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這樣的小災,按照先皇在位時的慣例,該撥給每家每戶三兩救災銀。超過四口的人家,五歲以上人口,按照每人一兩發救濟。

    崔三道:“官府的榜文還沒下來。倒是姑娘指的那處宅子奇了。那宅子裏的奴仆去了受災的村子張貼告示,說受災的村民帶上地契,便可去那裏按照每畝三斤玉米種領救濟。”

    “嘖嘖,能住得起那樣氣派的大宅子,自然不會在乎幾斤玉米種。”楊雁迴道。

    崔三卻道:“姑娘,話可不能這麽說。一畝地領三斤,那幾十個村子得多少地呀?”

    這倒也是。楊雁迴的腦袋依舊探在窗子外頭,問道:“崔叔,那宅子裏是什麽人?”

    今兒好像不是頭一迴見到那個宅子冒煙了。她隱約記得,第一次看到這個宅子有炊煙升起,是……俞謹白偷她家魚的前兩天。

    呸呸呸,好端端的,她怎麽想起那個小賊來了呢?

    崔三搖頭道:“這就沒人知道了。領救濟的村民也有問的,可在宅子外頭放糧的幾個下人都不肯說。”

    做好事不留名呀!這到底是沽名釣譽呢,還是真的品德高尚呢?楊雁迴想不出答案。不過,好歹人家做的也是善事不是?楊雁迴還是衷心希望好人有好報的!可是……宅子的主人到底是哪個呢?

    ***********

    “阿嚏!”俞謹白正好端端站在院中的石桌前擦拭手中一柄銀亮的槍尖,一陣風吹過,頭頂上的槐樹葉子落下來,蹭過鼻尖,癢得他打了個噴嚏。

    俞謹白揉揉鼻子,繼續擦槍。一旁的小廝阿四、阿五見狀,連忙上前。阿四道:“爺,當心受風。”

    俞謹白瞪了他一眼:“受什麽風?這大熱的天,連風都是熱的。指不定是有什麽人在念叨我呢。要你亂操心?”

    阿五苦著臉道:“爺,您真不用進屋歇息會兒?”

    俞謹白一把揪住對方衣襟,拽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來:“我好得很,你別總在這裏礙眼。”

    阿五:“可是你那身傷……”

    俞謹白:“再廢話,爺也照樣給你打一身出來。”說罷,鬆了手。

    阿五嚇得連忙退後幾步,再不吭聲了。

    俞謹白一陣煩躁,他很不習慣走到哪裏都有這兩個跟屁蟲緊緊跟著。

    眼看著阿五退了,俞謹白又掃了阿四一眼,阿四訕訕後退,又賠笑道:“卻不知是哪

    個姑娘在想念爺呢?”

    俞謹白仰天想了一迴,道:“大概是育嬰堂那幫孩子吧。”

    阿五驚問:“爺,您不會……還要去育嬰堂吧?那姓張……可是張老先生他……”

    “他今天肯定不會在。”

    阿四:“可是爺,你的傷真不要緊嗎?瞧著那麽嚇人……而且夫人交代了……”

    “都說了,我好得很!你見過重傷的人這麽精神十足的聽你廢話嗎?”

    阿四、阿五瞧瞧俞謹白那青竹一般挺拔的站姿,都不再說話了。這位小爺也真是奇了,好端端打了一場架,一點事沒有,反倒讓育嬰堂的張老先生揍出一身傷來。可他怎麽還這麽惦記那個育嬰堂啊?

    說起這身傷,俞謹白自己也是怪鬱悶。他那日在詹家拳館神氣完了,帶著一幫小崽子迴了育嬰堂,就看到張老先生黑著一張臉在等他。

    很快,詹世淳押著弟子們來賠不是了,當著育嬰堂所有孩子的麵,手持紫檀木板子,親自挨個過去打通堂。從大弟子到新入門的小弟子,各個挨了二三十板。詹世淳什麽手勁兒啊,那一通板子下來,育嬰堂的孩子都不忍心看了。

    詹師父一番賠禮道歉,算是給足了張老先生麵子。可是詹家拳館的麵子還沒找迴來呢,俞謹白估摸著吧……也找不迴來了。

    張老先生便道:“小孩子打架便是犯錯。詹師父高風亮節,我老頭子也不好姑息自家孩子。”然後,就盯著俞謹白看。

    其實根本不用老頭子盯著瞧。

    這話一出,俞謹白一點都不懷疑,張老先生要揍的人是他。從小到大,育嬰堂來來迴迴那麽多孩子,除了他之外,各個都是老爺子的命根子。不揍他揍誰啊!

