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楊雁迴一眼看穿閔氏心中所想,隻是嗬嗬的笑:“娘說的,女兒都記得了。”

    其實仕宦人家的女子,也會在交際時,將自己的心意誇大,但不會做得這般難看罷了。若有人將事情做成這樣,必是有其他用意的。她能瞧出來,這趙先生所為並不是自作聰明。何況趙先生性情淡漠,哪裏會主動巴巴的瞧一個原本不用來瞧的傷病人。

    可閔氏習慣和村婦打交道了,更習慣了她的女兒人見人愛,是以,根本不會去深想。所以,趙先生送藥膏的心思,隻怕是白費了。

    “啪!”趙先生端坐在八仙桌前,一掌拍向桌案,震得手邊的茶具叮叮一陣亂響,她自己的手也跟著有些發麻。

    “混賬東西!”趙先生罵出一句後,胸膛猶自起伏不定,胸腔裏那團怒火,燒得心肺都跟著難受。她今兒個非要好好教訓這逆子,看他還敢不敢虛度年華!

    不用功讀書,一心隻想著兒女情長之事,真是白白辜負她一番心血!

    她晌午那會兒,明明告訴過他了,若他考下功名,比楊雁迴的家世好百倍的女子,由著他挑,他怎麽就不明白她的一番苦心呢?

    一轉眼的功夫,他就敢跟她玩花招!從什麽時候起,兒子竟變得如此放肆了?都是楊雁迴招的!!

    季少棠已是麵如土色,一撩前襟,跪在母親麵前:“母親息怒,孩兒知錯。”

    半空裏,隱隱有雷聲傳來,卻遠不及趙先生的聲音可怖,“還沒叫你跪呢!你自己去將家法請來!”

    季少棠頭皮發麻,後背生涼,心中又驚又怕,卻絲毫不敢違命。起身去了書房,將靠在壁櫥裏頭,手柄一端裹了紅綾布麵的家法取了出來,雙手捧了,來到堂屋。

    他複又直挺挺跪在母親麵前,將家法高高舉過頭頂,奉給母親。

    趙先生卻不接過來,隻是問道:“今兒個晌午我跟你說的話,你可還記得?”

    季少棠煞白著一張臉,輕聲吐出兩個字:“記得。”

    “記得就好,可別說我打屈了你。”

    季少棠咬了咬唇,終是道:“都是兒子的錯,請母親重重責罰。”

    趙先生這才拿過家法。季少棠一張臉頃刻間又由白轉紅,他將後襟撩起,別在腰間,上身伏了下去,以手撐地。趙先生起身,提著家法,轉到他身後去。

    “啪!”

    趙先生這次下了重手,隻一下,便痛得季少棠全身出了一層薄汗。

    “呃……”唇邊溢出一聲痛叫。季少棠很快死死咬住了寬大的袖擺,將恨不能齊齊湧出嗓子的痛吼全都壓了迴去。他不想喊得四鄰都聽見。

    “啪!啪!啪!啪!”

    天上的雨還沒落下來,趙先生手裏的藤杖,已先如疾風驟雨般落下,也不管兒子痛得渾身發抖,隻是在勉力撐著身子,承受她的重責!

    季少棠從未被打得這樣狠過。他隻覺得身後的劇痛,一波接一波襲來,密密匝匝的,讓人無處藏無處躲,他也不敢藏不敢躲。腦子裏已是疼得放空了,隻知道要撐著身子,母親沒罰完,便不能倒下去。

    饒是被打得這樣慘了,他也未曾心服了,反倒越發生出怨懟來。自己究竟哪裏有錯,竟讓母親這樣大動肝火?

    他已經十分用功讀書,準備日後考功名。自小到大,他都聽從母親的一切安排。如今,他不過是喜歡一個姑娘罷了,娘都容不下……

    “轟隆隆——”一道閃電亮徹天際,滾滾雷聲相伴而來。

    頃刻間,便下起了潑天大雨。濕悶的暑氣霎時間被衝刷得一幹二淨,屋子裏竟泛起了一絲涼意。

    楊雁迴已經被楊鴻攙著迴了屋。她重新縮迴床上,順便控訴大哥的“不仁不義”:“哪有你這樣的哥哥,存心看自己妹子的笑話。這麽一走動,我膝蓋更疼了,哼!”

