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西都獨孤府徹底整頓之後,獨孤銑便安排了人留意宋微的動向。半年前形勢緊張,怕無端連累他,把人手撤了個幹淨。最近從烏洛部族迴來,稍有空閑,於是又盯得緊起來。薛家兄妹跟宋微曖昧許久,他早就知道,也知道宋微不但應付得來,還能從中找樂子,故而並不擔心。他唯一擔心的,是宋微主動跟人亂搞。偏偏被逼得放了明話,自己不能幹涉他,這份憋屈,端的難以言表。獨孤銑不清楚幾個月前究竟發生了什麽,隻得知薛璄人走了,架勢反而更加張狂。他手下幾個不知死活的小卒,背地裏什麽浮言浪語都敢說。此刻因為確定對方心意,宋微半年等待,反倒莫名成為獨孤銑的某種倚仗。仿佛突然就轉正了上位了,有資格審訊捉奸了。本該竭力克製收斂的心思,完全不受控製,如脫韁野馬般愈發放縱。宋微翻個白眼:“什麽怎麽迴事?”獨孤銑最見不得他這模樣,被那小眼神一瞥,心裏立刻就要著火。吃的喝的都放下,傾身過去,捏住他下巴:“乖,別裝傻。到底怎麽迴事,嗯?”宋微順勢抬頭,胳膊撐在凳子沿兒上,挑起眉毛:“你覺著是怎麽迴事,就怎麽迴事。”獨孤銑吸口氣,使勁壓了壓心火:“小隱,你明明答應了我,是你自己許諾我半年期限。我知道我該早些來……別這樣故意氣我。”宋微偏過臉看牆壁:“我是答應了你,那又怎麽樣?難道就不能給自己存個備用的麽?誰知道你來不來?白耽誤小爺我……唔!”這張嘴實在是可恨。獨孤銑兩步繞過去,捉住了狠咬一口,直接見了血。緊接著把人提起來,自己坐在圓凳上,將宋微放在腿上,再低下頭輕輕舔吻。宋微慘叫一聲,掙紮兩下,聲音漸漸變小,越來越黏糊,到後來,便隻剩下嘖嘖水聲,叫人聽了臉紅心跳。已經開了頭,自然不可能煞得住尾。桌案上有個香油碟子,獨孤銑手指蘸了蘸,將宋微褲子褪至大腿,順著雙巒之間幽深的溝壑塗抹下去,嘴裏說著渾話:“這地方拿來烤烤,定然比那鴿子蛋還嫩。”宋微一張臉比烤肉片更紅,咬牙咒道:“你個流氓,非得這麽……”獨孤銑不答話,吻住他,一心一意忙自己的。猛地扶起他上半身,麵對自己跨坐下去,一壓到底。宋微打個激顫,根本發不出聲音,隻能用雙手死死摳住他的肩膀,忍受那一瞬間強烈到頭皮發麻的衝擊。獨孤銑放開他的唇,頭枕在他頸側:“小隱,我很想你。”這一句就像迷惑心智的咒語,令宋微放鬆了身體。手從獨孤銑衣襟伸進去,在肩背上毫無章法地抓摸。摸到一道長長的凸起的疤痕,愣了愣,立即扒開衣裳。疤痕顏色新鮮,明顯愈合沒有太久。“你受傷了?”“早已經好了。”宋微把他前襟也扯開,又在肋下找著一道新傷。摸了摸,哼道:“有些人不是自誇功夫好得很麽?”獨孤銑聽了他的語氣,立即明白他把這兩道傷口理解成了自己來得這麽晚的原因。如此美好的誤會,令人張皇無措。不知該迴答什麽,抱著他一頓狂風驟雨地做。懷裏的人再沒有說話,隻是閉著眼睛隨他起伏,嘴角微微翹起,浮現出放空一切的祥和與愜意。獨孤銑不是詩人,卻在這個時刻想起了許多詩句所描繪的意境。比如暴雨中殘損的芭蕉下一叢綠幽幽的苔蘚,風雪中搖曳的燈火下一枚圓溜溜的棋子。任世界翻天覆地,此間方寸,安穩靜好。 他於此刻堅定了決心:這樣的好日子,過一天,少一天;拖一天,是一天。桌案上有現成的濕布巾,備下擦手用的。扯過來擦了擦身上,宋微懶洋洋道:“哎,這下真餓了。你是打算吃窮我,故意這麽折騰是吧?”獨孤銑嗤笑:“你還能叫人吃窮了?有的是公子小姐排著隊給你上貢吧?”嘴裏說著酸話,手底卻不含糊,將小銅爐搬到地上,把火挑旺,添幾塊木炭。又從宋微房裏抱出一張氈子鋪好,讓他側躺在自己腿上,一麵接著燒烤,一麵伺候他吃喝。宋微就著他的手喝口酒,笑道:“你不服氣,你倒是勤來貢著點。”獨孤銑順便自己也喝一口,道:“這不是來了麽?”趁著氣氛正好,繼續之前的話題,“小隱,你老實告訴我,薛三是不是找過你麻煩?”宋微頓了頓,顯出一點尷尬樣子:“也不是不能跟你講。