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鍾興元,趙清河身邊圍了不少人,有的人從未曾見過。尤其看了魏遠誌換藥,見到那傷口被縫合的模樣,望向趙清河的目光更是複雜了。  “這羊腸線可用於人體?”  趙清河望向發問的人,是個四五十歲的老頭兒,他從未曾見過。趙清河也沒多想,隻以為是帶著牧畜看病的,好奇才會問起。  “可以。”  話一落,眾人紛紛議論起來。  “那人是否也可以這般剖腹取子?”那人又是問道。  若是昨日趙清河必是迴答可以,可常廷昭叮囑他一定要謹言慎行。若是有人聽了一句半句,又自以為了不起結果胡亂作為,那可就麻煩了。此世本來女子地位就地,難保會有人為了要孩子不顧母親的性命胡亂剖腹取子。  趙清河微微皺眉,搖頭道:“我乃獸醫,待我轉到人醫就知道是否可行了。”  這般迴話卻是沒法子問下去,方才第一個出聲的老者神情頗為倨傲道:“若是你有心想學,倒無不可。”  不管大佑多重視獸醫,但是獸醫的地位依然低於人醫,畢竟這畜生在珍貴也越不過人去。而趙清河這技藝若是能用在人身上,那可不就是再世華佗了。這可是千古留名的好機會,誰會不心動。  趙清河卻笑道:“若真轉為人醫,我這技藝可就不敢施展了。這若是有個差錯那可是人命,我不戒葷不怕畜生找我索命,做起事來自是大膽。可我怕人化為鬼半夜找我,到時候連刀都拿不穩,還如何動手術。”  話已這般說眾人也毫無辦法,有人又問:“不知道趙大夫可願收徒?”  趙清河指著魏遠誌幾人,“我雖未正式收徒,不過這些幾個跟著我學了一段時間,昨日這兩位還與我一起上了手術台。”  魏遠誌和周路被點名,頓時挺直了胸膛。眾人均向投向羨慕的目光,昨日有些人也瞧到了魏遠誌和周路的表現,確實可圈可點。  “趙大夫可還收徒?”  趙清河沉吟片刻,“現在還未到時候。”  眾人紛紛歎氣,若他們早一些知道趙清河有這本事,也不至於現在求而無門,他們終是晚了一步。而病馬監裏的學徒更是懊惱不已,之前瞧見魏大夫幾人去學,有的人還曾心裏恥笑他們,原來傻的是自個!  這群人走後那侯哥兒才鑽了過來,道:“方才那老者是咱們新湖縣迴春堂的大夫,是專門治人的,聽說祖上還做過禦醫。不過後來他們家的醫術就比不得先人了,現在怕是想著要翻身呢,這不就惦記起你的絕技來了。哼,明明想學你這絕技,還這般高傲態度。”  趙清河沒有侯哥兒這般憤慨,能一見麵就在比自個小一大圈人麵前低頭的人能有幾個,就是他自己也很難做到。況且這世的偏見,更是容易理解。不過理解歸理解,他卻沒這麽好心教授這些人。  他又不是自虐狂,非要上趕著去教授那些瞧不起他的人,這不是犯賤嗎。  三日後興許是這馬足夠健壯,在這簡陋的條件下,並沒有出現並發症,母馬順利康複,而小馬駒也在大家悉心照料下越來越健康。  大家夥終於放下心來,而這馬也被管事接迴了官馬場。一路上引來無數人圍觀,原本還在猜忌的人都心服口服。管事一臉神氣的在街上行走,接受大家的注目,他這次必定否極泰來,這般都能穩穩度過,以後必是官運亨通!  自打那日以後,尋找趙清河看病的人更多了,每天忙得跟個陀螺似的,讓他不由開始懷念以前悠哉打屁的日子。  而上門找他拜師學藝的也不少,不少人都是那人醫,專門想學他這開膛破肚的本事。趙清河解釋這是兩碼事,若是弄不好可是會一屍兩命的,可拜師的人依然絡繹不絕。隻要學過醫術都知道許多治療的法子人畜可以共用,這外科手術也是差不離,所以壓根不信他這話。  從前這個時代外科發展也曾有過輝煌的時期,隻可惜時代變更,意識的落後,且這個世界傳承醫術大多為‘人書’,並沒有文字記載,都是靠手把手教,流傳度非常低。結果慢慢的許多絕學都開始失傳,等人們覺察這外科重要性的時候,已經無法尋迴這些古術了。  趙清河若不這般著急去京城,倒是可以考慮收徒一事,但是他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去考查了。