    再說,去詹家拳館鬧事的是他。他砸完場子,若是神氣活現的拍拍屁股走了,詹家拳館的弟子心中憤懣,萬一日後再暗地裏找育嬰堂的麻煩,讓育嬰堂的孩子吃那有苦說不出的暗虧怎麽辦?不揍他,沒辦法平人家的氣呀。

    何況,張老先生和詹世淳幾十年的交情,雖不說多深吧,好歹在白龍鎮上也是和平共處這麽些年。結果,被他一次就給砸完了。

    於是,俞謹白自己脫了外衣,乖乖趴到長條凳上,給張老先生揍了一頓。

    挨揍時已經顧不上丟人不丟人了。那感覺,就一個字——疼!

    老爺子真是個實在人呀,那麽大年紀了,還使足了力氣教訓他,也不怕把自己累

    出病來。待想起老爺子打人的工具————手裏常拄著的那根沉香木拐杖,還是他孝敬的,俞謹白就覺得吧,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好端端的,他送這玩意兒給老爺子幹什麽呀!

    眼看著老爺子氣力不濟,氣喘籲籲了,詹世淳才上前來,將老頭兒攔了,讓他消消氣,別再打了。

    待詹世淳帶著一眾弟子走了,張老先生便氣勢如雷的指著他的鼻子讓他滾蛋。

    彼時,俞謹白連站著都很勉強,覺得這老爺子真是越來越冷血無情了。

    “總得讓我先養兩天傷再走吧?”

    “不行,給我滾,立刻滾,馬上滾,別再讓我瞧見你。從小到大,盡給我惹事。沒有一天讓人省心!”張老先生指著他,唾沫星子亂飛,寬大的袍袖亂揮。罵完了,老爺子手一背,氣哼哼往自己屋裏去了。

    正好阿四阿五來接他,說是下午夫人要來,著他趕緊迴去。又幸好他二人是趕了車來的,於是,他就滾了。

    待迴到這座宅子後,阿四阿五就開始抓狂了。

    他們把這位爺照顧出一身傷來,給夫人知道那還了得。那身上,從後背到大腿,橫亙著二十多條被沉香木拐杖砸出來的又腫又硬的僵痕。

    剛上完藥,夫人便氣勢洶洶殺來了,一把揪住俞謹白的耳朵,將他從床上拖下來,中氣十足的罵道:“你這個小孽障,一戰成名呀,真是好大的出息。才多大一會工夫,滿京裏的練家子都在打聽你呢!你幹什麽不好,你去砸詹世淳的武館?我告訴你,這幾個月不許出門,就在這裏閉門思過。什麽時候人家忘了‘俞謹白’三個字,才許出去。”

    待發現俞謹白那一身杖傷後,夫人大怒,卷起袖子就要去育嬰堂找晦氣:“姓張的糟老頭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打我的人!俞謹白,你是不是腦子裏進水了,這麽大的虧你都肯吃!你肯老娘不肯,我非打上門去……”

    震怒的夫人無人敢接近,宅子裏的下人悄悄後退了好些。俞謹白好說歹說、生拉硬拽,才算勸住了夫人。

    夫人又指著阿四阿五罵了一番,著他二人好生伺候著,若再把俞謹白伺候傷了,仔細那身皮。完事了,這才氣哼哼走了。大約是看俞謹白受了傷,連想讓他辦的事都沒交代。

    反倒是這小爺自己……很神奇呀!在床上養了大半天工夫,就生龍活虎的出了宅子四處溜達去了。什麽“這幾個月不許出門”“閉門思過”,在他聽來,大約全是放屁!

    阿四阿五緊緊跟在後頭伺候著。“爺,這月黑風高的,你去哪?”這身子骨也真是太強健了,讓人歎為觀止啊!