    楊鴻眼瞧著風雨大作,忙去關她屋裏的窗子,豆大的雨點被風勢裹挾著撲來,打了他一頭一臉。幸而窗子關好後,便將外頭那個凜冽的世界嚴嚴實實擋住了。

    楊鴻剛迴轉身,楊雁迴已氣唿唿將一方手帕甩到了他身上。楊鴻含笑擦了臉,又剝了桔子,坐到繡床邊來哄楊雁迴吃。

    楊雁迴很有骨氣的一梗脖子,表示自己不稀罕吃。

    秋吟端了燉好的銀耳湯進來。楊鴻放下手裏的桔子,接過湯碗來,繼續討好妹妹:“大哥不過跟你開個玩笑罷了,保證沒下迴了還不成麽?不生氣了,來,喝湯。”

    楊雁迴拿眼角瞥了一眼銀耳湯,道:“我要喝薄荷水!”

    如今這時節,她就喜歡掐了薄荷葉泡水,再往裏麵擱兩塊冰糖,放涼了喝。一口下去,那涼沁沁清爽爽的,讓人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都舒坦極了。

    秋吟道:“姑娘,你怎麽故意刁難少爺呢?這狂風大雨的,他還跑去院子裏給你掐薄荷葉不成

    ?先說好啊,反正我是不去的。”

    這樣的天氣,並不宜喝薄荷水。楊鴻心知,楊雁迴隻是這會子不想瞧見他罷了。他便起身將手裏的湯碗遞給了秋吟:“你來喂她喝吧。”

    秋吟忙接過來,哄著雁迴喝湯。

    疾風掃過,院子裏的樹嘩嘩一陣亂響,連漫天的雨聲都擋不住。悶了整整一天,看起來,這風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住了。

    楊鴻聽著外頭狂風大作,緩步走到桌前,拉開中間的抽屜,拿出那包砒霜來。他掂量著手裏這包藥,麵上依舊溫和清雅,聲音也如往常般好似和煦春風:“偷風不偷月,偷雨不偷雪。今兒個這天氣,真真是作惡的好時候。我原本以為,今晚不宜動手呢。”

    楊雁迴本來接過了湯碗正在喝,聽到這話,幾乎將自己嗆到。她真是不明白了,楊鴻這樣的人,是怎麽生出來的。

    她看看楊鴻,忽然又幸災樂禍起來——隻怕杜家要倒黴了!這等作惡的人家,就該被懲戒!

    隻聽楊鴻又道:“秋吟,去幫我拿傘和蓑衣、鬥笠來。”

    秋吟便出了屋,沿著屋簷一溜小跑,去幫楊鴻準備雨具。

    楊鴻將砒霜收入袖中,迴頭對楊雁迴道:“我去一趟小焦那裏。”

    楊雁迴奇道:“怎麽這會子又去找他?既有事找他,剛才怎麽不留他說話?”

    楊鴻便迴過身,一本正經的問:“咦,怎地你希望我剛才留他麽?”

    楊雁迴登時被噎得迴不上話,沒好氣的白了大哥一眼。

    楊鴻便又笑道:“我今晚不在家吃飯。告訴爹娘,我今兒個要晚歸,就不去那屋和他們說了。”

    秋吟將準備好的東西拿了來。

    楊鴻接過來,推開屋門,撐開傘,一手抱著蓑衣和鬥笠,一手撐著傘,大步邁入了雨幕中。

    ☆、雨後

    楊雁迴一覺醒來後,覺得膝上已無大礙了,隻是隱隱有些刺痛。她走到窗前,推開朱窗向外瞧。

    一場大雨過後,清晨的空氣裏帶了濕涼香甜的氣息,直往人鼻子裏撲。

    院中的青磚甬道濕潤潤的,生了新苔。甬道兩旁□□的土地上,更是青苔遍布,有些低窪處積了幾汪清水,樹葉上的水滴落下來,打出圈圈漣漪。甬道東側,以瓦片插地圍著個小小的花圃,清晨帶露的月季花,開得嬌豔欲滴。屋前的毛桃似也被一場雨催熟了不少,那一個個粉紅色的鮮果上