而且上門求學的,大多數他都瞧不上,目的性太強,還不坦誠。便是直接對那些人道:“我行的是剖腹取子,你們都為男子莫非也想在女子身上劃一刀取子不成?隻怕你們還沒湊近,就被其丈夫轟出房門了。”  至此,這些人終於消停了下來,等到這些人反應被趙清河兜進去的時候,趙清河已經啟程離開了新湖縣。☆、第42章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趙清河幾人就要趕赴京城去考試,病馬監給幾人辦了個送別會。說是送別會卻好似感恩會一般,幾個大夫包括官馬場和病馬監的管事都連連給趙清河敬酒道謝。  官馬場的管事此時心情大好,不僅完成了上峰交代的任務,還因為給那母馬使了剖腹取子之術,惹得上峰十分好奇,之前已經命他將馬駒和母馬都送了過去。這使得他在府裏露了一次臉,那日來瞧馬的不知有多少,看到那腹上的長長的疤痕都紛紛稱奇。若是不出意外,今年年底考核之後他就可以再升一級了!  官馬場管事因為高興已經喝了不少,臉都泛著異樣的紅暈,“趙大夫,你不知道那日我將那母馬送上去,哎喲,多少達官貴人瞧得眼珠子都瞪出來了。這府裏的獸醫,不,就是這京城裏的獸醫可都沒你這個能耐啊。”  趙清河笑道:“不多時,大佑會有更多的獸醫會此術的。”  病馬監管事咂咂嘴,“也就趙大夫你大方,如此絕技絲毫不藏私,若是他人不知道得多寶貝的藏著掖著。”  在座的大夫也都連連讚歎,若是他們獨有此術必是無法做到這般,現在他們手裏還藏著獨門絕技不敢輕易傳人呢。比起趙清河,自愧不如。  趙清河擺手道:“我這人怕麻煩更怕死,深知懷璧其罪的道理。反正餓不著我,所以傳授出去也無妨,省得被哪個居心叵測之人惦記,我這一天日子過得都不舒坦。”  這話說得熨帖,讓在座的大夫都不至於那般尷尬,心裏也十分有感觸。他們為了防止別人學了去,每次施展的時候都費勁心思遮掩,確實十分累人。且傳承的時候也是最為頭疼的事,沒人能保證自個的子孫是有這慧根的,可又不信外人,那種時候最是煩心。  病馬監管事也深知不能太過得罪在座大夫,這普天下的醫生都是如此,有些話不能說太過。隻道:“若是大家都似趙大夫一般,這世間就不會有這麽多絕學失傳了。”  這話題太沉重,原本熱鬧的氣氛頓時冷凝下來。開膛破肚之術以及如今看來不少難以想象的技藝大家並非從未耳聞,可那些都變成了傳說,不知是失傳還是謠傳。若是從前真有這些絕技,因為藏著掖著而失傳,未免太令人惋惜。  官馬場的管事舉起酒杯道:“這大好日子說那些作甚,咱們恭祝趙大夫還有其他幾位馬到成功,前途無量!”  頓時在場所有人都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周大夫滿麵泛著紅光道:“趙大夫,客氣的話我也不多說,我與我兒有今日都是因為你。若你哪日想要收徒,一定得把我兒算進去。我這兒子雖然牛高馬大的,可心卻細得很,平日還能給你幹幹粗活,絕對是個好料子。”  其他人聽這話都笑了起來,“周大夫你可真是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哪有你這硬塞徒弟的道理。”  周大夫白了他們一眼,“不管什麽法子,能讓趙大夫收下就是好法子!你們若是不盡心,以後有你們後悔的。”  大家夥又是笑了起來,鍾老大夫捋須道:“趙大夫年紀輕輕就有這本事,以後必是不一般,他做他的徒弟,確實是大造化。周大夫雖然強買強賣倒也不算荒唐,我都有這心思。”  趙清河再厚的臉皮也受不了這宴席裏從頭到尾一直在誇他,拱手道:“大家可饒了我吧,現在把我捧得這般高,結果我連太仆寺的牧馬監都進不去,丟人先不說,以後再想迴這病馬監都不成。”  病馬監管事笑道:“雖說有些不厚道,但是我非常希望你能迴咱們這的病馬監的。有你在我也多了幾分把握。若以後再有哪個畜牲難產,總不能等你從京城迴來吧,又不是生哪吒哪裏熬得這般久。”  