    “胡扯,天上那麽大的月亮呢。再吵,小爺換你去床上趴著。”

    溜達著溜達著,俞大爺便發現了新鮮事:“我先前還抱怨那宅子地段荒涼。如今才發現,這地段真好,距離那魚塘也沒多遠!斜著從地裏穿過去,也就十幾裏地呀。你們倆不許跟著,我要去舒展下筋骨。”

    你老這不是一直在舒展筋骨嗎?阿四阿五剛腹誹完,一個晃神,他就不見了。

    俞謹白這一走,第二天天亮才迴來,也不知整整一晚上幹什麽去了。

    阿四阿五心下惴惴,生怕這位新主子又去惹了事,到時候夫人肯定是要拿他們兩個問罪的。

    幸好俞謹白隻是帶著幾分倦色,進了屋,老老實實歇息去了。

    可阿四阿五還是不放心,總覺得這位小爺肯定又去幹了什麽夫人嚴令不許做的事。兩個人圍在床頭前纏磨了大半天,想把話套出來。差點沒把俞謹白煩死。

    如今夫人傳命下來,要他們在這裏賑濟災民,阿四阿五這才安排了宅子裏的其他人手下去,發放玉米種。

    賑濟災民的事辦得很順利,唯一讓阿四阿五不放心的,就是俞謹白大爺了。

    這位爺今兒個一大清早,又恢複了生氣,神氣活現的在院子裏打了一套槍法,震得滿院子落葉繽紛、亂紅如雨。打完了,這會子又擦起槍尖來。

    好身板呀,就是禁得起折騰!

    可是現在聽著這位爺的話,他他他……他又想離開這座宅子了,聽那意思,是想去育嬰堂。夫人的命令,明明是禁足幾個月,是幾個月,不是幾個時辰,也不是幾天!

    阿四阿五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深深的無奈。

    這時候,一隻灰鴿子撲棱著翅膀,從宅子上空飛過。

    那隻鳥一飛過來,阿四阿五就覺得準沒好事。

    果然,俞謹白麵上一喜,不等那鴿子落下,便將手裏的槍尖一丟,腳尖一踩石凳,擰個旋子,整個人便飛了出去,竟比院牆還高,輕巧巧抓了鴿子,身子穩穩落地。

    阿四阿五剛在心裏為這身手喝了一聲彩,便迴過勁兒來,開始哀嚎了。

    阿四:“爺,夫人說了,再不許你和那邊來往,這信鴿看到一隻就要射死一隻。”

    俞謹白左

    手食指輕輕叩著石桌,右手伸出來,鴿子乖乖立在他掌心裏,唇角輕勾,似笑非笑,眼底卻透著淡淡威脅之意:“來,射一個試試。”

    阿四默默低頭。真射死了,俞大爺還不跟他玩命呀!

    阿五哭喪著臉:“爺,咱能不這樣嗎?夫人會怪罪奴才的,夫人說了,再看不住你,就要扒奴才的皮呀!”

    “又不是扒我的皮!”俞謹白的迴答十分冷血。

    抽出了鴿子腿上的信箋,一鬆手,任由鴿子天高海闊的飛了去。

    粗粗掃過信箋上的字,俞謹白的臉色忽然大變。嬉笑之態盡去,反倒說不出的凝重、銳利,整個人仿佛名劍出鞘一般,鋒芒四射。

    俞謹白收好信箋,向著大門的方向大步而行:“爺有事出去幾天,你們看好家。”

    阿四阿五忙去追趕。

    “爺,夫人會生氣的。”

    一句話喊完,俞大爺又看不見了。

    阿四阿五幾乎要抱頭痛哭了。

    阿四哀聲道:“阿五,我算是看出來了,咱們這位新主子,就是來給咱們哥兒倆找麻煩的!”

    阿五道:“他每日裏都這般神神秘秘,還一堆破事兒。你說夫人從哪找來這麽個黃毛小子,還讓咱們當天皇老子伺候著呀!”

    黃毛小子俞謹白已經走得遠遠的,聽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o′|┛嗷~~這收藏漲漲掉掉的。我心塞。

    另外,俞謹白這段用了插敘和倒敘,而且木有完全揭秘,還是留了懸念的。乃們看著亂麽,這段講述得清楚麽?

