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高高在上的少女被人捆住手腳。 看到她臉上是痛苦是猙獰,是憤怒,是無盡的恨和痛。 西昆侖狂風暴雨,燈影綽綽,映在牆壁上幾頭巨鳥的影子,癲狂又貪婪。 她看到族中長老,化為巨鳥——在分食神明。 顫抖地伸出手。 青迎在空中一字一字寫。 “吃,秘術。” “神、明。”第75章 我出來了 裴景沉默地看著她的眼淚, 心中輕輕地歎了口氣。 青鳥一族血脈源自孔雀。 孔雀明王,當初試圖吞噬佛祖的大鳥,又怎麽可能都是善類。他問:“青鳥族的幾位長老, 靠分食西王母血肉,來提高修為, 一直都瞞著你嗎?” 青迎伸出顫抖的手, 卻在空中停住, 許久, 緩慢點了點頭。 裴景道:“你現在神魂還很虛弱, 先好好睡一覺吧。等睡醒了,一切都結束了。” 青迎神色哀傷望著他。翠青色的眼眸寫滿擔憂。 裴景朝她溫柔地笑了下, “不用擔心,到時候,我會讓鳳矜帶你迴家。” 她蒼白的唇角扯出一絲笑,張張嘴,氣息很虛, 每一個字都似乎是穿破喉間血肉, 沙啞出聲。 “謝……謝。” 青鳥陷入沉睡。裴景握著珠子想,西王母竟然黑化了,但他更好奇的是,為什麽千麵女能有壓製西王母的力量? 還有, 楚君譽知不知道這珠子裏麵有青迎的靈魂, 或者, 就是因為有才送給他的? 送了個活人給他…… 裴景無奈地笑, 小聲道:“你也太隨便了吧。” 上陽峰的比賽對裴景來說,其實沒必要大展風頭,隨隨便便拖點時間讓人家小朋友也輸的光彩點。 隨著他接連獲勝,許鏡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大。每次他一跳下擂台,就火急火燎地跑過來,這次尤其熱情,甚至興奮到先給了他一拳:“張一鳴!你進前五十了!”進前五十,就意味著入了下一輪,可以和外七十二座峰的英雄豪傑一戰高下。 裴景心中感歎終於這結束了,看許鏡毫不掩藏的興奮,讓他沒忍住問:“你那麽稀罕你的那些靈石,是老婆本嗎?”許鏡聽他說起就肉痛,瞪過去:“何止老婆本,棺材本都在裏麵了。” 裴景笑著往外走,下了擂台後,甚至沒迴頭望一眼。 而他身後一眾上陽峰的師兄師姐們氣得牙癢癢。 臨時來的還有別峰看戲的,嘖嘖稱奇:“這張一鳴那麽狂的嗎?” 有人道:“不過好像也有點狂妄的資本啊。” 上陽峰知情的弟子酸了,說:“他一直都這麽狂,眼高於頂,就沒把人放眼裏。嗬,我等著他出了上陽峰,被揍的爹媽不認。” 比起外峰大試這樣不受重視,內峰場地可謂是火熱朝天。比起外峰弟子單一的劍術比拚,內峰弟子擁有的資源更多,接觸到的功法也更多——往往各有各壓箱的法寶。比賽場上刀光劍影、陣符玄妙,折花摘葉,精彩絕倫,看的下麵的人目不轉睛。 而長老峰主端著姿態,遙坐高台,卻明顯心不在焉。他們視線一直在峰入口處打轉,半天沒看到裴禦之的身影,越等越心急。 有人提出疑問:“掌門不是要收徒嗎?不親自來看看的?” 眾人眉頭一皺,也都覺得不對勁。 “你們想太多。”內峰唯一的女峰主笑起來,聲音嬌媚:“說不定是嫌麻煩吧,他一直都是這個性子。