖頭,“不必了,睡了一覺我覺得好多了,隻是肚子餓得很,可否幫我尋些吃的。”  正說著,盧可端了一大碗熬製好的肉粥已經兩樣清淡小菜走了進來。“早就給您熬上了,師父,您趁熱吃吧。鍾大夫說您剛醒來需食些易消化的,過幾日再給你大補。羅將軍他們說了,到時候給你獵熊掌。”  趙清河噗嗤一笑,心裏甚為熨帖。盧可和鍾子博並未耽擱多久便離去,留下兩人獨自在營帳中。  兩人剛出們,常廷昭便是大步跨到趙清河床前坐下,一把將趙清河攬入懷中。“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趙清河貪戀這結實的懷抱,靠在他胸前道:“我是為自個掙前程,這點不算什麽,比起你用命相搏要容易得多。”  常廷昭親吻他的額頭,“聽到消息的時候把我嚇壞了,真想立刻把你趕迴京城,不用再說這樣的苦難。”  趙清河笑道:“那才是要折騰死我呢,這一段時間我是再也不想坐馬車或者牛車了,晃得我惡心。”  常廷昭無奈的放開他,趙清河永遠這般懂事得讓人心疼,端起一旁的粥,“來,張口。”  趙清河雖是享受這樣的伺候,卻也將碗奪了過來,“這燭光亮著,外麵能瞧得一清二楚,你是將軍跑到我營帳裏已經大為不妥,若是被人瞧見我倆這般親密那還得了。”  常廷昭不悅道:“怕什麽,早晚你都是我的人。”  趙清河卻道:“這節骨眼莫要惹事端,賀監軍可是拿著放大鏡找你的茬呢,都恨不得用顯微鏡了。”  常廷昭恨恨道:“這等小人,我必是不會放過他!”  趙清河眨眼笑了笑,勾勾手指讓他把耳朵湊近,“我早就給這賀監軍吃食裏下了料……”  常廷昭大驚,“你怎敢這般!趕緊收手。”  趙清河唬了一跳,沒想到常廷昭這般反應,一時之間沒了主意,他還以為常廷昭會十分高興呢。“我是不是犯錯了?我就是稍稍整他一下而已,不會傷及他性命的。”  常廷昭歎了口氣,“我並非是指責你,他這人死了都無妨,隻是這種危險的事你不能插手。賀監軍這人小心得很,若是查出端倪,以後你必是不得好。我現在想要保你並不容易,若你因此受害,我可怎麽辦?”  趙清河心裏的石頭放了下來,笑得燦爛,“我哪有這般愚蠢,先別激動,聽我說完。我並未給他吃什麽毒藥,不過是讓他服用了令精神亢奮難以入眠的玩意而已。無毒無害,若是平常就跟濃茶一樣醒神的。隻是這一路顛簸,他吃睡不好加上年紀在那,又酒色掏空,所以會導致晚上難以入眠,容易精神衰弱。這雖然不會要他的命,可也讓他腦袋疼了。若是因此沒法找茬,也省得成天擔心被拖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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