    ☆、舊園遇故交(上)

    秦府的榮錦堂裏,依舊如往昔般靜謐。桌上的白玉佛手香爐輕煙嫋嫋,燃著秦明傑新孝敬給老太太的龍涎香,滿屋裏都是清雅幽淡的香氣。

    老太太羅氏倚在榻上,認真讀著手裏一卷佛經。看了好一會子,有些累了,這才抬起頭。一旁的林媽媽忙接過佛經,幫老太太收好。

    羅氏又深吸了幾口香氣,低低開了口,道:“這龍涎香對咳喘氣悶果有奇效。聞了這幾日,我這精神頭比往日裏好多了。難為老爺這番心思了,能淘來這稀奇金貴的東西。”

    林媽媽笑道:“這不是求著您給討媳婦麽?”

    羅氏“嗤”的一聲低笑,幾分不屑,幾分無奈,道:“他還知道該討一房媳婦了。上迴叫蘇氏那麽一鬧,再被

    舅太太往外一嚷嚷,秦家在京城算是顏麵掃地了。再不娶個正頭太太迴來,外頭的人還不定怎麽埋汰秦家。說不準,已有禦史彈劾了。”

    林媽媽隻是笑:“總算老爺醒過神來了不是?這是好事。”

    羅氏又問:“棲鳳軒那邊,今兒個可有動靜?”

    林媽媽道:“聽說是請了葛家的二姑娘來了,這會子,大約是正勸著呢。”

    羅氏又冷笑起來:“挑個正妻,卻要小妾相看。大約是等著葛家的姑娘點了頭,再來求我出麵提個親,這事就算成了。娶親的事,蘇氏自會替他操辦。”

    林媽媽道:“聽說是老爺自己相中了葛家的二姑娘,不過是叫蘇姨娘幫著……把把關……再……勸一勸……”說到後來,她自己也說不下去了。說來說去,還是老爺娶妻,小妾先幫著瞅瞅。

    外頭忽進來一個眉清目秀的丫鬟,柔聲稟道:“老太太,楊家那婦人帶著女兒來了,說是有新繡好的手絹給老太太過目。這會子,正在二門上聽候傳喚呢。”

    羅氏道:“她們來的倒是時候,將人請進來吧。”

    ************

    閔氏牽著楊雁迴的手,跟著引路的小丫鬟,行在秦家內宅。給這家人送了好些年魚,她還是第一次走進內宅。京城裏稍好些的地段便是寸土寸金,許多窮京官還要賃房而居。可這秦家不止外頭看著又大又氣派,裏頭也是別有一番氣象。但見一處處亭台樓閣錯落有致,朱窗綺戶豪奢精致,一路行來,眼見著處處鮮花似錦,綠樹亭亭如蓋,來來迴迴的仆婢皆是穿紅著綠,腳步輕快,說個話也是低不可聞,十分規矩。高門大戶果然氣象非凡!

    楊雁迴的感受卻與閔氏截然不同。她行在這宅子裏,便好似行走在夢中。原來的秦莞,已經好似煙中霧裏之人。昔日種種,恍如隔世。

    她已是從裏到外都換了個人了,再不是原來那個哀怨憂鬱的少女。隻是這秦家,怎地半分沒變呢?一走進來,還是叫人覺得壓抑,覺得心底生涼,骨子裏都泛出冷意來。

    楊雁迴忽然便有些後悔再走進來。那些肮髒、齷齪、屈辱、冤枉,她本已遠離,卻又上趕著靠近。

    她不由緊緊握了握閔氏的手,又暖又溫和,好像娘的為人一樣,讓她一靠近,便覺得心裏踏實。雖然娘早上出門時,才發了好大一場脾氣。

    前頭不遠處,就是蘇姨娘的棲鳳軒了。月洞門裏走出來一個衣著光鮮的仆婦,另兩個

    衣著樸素的女子,其中一個荊衣布裙,膚色黑黃,眼露精光,薄唇微抿,年約三十七八,麵上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喜色。另一個卻是二十出頭的妙齡女子,青衫碧裙,眉目疏淡,容色清秀,頭上鬆鬆挽了個香螺髻,髻上插了根碧玉簪子,除此之外,通身再無他飾。三人隻管一徑往北去了,並未瞧見楊雁迴三人。

