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兒十分虛弱,周大夫接過那胎兒依然不敢鬆懈,準備與一旁圍觀的鍾老大夫一同對其進行搶救。趙清河已經顧不了這邊,而且有其他大夫在他並不擔心。 此時周路已經用自製的消毒水反複清洗好子宮,方便趙清河分層縫合子宮。子宮送迴腹腔原位由魏遠誌完成,周路配合撒入消炎粉。除卻腹壁部分除皮膚做結節縫合外,其餘趙清河均施行分層連續縫合。剪子刀子針線在趙清河手裏揮舞著,又快又穩,明明血腥異常卻覺得如同揮劍揚舞一般漂亮利落,直把旁邊的人瞧得心中激動。 手術過程中侯哥兒每次都能準確的遞給趙清河所需要的物品,而子宮縫合完畢周路不用吩咐就主動用消毒紗布擦淨蓄積的血液。趙清河雖然許久未曾動手術,卻因為大家的默契配合,除了第一刀的生疏,後邊都找迴了感覺。 不再忐忑,有條不紊。 當縫合完最後一針,趙清河頓時鬆了一口氣。 一直在一旁關注母馬狀況的魏大夫一臉驚喜,“母畜雖身體虛弱,卻並無大礙!” 這下所有人都歡唿了起來,參與手術的幾個更是滿臉放著光,隻是都被擋在口罩之下。 管事這時才走向前,腿肚子到現在還在打顫,“趙大夫,這馬是不是熬過這幾日就大好了?” 雖說還有感染的風險,但是就目前來看,這場手術十分成功。在這麽簡陋的條件下,能做到這樣趙清河已經非常滿意了,“嗯,目前看一切正常,應是無大礙,這段時間注意些,若無事才算是真正度過難關了。” 鍾老大夫那邊也已經將新生小馬駒救活,雖是虛弱卻不會有生命危險。 管事終於忍不住癱軟在地,“活了,都活了!哈哈哈——” 眾人不由紛紛側目,雖覺得這管事這番模樣實在有些滑稽,卻也沒有笑起來。畢竟遇到這種事有幾個能冷靜下來的,富貴榮華和倒黴下馬就隻是一線。 病馬監外也很快得了消息,又是引起一片沸騰。 “什麽?!開膛破肚也能活?真的假的?” “這牧畜開膛破肚可取子,這人能不能成啊?” 這年頭難產而死的婦人並非鮮少見到,若是人也可以這般,那以後就不會再有一屍兩命悲慘事件發生了! “人是人,牧畜是牧畜,怎麽能混到一塊兒說?” “這你就不懂了吧,不少方子都是人畜共用的呢……” 趙清河並不知道外邊現在已經為人是否可以剖腹產這一話題熱議起來,麵對一群激動得快要忘乎所以的人們,他卻並沒有這般輕鬆。“大家先別急著高興,這隻是成功了第一步,後邊還得悉心照料著,最重要是要防止傷口感染。若是不小心感染了,隻怕一切都功虧一簣。” 原本激動的參與手術的幾人頓時冷靜下來,平日趙清河給他們講的最多就是術後的感染問題。所以深刻了解這並非是終止,而是另一個開始。 周路拍拍胸口,“這幾日我會宿在病馬監,隨時觀察。” 周路也道:“我和你輪班。” 侯哥兒也想說些什麽,可自個現在的水平實在還達不到能獨自守著的地步,若是出了什麽狀況,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想了想才道:“我幫忙煎藥換藥。” 趙清河點了點頭,術後的護理他更傾向讓他們來進行,這樣一來既能鍛煉,培養他們的自信和應變能力,也能更好的觀察記錄,可給以後的手術做參考。 “這幾日你們幾個就辛苦照料著,平時飼喂些易消化的柔軟草料,精料不易過多。現在我們先把這馬扶著站立起來,一定要慢慢的,不能讓它摔倒,也不能讓他忽起忽窩。一會清醒了要領著它緩慢行走,注意些傷口。” 這話一落大家夥都愣住了,侯哥兒詫異道:“這肚子上剛劃拉一口子,就要站起來走路啦?不會讓傷口撕裂嗎?而且剛生產完畢,不是應當好好休息嗎?” 這是這世的人都普遍認為生產完畢不許要躺臥著,隻是畜牲畢竟沒這般嬌貴,所以大多不會這麽講究,可這母馬可是十分精貴的。