    還掛著顆顆水珠兒,誘得人直想吃上一口。

    整個院子如水洗過一般,濕漉漉潮潤潤的,滿樹的葉子湛青碧綠,比往日鮮亮多了。

    唔,真是個美好的早晨。

    秋吟拎著個籃子從灶間出來,正看到楊雁迴披著黑緞般的長發站在窗前,蓮瓣般的白嫩小臉,襯得一雙大眼越發的幽深明澈。

    她便來到窗前,同小姐說話:“姑娘,昨兒個出去時,我看到村南的地頭上倒了兩棵枯樹。昨夜下了大雨,那樹幹上肯定生了許多蘑菇。我去采些新鮮蘑菇來給你煮湯喝。去晚了,就讓別人采了。等我迴來再給你疊被窩。”

    楊雁迴便道:“去吧,路上滑,仔細著些。”

    秋吟拎著籃子去了,院裏恢複了安靜。

    以往每每大雨,魚塘的夥計一個不謹慎,便容易死魚。昨兒個,楊鶴因擔心那些魚,雖然明知魚塘加派了人手,還是過去盯著了,一直到大半夜才迴來。

    楊鴻也不知找焦雲尚幹什麽去了,比楊鶴迴來的還晚些。她昨晚睡得朦朦朧朧時,聽到楊鶴給楊鴻開門的聲音,還聽到兩兄弟爭執了幾句。楊鶴說楊鴻心大,那樣大的雨,也不知去魚塘瞧瞧。楊鴻便說,楊鶴又不是塊木頭,他操那許多心做什麽。

    興許是睡得晚,此刻他兄弟二人都還沒起來。

    因兒子去了魚塘盯著,楊氏夫婦便放心歇在家裏。隻是閔氏邊做針線活邊等兒子,一直忙到了深夜,楊崎則受了些風寒,此刻二人也都還在歇著。

    於媽媽、何媽媽還沒來。

    經了這一場暴風雨,連雞鴨和燕子都不似往日那般熱鬧,隻有後院隱約傳來一兩聲老母雞的咕咕叫。

    真是難得的安靜!

    楊雁迴長長伸了個懶腰,又狠命吸了兩口雨後的氣息。真舒服啊!

    楊鴻一身青衫,神清氣爽的從屋裏出來,看到她,便笑了:“有我家小妹欣賞,總算沒辜負了這大好晨光。”

    楊雁迴亦是眉眼帶笑,聲音嬌嬌甜甜的:“大哥起得好早,我還以為你今日要睡懶覺哩。”

    楊鴻來到窗前,跟她隔著窗說話,可是一張口,便叫她掃興。他遲疑著,頗有些不忍的樣子:“雁迴,往後……不去趙先生那裏上學了吧?”

    楊雁迴伸手,將他的臉推向一旁:“大哥先去漱口,吐息裏盡是濁氣。”然後便伸手了關了窗子,縮迴到床上,側著身躺了,一隻手撐在床上

    ,支著腦袋,如瀑的青絲散落在床上,纏繞在指間,人卻呆呆的想起事情來。

    窗外,楊鴻對著手掌嗬了口氣。他明明用青鹽刷過牙了啊。

    楊雁迴心下轉過了好幾個念頭。大哥做什麽這麽急三火四的勸她退學呀?她還等著看杜家姐妹倆的笑話呢。她誆得那姐妹倆當眾說了實情,經昨兒個一整日的口口相傳,想來杜家人的名聲便要爛透。她離開趙先生的學堂前,好歹也要看著趙先生因著學堂的聲譽,將那姐妹倆趕走才好。

    哼,沒見過那樣兇狠殘忍的小姑娘,竟由著仆婦用鞭子抽人!

    隻是……她還要不要厚著臉皮繼續去趙先生的學堂念書呢?

    趙先生不允許季少棠同她親近,也不算什麽錯事。畢竟人家兒子正該是求學上進的好時候。想這偌大一個丘城縣,學子沒個一千也有八百,可是秀才的名額才幾個呀?最多的一年,不過因著有兩個老秀才過世,又有幾個犯事的秀才被革了功名,這才湊了二十五個名額。

    這麽多學子,就爭這麽一點子名額,但凡是望子成龍的父母,總是要嚴加約束兒孫,並時時督促他們讀書的。

    趙先生若不想季少棠和楊雁迴有親近的機會,那自然是要她退學才好,總不能將兒子趕出家門去。

    她既對季少棠無心,又何必非賴在學堂裏“招惹”季少棠呢?