    楊雁迴的眼睛卻是一亮。那個神色鬱鬱的年輕女子,分明就是葛家的小姨母倩容。葛氏生前,最是疼愛這個妹妹,倩容尋了機會,也會來秦府探望葛氏。

    說起來,這姐妹倆真是一對命苦的。當初葛父葛母雖也肯為女兒備嫁妝,但還是為了攀高門,便將葛氏嫁入了既有嫡長女,又有庶長子,還有得寵貴妾的秦家。葛氏性情柔順,心地純良,哪裏是蘇氏的對手,嫁過來後,沒有過上一天順心日子,人變得越來越消沉。六年前,葛氏也曾懷過一次,可又莫名其妙掉了。從那以後,葛氏愈發消沉,最後落了個鬱鬱而終。

    倩容便又不一樣了。她比姐姐小許多,才及笄不久,還未及定下親事,父親亡故了,需守孝三年,便耽擱了下來。孝期說是三年,實則為二十七個月。守孝期滿,倩容還未滿十八。雖然稍稍晚了一些,也無甚關係,可是姐姐和母親卻又在那年相繼故去。於是,她又要為母守孝三年。

    兄嫂在母親亡故後,勸說她趕在百日熱孝內出閣,還將她說給了一個富商為妾。倩容誓死不從,揚言兄嫂若敢相逼,便要拚個魚死網破。待僵持過了百日,她便可名正言順為母守孝。

    葛氏故去後,秦莞再未見過倩容,倩容後來的事,她也隻聽到了這一星半點。倩容知書識禮、待人友善,麵上是個再溫和不過的,但骨子裏卻是個剛烈至極的性子,而且甚有主見。她也曾為姐姐出謀劃策過,隻是葛氏天生就是柔順懦弱的性子,倩容為她操再多心,她也使不出那些手腕來。

    至於挽著倩容胳膊,和她走在一起的黑女人,便是倩容的嫂子汪氏。秦莞不喜汪氏,雖然見過,卻不肯叫她舅母。在前頭為她姑嫂二人引路的仆婦,正是張勇家的。

    楊雁迴瞧著她三人一路往後花園的方向去了,不由心生疑惑,怎地小姨和汪氏來了呢?竟還是從棲鳳軒出來的。早先葛家不是為了討迴嫁妝,還跟蘇氏鬧過麽?看她二人的穿戴,葛家是越發敗落了。想來葛氏那些嫁妝,已被兄嫂揮霍光了。這可叫小姨怎麽辦?

    她一路想著,便悄悄從頭上拔下一枚珠鈿丟在了一旁的花圃裏。

    很

    快,母女兩個到了榮錦堂。大丫鬟洗雪出來,將她們母女二人迎了進去。正室裏並無人,洗雪帶著她二人來到耳房內。

    羅氏正在耳房內的榻上歪著,身旁一個老媽媽正在給她輕輕打扇子,底下坐著個稚氣未脫的小丫頭給她捶腿。

    閔氏母女兩個便上前福了幾福,羅氏忙著人看座奉茶,又拉了雁迴上前細細打量。

    見女孩兒眉目如畫,風致嫣然,羅氏心中驚歎,這樣小門小戶的人家,不想竟生出這般絕色的女兒來,便對閔氏道:“你這閨女長得可真俊。我以前隻說自己那大孫女生得好看,滿京裏的千金小姐,她算是模樣極出挑的了,不想竟給這小丫頭比下去了。”說到這裏,又歎了一迴秦莞福薄。

    其實秦莞和老太太無甚情分。老太太喜靜,也不願攙和進秦家的內宅紛爭裏,便免了兒孫們的晨昏定省。饒是如此,秦莞年長後,仍時常來瞧老太太。又是洗手作羹湯,又是送繡品,隻是她手藝雖好,卻無甚出奇之處,老太太不大瞧得上。秦莞雖時常言語奉承,想哄老人家歡心,怎奈老太太始終淡淡的,並不跟她親近。漸漸的,她自己也覺得好沒意思,便不大來了。