趙清河笑道:“小心一點便是無妨,生產完畢適當的走動能促進身體的恢複。” 大家都頗為詫異,這和他們認知的大為不同,卻並沒有懷疑趙清河的話。畢竟誰有這本是能動刀開膛破腹還不會讓其死亡的,實力決定一切,趙清河這般說自是有他的道理。 幾個年輕力大的將那馬慢慢扶站起來,那母馬已經慢慢恢複知覺,雖然疼痛難耐卻也沒有發狂,在馬童的安撫下並沒有做出傷害自己的舉措。 趙清河清洗完畢,給著母畜開了仙方活命飲,旨在解熱、消炎、利尿、止痛和散瘀。這世沒有抗生素,隻能指望這些藥能起作用。 鍾老大夫先去瞧那母馬,見那母馬雖有些虛弱卻並無大礙,若非親眼目睹哪裏會相信剖腹取子竟然也不會傷其性命這種隻有傳說裏發生的事! 鍾老大夫一臉激動,朝著趙清河深深鞠了一躬,“真乃世間神技,我竟然能親眼瞧見,真是不枉此生。自古英雄出少年,趙大夫另某心服口服。” 趙清河連忙迴禮作揖,“鍾老大夫無需這般。” 鍾老大夫擺擺手,“趙大夫你當得這般,不僅年紀輕輕醫術高明還願意教授他人,可謂大佑之幸。” 周路和魏遠誌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裏,雖連入門都不算,可能這般自如的協助趙清河,可想必是因為趙清河平日教導的關係。 趙清河被誇得不好意思,從前治好過這麽多牲畜也沒見誰這麽誇讚過,被人罵他會應對,被人誇倒是有些手腳不知道往哪放了。偏周大夫幾人還來湊熱鬧,在那作揖道謝,讓他更是覺得別扭。 周大夫和魏大夫覺得自個簡直是太英明了,早早就投在趙清河門下,以後他們也能學到這高超技藝!方才周路和魏遠誌的表現他們都看在眼裏,若非平時沒有趙清河的教導,他們哪裏做得到那般。而今天這剖腹產傳出去,不知多少人會想要拜在趙清河名下,若非他們下手快,哪會有他們的機會! 趙清河隻能玩笑道:“好了,都別謝了,你們就是再拍馬屁,我日後也依然會嚴格要求,莫要想著偷懶。” 大家夥頓時都笑了起來,氣氛一片輕鬆。 可就在這時偏有人衝進來破壞,之間一群捕快衝了進來,那頭兒嚷嚷,“是誰虐待孕馬,導致一屍兩命,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這世虐待牧畜也是犯罪,尤其是這馬匹有時候比人命還精貴。 大家夥聽到這話都愣住了,病馬監的管事此時也不再好奇圍著那母馬,而是走了過去問道:“邢捕頭怎會這般說?我病馬監是療馬之地,如何會虐待孕馬?” 這病馬監畢竟是官立,邢捕頭也並未敢多囂張,解釋道:“有人舉報,說是有人為了證明自個醫術無敵,故意對那孕馬開膛破肚想要取出腹中胎兒,結果害得一屍兩命。大佑《廄律》中有書,因養療不如法而致死者,一頭笞四十。我們按例過來辦案,管事還請莫要為難。” 管事更是不解,“這是從何說起?我們趙大夫確實方才實施剖腹取出了孕馬腹中的胎兒,可母子平安。且那孕馬為難產,若是不這般也是會死去,這般做倒是多了線生機,這事就算是京裏的獸醫那也會這般作為,如何就成了你口中的那般了?” 邢捕頭怔了怔,“所言屬實?” 官馬場的管事也走了過來,“我可以證明句句屬實,當時我還曾保證,若出了事我一人承擔,與趙大夫無關。” 病馬監的管事也沒多說,直接將邢捕頭拉到後院,指著院裏站立的一大一小道:“瞧,這就是那母馬和新生的小馬駒。方才多虧趙大夫以及其他大夫的救治,才讓這一大一小有了生的可能。邢捕頭也是愛馬之人,你瞧瞧那新生馬駒的個頭,就知道比平日瞧見的要大上不少,就因為長得太大,胎位還不正差點害得自個和身邊的娘都喪了命。” 邢捕頭瞧見了還活生生的馬匹哪還有話說,那母馬還包紮著,想來確實是像這管事說的,也忍不住前去查看。那母馬除了有些虛弱,並無其他異樣。