    可是學堂裏每日那麽多姐妹一起說笑、念書,多熱鬧呀!

    哎呀,不管了,想那麽多作甚,先看了杜氏姐妹的笑話,然後便退學!難道這世上還沒她念書的學堂了不成?便是這附近村裏沒有女學了,她還可以上村學呢!和小鶯一起讀書也不錯呀!就算不上村學了,她還可以……省出時間寫話本!

    很好,就這麽決定了!

    秋吟拎著竹籃迴來時,於媽媽、何媽媽也來上工了,楊鶴也起來了,楊家的大公雞終於從昨夜的暴風雨中緩過勁兒來,又飛到牆頭上,開始跟隔壁的大黃狗吵架,院子又熱鬧起來。

    楊雁迴想問楊鴻昨夜的事,豈料這大清早的,楊鴻已出門了。

    閔氏也起來了,直誇秋吟采的蘑菇甚好。看於媽媽已經在灶間忙著做早飯,她便喊楊鶴去後頭捉一隻小雞殺了,要做個小雞燉蘑菇給雁迴補補。

    楊雁迴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很舒坦,隻是膝蓋隱隱一點刺疼,想來明日便會全好了。但是在如今的楊家,她在騾車裏擦傷一點皮也叫大事。

    楊雁迴忙勸道:“娘,不用了吧,就為這點子小傷,殺隻小雞也太浪費了。”

    楊鶴插嘴:“你不吃可以給爹吃,這家裏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需要補身子。”

    楊雁迴送了二哥一枚白眼:“爹又不愛吃雞,隻怕是做好了,全都進你一個人肚子裏了。”

    楊鶴便道:“那又如何?難道我就吃不得?你以為全家隻有你金貴呀?”

    閔氏順手輕輕推了兒子腦袋一下子:“一大清早就吵吵,你還不如不起來呢,趕緊殺你的雞去。”

    楊鶴便揉了揉鼻子要往後院去。

    這時候,外頭傳來一陣悠揚高亢、一波三折的男聲:“換—西—瓜—嘞!!”是鄰村吳老漢的聲音。

    楊雁迴忙拖住了楊鶴的手,水汪汪的大眼睛又無辜又可憐,小嘴微微嘟了,衝他撒嬌:“二哥……”

    楊鶴道:“你又想吃西瓜了?這才下過大雨,你就想著吃解暑的瓜果。”

    楊雁迴便道:“誰要這時候吃了?先在井裏湃著,等日頭毒了再吃。今年下來的西瓜貴,一斤麥子才換兩斤瓜,人家每次聽到換西瓜的都忍著,已經好久沒吃了。”

    她不要吃小雞燉蘑菇,她要吃西瓜!

    楊鶴一點都不憐香惜玉,直接拍開她的手:“廟會那兩天不是才吃過?”

    他話雖這麽說,但還是轉臉去瞧閔氏。閔氏便道:“不就是想吃個西瓜,去給她換吧。”

    楊雁迴便跟燕子一樣飛出了院子:“二哥你去扛麥子,我去喊住換西瓜的。”

    她剛奔出街門,便看到村外的道上慢悠悠晃蕩著一輛騾車,那平板車上墊著厚厚的幹草,幹草上滾著滿滿一車綠油油的大西瓜。

    她忙揚聲將人喊住:“換西瓜的,等一等。”

    “籲——”趕車的吳老漢停了下來。

    楊雁迴忙上前去挑西瓜。就聽吳老漢道:“好些日子不見你這小妮兒換西瓜了。今兒個西瓜便宜,一斤麥子四斤瓜。”

    楊鶴扛了小半袋麥子出來,聽到這話,奇道:“西瓜已經這麽賤了?”