到時候把第一送到天塹峰去就是了。” 內峰的長老們麵麵相覷,都從彼此眼中讀出了無可奈何的情緒。說起來,他們也算看著裴禦之長大的,對他的性子有點了解,搖頭感歎:“這大概是雲霄曆史以來,最隨便的收徒了。” 而他們惦念的掌門,現在正在問情峰。裴景來找陳虛。“我要你第一場就給我安排我和長梧比試,你弄了沒?”無視問情峰的陣法,褐衣少年直接走到了峰主之位前。 陳虛正在整理名單,被他這麽湊近,嚇一跳,差點把一手的紙砸他腦門上。其實一般的比試,根本不用麻煩問情峰主,這一次特殊就特殊在掌門要收徒。 因為裴禦之莫名其妙給他搞了那麽多的事,陳虛恨得牙癢癢,但也還是從一疊紙張抽出了一張,道:“知道,第二迴 ,第一場就是你們。” 那張紙上有長梧的畫像,平眉鷹鼻,容貌生的平凡,眼神卻兇惡。看起來可不像是終南峰峰主所說的良善之人、 裴景伸手拿起,嘀咕:“就是他嗎。” 陳虛拿著筆,說:“你一個外峰弟子這麽光明正大進問情峰成何體統,趕緊給我滾出去。” 裴景道:“居然都有畫像,那我的是什麽樣,你給我翻出來看看。” 陳虛沒好氣:“還能怎樣,醜唄。” 裴景非不信,動用法力在數千張紙中,找出了自己,結果大失所望。畫師連他千萬分之一的帥氣都沒有表達出來。最後還是裴景親自動筆,重新畫了幅,不過畫了一個臉後,他就卡了。在陳虛涼颼颼的目光下。隻能幹脆破罐子摔碎地在臉上空白的地方寫了個帥字。 “……”陳虛忍不了,拔劍要把他趕出去。 他們在這邊吵鬧。 鳳矜施施然走進宮殿來。 上次天塹峰遇挫後,這位鳳族新帝非但沒有氣餒,反而興對楚君譽趣更大了——但是裴景怎麽可能由著他去騷擾自己未來夫人,直接在天塹峰前布下陣法,他敢過來就燒了他的鳥毛——閑得沒事又沒架打的鳳矜,幹脆就在問情峰長住了。 他走進來時,陳虛手裏的紙張飛了,落到了鳳矜手裏。 看清楚後,和肩膀上的神獸大人一起發出了冰冷嗤笑。 “厲害啊,裴禦之,你現在是在雲霄外峰混的風生水起呢。” 裴景幫陳虛把問情劍收迴去,聽鳳矜的話本想說兩句,結果他胸前的珠子驟然冰涼,那種近親情怯的顫抖和惶恐,沿著繩索傳到裴景腦海中。於是順帶著,裴景看鳳矜的眼神都變的非常複雜。鳳育九雛,孔雀生青鳥,按輩分來說,青迎算是鳳矜……孫女? 鳳矜把紙放在桌上,對上裴禦之的視線,瞬間渾身寒毛束起,警惕:“你幹嘛?” 裴景錯開話題,問他:“你打算在雲霄待到什麽時候?” 鳳矜挑眉,嗬地冷笑一聲:“你不知道一句話嗎?請神容易送神難。” 你算哪門子神,頂多個神經病吧。但礙於青迎的緣故,裴景沒懟他,隻是意味深長告誡他:“都是那麽多個孩子的娘了,你能不能穩重點。” 陳虛:“……”他們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赤瞳:“???” 在鳳矜炸毛前,裴景先走了。 留下問情殿在一團涅槃之火中瑟瑟發抖。 陳虛護著自己的書,心裏把這兩瘟神都罵了個遍。 而赤瞳在裴景走後,有點奇怪地轉頭看了一眼,清澈的眼眸裏泛著疑惑。 陳虛忙著很,對外峰比試的事一點都不看重,匆匆定好,便離開。 