不由嘖嘖感歎,“這世間竟還有如此神技!” “可不是嗎,這般神技能親眼瞧見那都是上天厚愛,到底是誰這般瞧不得人好,要汙蔑我們的趙大夫!”管事說著怒了起來,這醫好倒是萬事大吉,若是方才有什麽閃失,那趙清河可不就遭了秧!這種事最是說不清楚,就算最後無事,進衙門審訊一番那也脫了一層皮。 這世間誰敢說自個可以起死迴生,若是趙清河因為這而被受罰,隻怕醫者都要自危,而趙清河身後之人哪裏會饒過他。 邢捕頭也覺得十分窘迫,竟然將神醫當做庸醫,氣惱道:“是一個叫曹寬的家夥,說是你們這獸醫院的學徒,所以我才信了他。” 外人不懂胡說八道邢捕頭興許會懷疑,他也知道這醫者有時候治病的時候,那手段確實讓人瞧不懂。可這是內部人說的,那可就不同了,必是真有此事才會這般。 管事哪裏還忍得住,直接咆哮起來,“曹寬!曹寬!給我滾出來!” 見勢不妙正想溜走的曹寬被人拎了出來,扔到管事麵前。曹寬連滾帶爬,“管事不關我的事啊,是有人跟我說這馬被治死了。” 管事冷哼,“你當我是蠢的,整個新湖縣都傳遍了這手術成功,怎麽可能會有人跟你說這馬給治死了?是你瞧不得趙大夫好,故意設計陷害!” 邢捕頭也眯著眼道:“誣告也同樣是要受罰的,跟我會衙門去。” 曹寬頓時被嚇了一跳,若是進去他還能有命!原本該打在趙清河身上的鞭子可就要落到了他的身上。 “管事,邢捕頭,這不關我的事啊!這都是我叔叔讓我這麽做的,他說要是趙清河治死了就讓我去告狀……”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曹大夫,眼中盡是嘲諷。真是可惡至極,自個做不到也瞧不得別人好。在座的都是大夫或者未來的大夫,最怕就是同行相輕,若是身邊有這樣的敗類,以後可如何安心鑽研醫術? 曹大夫急了,連忙撇清關係,“我,我什麽時候命你去告狀了,況且我一直在病馬監裏,如何不知這馬是醫好了還是治死了,幹嘛給你傳假消息。” 曹寬瞪圓了眼,“叔叔,你可不能這樣啊,明明就是你瞧不上趙清河,所以才故意刁難他。還說這事大家都不願背黑鍋,到時候肯定會賴在趙清河身上,你怎麽說翻臉就翻臉。” 曹大夫暴跳,若牽扯到他身上,以後他可甭想在這病馬監混,甚至甭想做獸醫了!可邢捕頭卻沒讓他有機會說話,直接道:“哼,吵什麽吵,有什麽話迴到衙門說去。” 說罷就命人將互相攀咬的兩人領迴衙門,病馬監這才又安靜了下來。 侯哥兒朝著那兩人啐了一口,“什麽東西!最好關在大牢裏一輩子都甭迴來了。” 其他大夫紛紛搖頭,這曹大夫平日最愛鑽營心眼又小,可萬萬沒想到會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來。承認別人比自個能耐有這麽難嗎? 趙清河卻是疑惑,曹寬怎麽會得到這樣的假消息?要知道他們這手術並不是隱蔽的,有什麽動靜裏裏外外都清楚得很。這曹寬不會這麽倒黴,連這種事都能聽錯吧? 直到迴到趙清河迴到別院,瞧見常廷昭挑高下巴一副‘快感謝我吧’的模樣,頓時明白了過來。☆、第41章 趙清河瞧見常廷昭這副模樣不由暗笑,這廝初見時那叫個狂霸酷帥拽,周身散發的冷氣能把人給凍僵,實打實的酷哥一枚。可熟了之後才發現完全不是那迴事,有時候跟個孩子似的。 細想起來這常廷昭雖然牛高馬大卻還不到二十歲,前世才剛上大學,正處在二百五的年紀,這般歲數又有幾個是真正沉穩的。 趙清河一想起這年紀心裏不由咯噔一下,如今他和常廷昭還真是不知哪個是老牛哪個是嫩草。 趙清河挑眉,似笑非笑,“這般高興可是在那相公館裏遇到絕世美人了?” 原本一臉燦爛的常廷昭頓時臉僵,這些日子常廷昭經常流連那相公館,雖說是為了掩人耳目,並未真的做什麽,卻也讓常廷昭覺得好似做錯事一般在趙清河麵前矮了一截。 