其他人也頗為惋惜,若是趙清河還在新湖縣,他們是不是也多了幾分機會可以學到那絕技。  趙清河笑道:“說句老實話,這剖腹取子能無礙也是那母馬的造化,沒有引起感染以及其他並發症,否則也是必死無疑,這開膛破腹非萬不得已還是莫要使的好。”  大家夥都收起了笑,認真的點頭。這是趙清河在敲打他們呢,據說有些地方聽說剖腹取子可行,也胡亂作為,結果鬧得一屍兩命。  趙清河見大家這般嚴肅,又道:“不過一些簡單的外科手術還是有必要的,外治內調才好得快些,也比較穩妥。若是受了外傷,也可用縫合術促進傷口愈合。這些技藝魏大夫已經掌握,等他訓練好,可以讓他教授大家。”  魏大夫被點名連忙站了起來,連忙搖頭,“這,這老夫可不敢當。老夫才剛學了幾天,哪裏就敢使這絕技。”  這世學醫十分嚴謹,沒學個幾年甚至十幾年都不能出師獨自操作,魏大夫又是謹慎小心之人,更是不敢輕率為之。  趙清河笑道:“我教授給你的已經足夠應付這些簡單的手術,隻是需要多加練習即可。不過是縫幾針而已,沒什麽大不了,但必須將消毒消炎工作做好即可。”  魏大夫依然一臉忐忑,趙清河並未繼續勸解而是從布袋裏掏出一遝未裝訂、布滿字的紙張,“這是我這段日子趕製出來的外科手術基礎教程,裏邊還有些簡單病例操作指導。我沒法親自教授於你們,隻能看你們自個的造化了。因為比較倉促,所以寫的比較粗糙,也比較淺顯,隻能應付一些簡單的手術。”  魏大夫接過那本書,整個人都微微顫抖起來,這可是絕世孤本啊!原本以為自個兒子能跟著學已是天大造化,未曾想趙清河竟是想得這般周全,連他也沒有拉下!不僅僅是魏大夫,所有的人都激動了起來。  “這,這是給我的?”魏大夫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趙清河擺擺手指,笑道:“非也,是給大家的。不過在你學成之前,還是莫要胡亂傳閱,就怕有人學得半桶水結果不是治病而是催命了。”  這本書其實並非這段時間趕製出來的,從趙清河與常廷昭達成協議開始他就開始折騰這玩意,想著寫下來以後好給教授的人醫做參考,且書籍能讓傳播得更廣,讓更多人學到這些技藝。  他也有顆建功立業的心,若是這個世界因為他的推動而使得外科學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後世人一說起就知道從前有個趙清河,在外科上有著突出成就,想想就令人激動。雖說這些都不是他創造出來的本事,但是也確實有他的功勞,引進推廣的人那也是值得讚頌的。  魏大夫連連點頭應下,跟捧著寶貝似的捧著,一臉虔誠。有了這本書,加之前邊所學,他心中更是有底氣了。別的不說,縫合傷口必是不在話下。  趙清河又道:“鍾老大夫若是有興趣可以與魏大夫一同研究,您乃新湖縣獸醫裏的泰山北鬥,若你學得以後收徒,也能把好關。”  鍾老大夫怔了怔,許久才張口,“老夫慚愧。”  之前鍾老大夫並不信任,覺得此神技隻是上古謠傳,鍾興元心動他還阻止了。如今卻這般便宜他,實在是令他難以自處。  趙清河一臉誠懇,“鍾老大夫無需如此,你之前那般作為也是因為謹慎。我教授魏大夫的時間實在太短,許多東西並非書上寥寥幾字就能說清楚,後邊還需要你們自個琢磨。鍾老大夫醫術高超,與魏大夫一起琢磨對策,我心裏才會踏實。”  都是醫者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見趙清河並非客套,鍾老大夫這才誠惶誠恐的應下。有人傾盡一生都無法接觸的神技,未曾想他竟是這般就容易學到,整個人都有些恍惚起來。  趙清河又叮囑道:“在你們二人未真正掌握之前,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動刀,更不能輕易收徒。動刀前一定要讓家屬簽署手術同意書,範本也在這遝紙張裏。”  大部分情況下,平民老百姓是不敢在這官立的病馬監裏鬧的。