鳳矜隻是過來要點東西看。 很快問情殿便空了,橘黃的日光過窗麵,落到地上,把煙的軌跡都照的明晰。空無一人的問情殿,在虛空緩緩出現一人身形,她坐在桌邊上,衣裙扶了一地。潔白的手指一頁一頁翻過那些名冊,紅唇勾起:“鳳凰也來了嗎?倒是有意思了。” “隻是再有意思,該死的都要死。” 她的手指掠過那些文字。 第一迴 合,終南峰長梧對上陽峰張一鳴。 血滲入紙張,張一鳴,緩緩變成了季無憂。 * 楚君譽把珠子送到裴景手中,便在無涯閣內不出去,對天塹峰外發生的所有事,毫不在意。 長風卷動窗幔,也撩動他銀色的發。他的手背上停了一隻黑色的蝶,翅膀扇動閃爍星輝,遠看華麗絕倫,近看卻隻見翅膀上猙獰的惡鬼相,這隻蝴蝶渾身都是腐爛血腥之氣,卻與青年的氣質詭異融合。 楚君譽饒有趣味:“天郾城那幫老家夥終於開始有動作了?” 黑色蝴蝶動了動,似乎有話傳出。 楚君譽淡淡一笑:“我出來了那麽久,他們現在才敢動心思。這樣懦弱膽小,倒是和他們的主人一樣。” 黑色蝴蝶繼續顫動翅膀。他垂眸,輕聲說:“不用防。天魔之主,覺醒不覺醒,都是廢物。甚至,我等著他覺醒。” 說罷。 蝴蝶飛至他指尖,然後成為一滴血,滲入皮膚之下。 楚君譽往天塹峰外望了一眼,翠色山巒隱在雲潮霧海中。 這個位置他非常熟悉,不過前世今生,兩種心情。 他不知道裴景在搞什麽,可隻要一想到是關於季無憂,心頭便湧起煩躁殺意。 上次被他翻動的日記,裴景惱羞成怒下全部燒了,但在無涯閣,每一處都算是少年時的痕跡。 楚君譽睫毛垂下,遮住血紅的眼眸,手指把玩著掛在牆上的那個小泥人。 “你給我的另一個驚喜,我絕對不會喜歡。” * 第一輪終於決出名單。七十二峰,各峰五十名弟子,共三千六百名,競爭外峰前一百入內峰的資格。每一年外峰大試耗時都非常久——因為第二迴 合,每一場比試,都是在眾目睽睽下的。 比賽當日,晴光大好,仙鶴排雲而來,內峰的長老們臭著臉依次到場,不過他們高站雲端,下麵的弟子隻能仰望見他們的翻飛的衣角,眼裏臉上都是深深的敬畏向往。 陳虛領頭,往後看了他們一眼,微不可見扯了下唇角——這一屆內峰長老們就是這眼高於頂的破性子,上次外峰大試,一個弟子都沒看上了。這一次要是再一個都看不上,怕是要被狠狠打臉。 陳虛道:“請你們把這事放心上。” 問情峰主說話還是有威懾力地。雖然內峰的三十三位長老非常煩,隻想留在內峰看自己弟子如何奪得魁首,但還是忍著不爽,依次落座。 金鑼一敲。 山東麵百鶴齊鳴。 同時,擂台兩邊的戰鼓被人擊打。 聽到聲音,興奮不已的諸多外峰弟子,瞬間安靜下來。接下來是冗長的比賽規則,雲霄的所有規則基本上都又細又長,得說一個時辰。 裴景聽得索然無味。 許鏡第一輪就被刷了下來,不過他本來就是佛係修仙佛係比賽,也沒太上心。心心念念惦記的是裴景坑他的那筆錢。現在到了第二輪,逐漸憂愁起來:“你到底行不行啊。”畢竟七十二座峰,每一峰都有了築基的師兄師姐,張一鳴跟他們比起來,年齡上有點吃虧。 裴景:“為什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