常廷昭一臉討好,“有了河兒,那些胭脂俗粉哪裏哪裏還能入得了我的眼。” 趙清河肉麻得搓了搓手,這廝演戲演上癮了。 趙清河雖說病未將這事記在心上,可每日都要例行吃幹醋一迴,否則常廷昭又得氣惱趙清河完全不吃醋,不重視他,否則怎麽他上那種個地方卻也半點不在意。要知道,當初趙清河也想去瞧瞧長長見識,常廷昭一想起趙清河被一群男人圍著的場景就忍不住暴跳了。 常廷昭這換位思考工作還是做得不錯的,隻可惜趙清河的心思實在太詭異,常廷昭天生又比趙清河霸道許多,所以想岔了。 趙清河覺得若不信任當初也不會同意這個計策,既然同意就不會在這事上糾結,這一點他倒比常廷昭要灑脫。 常廷昭雖然公然拒婚害得官都丟了,可並不代表其他人真的信了他真隻好男風,尤其是常家的人。隻要常廷昭一迴京,官複原職,隻怕又開始轟轟烈烈的逼婚行動。常廷昭為何這般作為,常家的人都猜得到一二,自是不會將常廷昭的話放心上。 這世家族的約束可比趙清河上輩子要大得多,並非一個不理不管不顧或是簡單暴力反抗就可以解決了,除非是真的想脫離家族,可若是這般那麽這輩子也就完了。而且這件事還遠不到那個地步,沒必要做得這般決絕。 所以常廷昭一不做二不休幹脆自毀形象,讓他好男風這一形象深刻人心,看哪家好姑娘還敢嫁過來。而且還能給趙清河打掩護,在兩人未成婚,提前暴露隻會帶給趙清河的前途造成阻礙而毫無益處。扔一遝銀票打發還算好的,若是惹來老太太或者國公爺不快,誤以為是趙清河這‘狐狸精’把常廷昭‘帶壞’,直接哢嚓了,那就死得冤枉了。 這世想讓一個人消失比上輩子可是容易得多,現在這般自毀,到時候也不會將常廷昭好男風這一癖好賴在趙清河頭上,雖然趙清河也不算冤。 而且趙清河還覺得趁這機會讓常廷昭經受一下誘惑的考驗也是不錯,誰知道常廷昭是因為初嚐所以暈了頭,還是因為真心喜歡。若這點都撐不過去也好早早散了,省得誤人誤己。他這頭冒著生命危險與門第抗爭,希望終成眷屬,結果那頭常廷昭卻在尋花問柳,豈不是把他給慪死。 趙清河從一開始就不擔心常廷昭在那花柳之地會有何不軌行為,每天晚上被他榨幹,他就不信常廷昭還有那精力。若是硬逞能,那必是沒多久就咽氣,死在這上麵,常廷昭這脾性必是不會如此,所以隻能乖乖的歸他一人使用。 趙清河覺得自個這一套禦夫之術真是妙極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常廷昭見趙清河一直未說話,臉色慢慢暗沉下來,趙清河感到周身氣氛不對這才反應,心裏好笑,真是別扭的娃兒。 “不逗你玩了,今日那事是你做的吧?” 常廷昭不悅的哼哼,臉撇到一邊。 趙清河笑著跨坐到常廷昭腿上,親吻他的額頭,“到底是怎麽迴事?” 常廷昭狠狠的親吻趙清河的唇,覺得痛快了些這才道:“不過是隻小蒼蠅,若非你不喜,哪用得著這般麻煩。” 常廷昭為了保護趙清河的安全,一直在他身邊安插著護衛。這些護衛都是機靈的,不僅僅保護趙清河的人身安全,更是擁有敏銳的嗅覺,能聞到陰謀的氣味。 曹寬偷偷溜出去他們就察覺不對,便是從中做了手腳,讓曹寬誤以為那匹馬已經死去,並慫恿曹寬讓他親自去告狀,想貪那大功勞,於是便有了後來之事。 趙清河笑道:“我隻是覺得殺雞焉需用牛刀,能把事情做得漂亮,何必打打殺殺弄得一片血腥。” 常廷昭如何不知這理,可在戰場上廝殺慣了,脾氣又不好,就喜歡痛痛快快,不見血來不收手。 常廷昭頓了頓,道:“畜牲可用剖腹助產,人是否也可行?” 常廷昭雖是極力讓自己顯得平常,趙清河卻也敏銳的發現他與平時有所不同,刻意的壓抑自己的情緒。 趙清河斟酌片刻,“確實可行,我們那不少女子都是剖腹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