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得立好字據,畢竟這裏不少外科手術對人們來說還是駭人聽聞的,若是之前不說清楚,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大夫。  “這真是想得太周到了。”鍾興元拿著那手術同意書掃了一眼,不由感歎。  趙清河隻是笑笑,“這隻是一個模子,你們可以根據具體情況加減。待我在京城紮穩腳跟,你們若有何問題可以與我通信。”  “趙大夫,我們也能學嗎?”有人鼓起勇氣問道。  趙清河笑道:“那就得看鍾老大夫和魏大夫有沒有這本事學成了,若他們學不成,你們也沒法跟著學。你們若是想學平日可得多督促著,莫要讓他們偷懶。”  那人撓頭,“哪還用我們督促,隻怕兩位老大夫都恨不得將這本書給啃下去。”  話落頓時引來一片笑聲。  “周大夫,這席未散你要跑哪去。”魏大夫眼尖,看到周大夫往外溜,還以為是不勝酒力偷偷逃跑。  周大夫已經微醉,大咧咧道:“我得趕緊尋紙筆去,你這老小兒平日最是小氣,隻怕趙大夫走了之後你連這書皮都不讓我瞧見。”  周大夫已經確定調往府裏的病馬監,若非為了能在趙清河身邊多學幾手,早就應該走馬上任了。  魏大夫氣急,“我哪是那種人,莫要胡說。”  周大夫還想說些什麽,被周路趕忙拉住,他最是清楚周大夫一旦喝醉那嘴是多麽的口無遮攔,“爹,抄書要緊。”  周大夫趕緊衝出去尋小二拿紙筆,眾人見他這番模樣又是笑了起來。  席散之時月亮高懸,趙清河已經有些醉了,走起路來都搖搖擺擺找不準直線。他穿越到此世一直很少沾染酒,這次倒是喝得痛快。最讓趙清河高興的是,這具身體的酒量不比前世差。趙清河雖不嗜酒,但是偶爾來幾杯也是不錯,可若是沾點就醉那就沒意思了。  “趙大夫,我們送你迴家吧?”魏遠誌見趙清河這副模樣,向前詢問道。  趙清河見到兩人身後的驢車,正想答應就看到不遠處陰暗之地一個熟悉的身影,頓時咧嘴一笑,“多謝了,我有人來接。”  說罷毫不內斂的往那處跑去,臨近跟前一下撲進那熟悉的懷中。  “嘿嘿,你怎麽來了。”  常廷昭被他一身酒氣熏得微微皺眉,“怎喝成這副模樣。”  “我高興,馬車呢?沒馬車你背我。”趙清河東張西望,卻並沒有見到馬車,不由嘟囔道。  常廷昭哼哼,“就你這二兩肉哪裏還用背,拎起來就能走。”  “壯士威武。”趙清河挽住常廷昭的胳膊,全身重量都倒在他身上。常廷昭將他半摟半抱著離開了。趙清河一路手舞足蹈,嘰嘰喳喳話說個不停,瞧得出的開心痛快。  魏遠誌和魏遠誌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都不由深深歎了口氣。雖然沒有瞧清那男子的模樣,可看那架勢怕就是那常四爺,趙清河這般優秀之人,怎麽就搭上這樣的人物,隻怕以後日子艱難。  魏大夫一臉認真,“這事知道就好,莫要宣揚出去。”  魏遠誌頷首,“是。”  “趙大夫雖說現在未同意認你次子為子,但你心裏還是得把這事記在心裏。他願把那神技傳授給你是你的造化,咱們得念恩。”魏大夫眉宇間盡是沉重,打心裏不看好這一對,趙清河年輕還不會多想,他既然得了他的恩惠,就得為他做些什麽。  魏遠誌頷首,“爹,我明白的。”  “親家那邊我會親自說清楚,趙大夫這人厚道,不會虧了你的兒子的。”  魏遠誌抬頭道:“爹,我是自願的,並不委屈。”  魏大夫欣慰的點了點頭,望著手上那一遝厚厚的布滿字,有時還穿插著圖案的紙張,忍不住搖頭歎氣。如此絕妙之人若因為這種事而被埋沒,實在太令人惋惜。  趙清河並不知自個的私事讓其他人如此擔憂,第二日一大早便是起身迴到翠山村。趙老漢和張氏以及肖華幾個孩子早早就等在小渡口,一看到一臉的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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