    底下的秦芳、秦蓉還為此恥笑她,說她厚著臉皮攀高枝兒卻硬是攀不上。可她也隻是想有個得力的倚靠,好讓自己的日子不那麽艱難罷了。她原本也打定了主意,要拿出十二分的真心來侍奉孝順老太太。可惜人家不稀罕她的真心。

    老太太她是沒攀上,反倒越發惹了蘇氏不快。蘇氏特特給她安排了兩個教養嬤嬤,名為教規矩,實則時不時拿話諷刺她,還給她定了許多嚴苛規矩。

    她百般無奈之下,尋了機會向老太太訴苦,隻望著老太太念在她好歹也奉承了那許多日子,多少幫她一把,可是全無用處。老太太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寧可眼看著秦家後宅翻了天,也萬事不理。秦莞便越發心涼了。

    那時候她便知道了,這秦家沒有一個人指望得上,也沒有一個人能幫她、救她。葛氏死後,她總覺得,這世上隻剩自己一個人了,這樣孤獨淒清的活著,真是好沒意思。虧了素簪時時勸她,開解她,叫她忍一忍,嫁了人就好了,嫁了人就好了。可是最後,嫁到侯門裏的也不是她,她反倒為這門親事喪了命……

    素簪最後背叛她,還搭上了性命。她不知內裏,卻能篤定,必是蘇氏從中做了手腳。

    內裏有萬般哀怨齊齊湧上心頭,匯聚到麵上,卻隻化作了一個天真無邪的甜笑:“老太太莫傷心

    。想必故去的大小姐到天上享福去了,在天之靈還能保佑老太太福壽安康。”

    老太太笑得甚是慈祥,指著雁迴對屋裏人道:“這丫頭倒是跟莞姐兒一樣嘴甜。”說著,又感慨了一迴秦莞命薄死得早。

    楊雁迴隻覺得自己的一臉假笑都快堆不住了,心說,我福大命大著呢。

    林媽媽瞧著有些不對勁兒,怎麽老太太這會總是提起秦莞?往常也沒見她這樣。

    羅氏又端詳了一迴眼前的小美人,忽覺不對,便指著她頭上的雙丫髻道:“怎麽一邊扣著四個銀珠鈿,一邊扣著三個?這是外頭新時興起來的打扮?還是我又眼花了呢?”

    楊雁迴便伸手去摸自己的鬢發:“明明一邊四個來著。”結果伸手一摸,她就低頭不說話了。

    閔氏也道了一聲“怪哉”,又說:“因怕在您老人家麵前失了禮,在二門上時,我才給她整理了一番。那會兒還在頭上戴著呢。”

    老太太便又問林媽媽道:“是哪個領她們進來的,快叫原路返迴去找找,隻怕是掉在咱們園子裏了”又對楊雁迴道,“小丫頭莫急,若是找不著了也沒什麽可惜的,老太太這裏有更好的給你。”

    閔氏忙道:“這如何使得?”

    老太太道:“怎麽使不得,上迴叫丫頭受了驚,這迴就當壓驚了。”

    楊雁迴對老太太笑道:“老太太,東西既是我的,別人哪裏認得。我記得來時走的路,不如叫我自己去找吧。”

    老太太也笑了:“這如何使得?這園子不小,你別走迷了路,再哭起鼻子來。”

    閔氏則低聲斥道:“雁迴,你不許胡鬧,趕緊收了你那玩心。”

    老太太心下頓時明了,笑道:“莫非丫頭是瞧上這園子了麽?罷了罷了,洗雪,你就帶上這漂亮小閨女出去找找她的珠鈿,再帶她在園子裏四處逛逛。”

    楊雁迴連忙道謝,笑意更濃,聲音也更甜了:“多謝老太太。”

    老太太又對閔氏道:“放心,不會把你閨女弄丟的。讓孩子玩一會子,咱們聊聊針黹女紅。你那手藝可真是好,是從哪裏學來的好本事?”

    洗雪走過來,牽了楊雁迴的手出去。

    閔氏便拿出才繡好的一條帕子給羅氏過目,老太太眼睛立刻亮了,將手帕接過來細細瞧了,又讓滿院子裏的人都傳著看看:“瞧瞧,把個海棠繡的,仿佛生來就長在這帕子上似的。”

    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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