隻不過,你聽了不許生氣,更不許笑。” 當下便將那一晚的經過說了一遍。他瞞下了翁寰下藥的情節,隻道是一幫狐朋狗友給薛三餞行,喝多了胡鬧。薛三要占自己便宜,翁十九幫著使壞,自己借窈娘的手施了個偷梁換柱之計,結果卻被神誌不清的薛三張冠李戴,事後怎麽也說不明白,於是成了一筆糊塗爛賬。他心裏十分清楚,下藥暗算一事已然超出憲侯接受範圍,真說了,搞不好會鬧出人命。故意把過程講得滑稽可樂,果然,獨孤銑忍不住露出笑意。最後硬板起臉,兇巴巴道:“既如此,有何說不明白的?怕是你不想跟人說明白吧?”宋微沉默片刻,道:“那時候,我不知道你到底還會不會來。非跟他掰明白了,對我有什麽好處?弄不好當場就把人得罪了,吃不了兜著走。何況他轉眼就走了,不過是幾個嘍羅上門送錢送物,背後說些風言風語,我跟這些人白費什麽勁?薛三武舉迴來,肯定很快要成親,到時候認不認得我還兩說,你何必吃這飛醋。”獨孤銑也沉默了。如果自己不來,宋微的做法,就是最好的自我保護方式。也許,因為一直以來都未能在他麵前占上風,故而印象裏總覺得沒有他應付不來的人和事,也因此忽略了他在用怎樣的方式去應付這些人和事。“小隱。”獨孤銑想說聲抱歉。然而自己的所作所為,又豈是抱歉二字可以了結?宋微奸笑一聲:“薛三外表瞅著精明厲害,其實好糊弄得很。招人恨的是翁十九那死胖子,看似憨直,一肚子壞水。”拍拍獨孤銑胸脯,“喂,你能不能幫我揍這廝一頓?別打死了,揍得他一個月下不了床就行。”獨孤銑望著他,眼裏全是柔情:“好。”宋微眨眨眼睛,又道:“你自己動手,別叫侍衛。”“好。”     第59章 憐傷憐痛憐孤苦,願挨願打願癡狂在宋微心裏,翁寰位列欠揍排行榜首,這廝挨打,自己是一定要在現場觀摩,出盡心頭一口惡氣的。獨孤銑沒跟他說什麽時候動手,他便也沒問。事實上,憲侯這趟來,有著遠比當打手更加重要的任務,宋微心知肚明。隻不過,獨孤銑不說,他便始終不問。高手過招,一動不如一靜。為避人耳目,獨孤銑每晚入夜偷偷摸到宋宅,清早陪宋微溜鴿子溜牲口,進了城門即分手,各幹各的事去。幾日下來,宋微覺著憲侯大概是幫皇帝忙完了大事,上這西都度假兼偷情來了。原本因為穆七爺之前轉達的那句話,宋微猜測獨孤銑不來則已,來了必定快刀斬亂麻,明明白白給自己劃下道兒來,卻不想居然還在原地兜圈子。變化自然也是有的,可惜不是往前走,而是往下陷。身體夜夜熱情似火,卻阻止不了心裏的溫度一點點重新冷下去。並不是懷疑獨孤銑的心意差了,而是宋微很清楚,身居高位的人,無可奈何的地方總會額外多些,難免許下無法兌現的承諾。這一點,他比憲侯本人明白得還要更早更透徹。 說絲毫不失望,肯定是假的,但宋微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好。自從想通之後,在情愛關係這個唯一看不大開的問題上,他也看開了。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管他性別無差、地位懸殊、時空遙遠,談場酣暢淋漓無疾而終的戀愛,又何妨。隻不過,指望他宋微主動,在目前這種情形下,做夢也不要想。他這裏沉得住氣,做母親的可忍不住了。宋曼姬當然不知道他跟獨孤銑之間暗地裏的勾當,而是聽聞薛三郎派人上門送錢送物,自家兒子居然照單全收,立時坐立不安,差人叫宋微過去說話。按說宋曼姬早該知道,但是麥阿薩入夏後突發中風之症,幸好救治及時,保住了性命。經過幾個月的治療,善加調養,後遺症狀也漸漸減輕。除去半邊手腳不如正常人靈便,其他基本恢複。宋曼姬既要照管生意,又要伺候病人,忙得根本顧不上兒子。宋微時常過去探望母親,實質上的幫助卻沒法給,也不方便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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