    兄妹兩個走近了才發現,車上的西瓜竟都裂了口,沒有一個完好無損的。

    吳老漢訕笑道:“瓜都是好瓜,就是昨兒個晚上被雹子砸了。”

    楊雁迴奇道:“昨晚上下雹子了麽?”她趕緊去看楊鶴,“二哥,你昨兒晚上沒挨砸吧?”她覺

    得自己真是太不體恤二哥了,那小雞燉蘑菇她絕對不吃,都留給二哥。

    楊鶴納悶道:“沒啊,就是雨大了些。”

    吳老漢愁眉苦臉道:“打你們青梅村往東,啥事兒都沒有,西邊兒的村子都挨砸了。好些莊稼地遭了災,玉米苗被砸死不少。”

    靠天吃飯就是這點不好,一場風雨能毀了好些人的日子。

    吳老漢的聲音裏帶了些哀求:“妮兒,換兩個吧。這瓜都是熟透了的,甜著呢。老漢給你切一塊嚐嚐,不甜白送你。換兩個吧。一個也成。”

    楊雁迴有些不忍心,忙道:“你稱一稱這麥子,我都換了。”

    楊鶴不由睜圓了眼睛。可是不用她下地幹活,真是舍得發善心呀!

    吳老漢反到怔住了。那麥子看著有二十來斤呢!

    楊雁迴便笑道:“我……我吃得多,我都是直接拿勺子挖著瓜瓤吃。嘿嘿。”

    吳老漢的愁眉展開了一些:“妮兒不光人長得俊,還是個菩薩心腸。”

    他拿下秤杆,鉤了裝麥子的袋子,開始稱斤兩。

    路上已有村民來來迴迴經過。有相熟的女孩子經過,便喊了一句:“雁迴,你傷好了沒?快去運河摸魚吧。昨兒個雨太大,河閘提起來了,很多人去摸魚。我們抓了半簍子呢。”

    另一個女孩兒笑嘻嘻道:“人家雁迴才不缺魚吃。”

    楊雁迴便道:“素素姐,大妞兒,吃西瓜不?我……換的西瓜有點多,送你們兩個。”

    兩個女孩兒注意到吳老漢那車被雹子砸過的西瓜,目中生出同情之色,便也都讓吳老漢等等,她們也要換西瓜吃。

    一會兒的功夫,吳老漢的西瓜車前就圍了好些村民,大家你一個我兩個的拿麥子換了西瓜吃。吳老漢的愁眉終於稍稍舒展了。

    楊家換的瓜最多,楊鶴扛出來的二十來斤麥子,換了九個大西瓜。

    楊鶴扛了西瓜,和楊雁迴一道往家去。他邊走邊道:“雁迴啊,我看你是皮癢了,換這麽多被雹子砸爛的西瓜!”

    楊雁迴便振振有詞道:“娘才舍不得打我呢,要揍也是揍你,誰叫你不看著點妹妹呀?!誰叫你不攔著些呀?!”

    楊鶴聞言,一臉悲憤。他感覺自己的小心肝被妹妹深深的傷害了。明明嚷著要吃西瓜的是她,她是怎麽好意思說這樣的話?!

    一輛陌生的騾車從西瓜車旁經過,趕車

    的人揮著鞭子,大聲道:“讓一讓,讓一讓,都讓開些!”

    這般無禮,惹得村民們各個都不滿起來。

    有人便道:“這是誰家的騾車?不像是咱們村的。”

    楊家兄妹倆也都迴頭去瞧。那騾車跟杜家的甚是相像,都是一樣的藍布車廂,隻是看上去略新一些。

    楊鶴一眼認出趕車的人來:“這大清早的,文正龍怎麽來了?”

    額,原來這就是欺負秀雲姐的大壞蛋呀!楊雁迴心說,嘖嘖,果然生得眉清目秀,人模狗樣,麵目可憎啊!

    作者有話要說:收藏是死了嗎,死了嗎,一動不動啊,哎,作者又心塞了。

    ☆、失望

    “你們兩個敗家子啊。”楊鴻站在井邊,將切好的西瓜放在籃子裏,係下去湃著。他瞧著餘下的西瓜堆在洗漱台前,簡直哭笑不得。別人家隻換一兩個,反正一天的工夫就吃完了,味道也不比完好的差多少,還能圖個便宜。他這對寶貝弟妹可好,換了這許多,怎麽吃得完呢?不過心腸倒是挺好,還是值得表揚。但他還是故意逗著小妹玩,“既然是雁迴的主意,雁迴今天要負責吃三個。我們七個人一起分餘下的六個。”

    “什麽?”楊雁迴哀嚎一聲,“大哥,你不能這樣分派任務。吃西瓜這種事就變得一點都不美好了。”嗚嗚嗚,大哥才迴來就欺負她。

    閔氏站在堂屋的八仙桌前,一邊擺碗筷一邊向院子裏道:“換都換了,就當積德行善了!咱們吃不了,就切了送鄰居。”

    楊崎也從屋裏出來了,隻是瞧著腳步比以往更發飄了,他道:“鄉裏鄉親的,人家遭了災,咱們也不好不管。”

    楊鴻便過去扶了楊崎往飯桌前去:“爹,我瞧著你精神變差了,是不是昨兒個去了鎮上一趟,累著了?”還是因為魚塘的事受了驚呢?楊鴻忽然覺得,他對杜家太手下留情了。

    楊崎很不喜歡這樣,弄得他像垂危了似的,便甩開兒子的手:“我好好的,吃飯吃飯,都過來吃飯。”

    一家人這才坐到飯桌前。

    楊雁迴對著一盤涼拌蘿卜絲,有一根沒一根的吃著。閔氏催促道:“雁迴,快吃雞蛋,再放就涼了。”

    楊雁迴道:“娘,等吃完了,我切半個西瓜,拿去給秀雲姐吃。”順便看看文正龍來幹啥。

    “你是想去看笑話吧?”閔氏道。

    楊鶴一臉興奮,忙道:“我也去。”

    “咳”楊鴻清了下嗓子,對弟弟道,“昨兒讓你寫的那篇策論,你寫了幾個字了?明年二月裏就要下場考試了,時間如此緊迫,你還有閑心去看別人家的笑話。雁迴是個姑娘,她想去瞧熱鬧也罷了,你一個男兒家,不想著努力奮進,盡想著窺人隱私,真是有負聖人教誨。子曰……”

    楊鶴默默不語,頂嘴是不敢的,那會換來大哥更多的教誨,他有著深刻的教訓。

    楊雁迴都要聽不下去了,心中甚是同情二哥。楊鴻真是有既當哥又當爹的自覺啊……

    閔氏也看不過去了,夾了一筷子蘿卜絲到楊鴻碗裏:“先吃飯,有什麽事吃了飯再說。”想了想,又覺得不好掃了楊鴻的麵子。她和楊崎雖然也都識文斷字,可於兒子讀書的事上,全無助益,都是靠著長子自覺外加時時督促弟弟。於是,又換了一副替小兒子說情的語氣,“昨兒那麽大的風雨,你們兩兄弟都忙了一場,鶴兒也在魚塘盯了半夜,你好歹讓他喘口氣。”

    楊鴻這才打住不說了,吃了母親夾來的蘿卜絲,看楊鶴一副長舒一口氣的模樣,便又對弟弟道:“吃過早飯後,把你屋裏那些話本都收拾好,自己拿出來,別讓我去搜。”

    楊鶴的臉黑了一黑。

    楊雁迴實在是瞧不過去了。雖然二哥喜歡讀話本,可也沒有把功課落下呀。她張了張嘴,剛要開口說話,楊鴻已拿眼角掃了一眼她的反應,又道,“待收好了,你自己送去雁迴屋裏,別再讓我瞧見你屋裏有話本。”讓小妹沉迷在讀話本裏,總比讓她去寫話本強。這東西,看個樂子也就完了。

    楊雁迴將求情的話全都咽了迴去,眉開眼笑道:“大哥英明!”

    楊鴻被妹妹誇得心情大好,順手摸了摸妹妹的小腦袋,甚是慈愛:“大哥幫你剝雞蛋。”說著,拿了個雞蛋在桌角磕了磕,幫楊雁迴剝皮。

    楊雁迴問道:“大哥,你昨兒晚上出去做什麽事了?”

    “自然是積德行善的好事。”楊鴻臉不紅心不跳頭也不抬。本來他就從不做虧心事。

    楊雁迴忍不住腹誹大哥,明明昨兒還說要去“作惡”,今兒在爹娘麵前就改了口。

    楊崎對大兒子道:“凡事不可太過。雖則那家人可惡了些,但咱們到底沒有損失什麽。出言警示一下,讓他們日後不敢胡來即可,能不與人結怨最好不過。”

    楊雁迴心說,這樣的人家光警示有什麽用?最好嚇得他們再不敢來招惹才好?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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