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銑將袋口解開,讓宋微驗明正身。但見翁寰被綁成一個大肉球,嘴裏塞著破布團子,昏迷不醒。宋微道:“沒讓人發現吧?”獨孤銑笑笑:“今日翁公子與友人在東郊賽馬,一馬當先落了單,正好。我想著你沒準要自己動手出氣,幹脆拎過來隨你處置。”宋微抬腳踢了踢翁寰圓滾滾的屁股:“這一身厚肥膘,累死我也揍不出坑啊。”獨孤銑看著宋微:“小隱,我記得你說要他一個月下不了床。”宋微斂去笑意:“嗯,一個月。這廝值這個價。”獨孤銑點點頭,還用麻袋將翁寰腦袋套上,解下腰間佩劍,目測一下位置,握著劍鞘敲下去。“哢嚓!哢嚓!”兩聲脆響,準確無誤敲斷了兩根脛骨。也不知用的什麽手法把人弄昏的,敲得那大肉球連彈兩下,居然沒醒。宋微在旁邊聽見那聲音,禁不住跟著抖了兩抖。獨孤銑笑道:“嘴上說得狠,其實也沒多大膽子。”補充一句,“這樣動靜小。過一會兒人醒了,保證疼得他哭爹喊娘,生不如死。”拍拍窗戶,還是秦顯進來,拎著麻袋不聲不響出去了。宋微在床沿坐下,因為獨孤銑那句“哭爹喊娘,生不如死”,想象一下,心裏痛快得很。笑嘻嘻抬頭:“咱們喝一杯如何?”獨孤銑在他身邊坐下:“好極。” 很快把矮幾擺上火炕,也不用菜肴,一壺酒平分兩半,一人一大碗,互相碰了碰。宋微剛要喝,卻見獨孤銑將碗放下,改為跪坐姿勢,雙手撐著幾案,滿臉肅然:“小隱。”酒碗停在唇邊,等他下文。“小隱,我……”獨孤銑吸口氣,一字一句,仿佛銘刻碑文般凝重而緩慢:“我無法承諾你太多,但是我可以保證,從今往後,獨孤銑心中隻有你宋微一人,必定傾盡所有對你好。以你之哀樂為哀樂,以你之好惡為好惡。絕不會用你的親人威脅你,更不會在災難來臨時拋下你。我將與你共同麵對生之艱難,死之恐懼。用我所有的力量保護你,愛惜你,全心全意,一生一世。“所以……小隱,我請求你,跟我一起迴京城。”宋微低頭凝視淺碧色的酒液。半晌,輕啜一口:“好。” 第60章 千重帆過唯伊是,百煉鋼成繞指柔宋微的打算,自己跟穆家商隊出行,到路上再與獨孤銑會合。他以為要費一番口舌,不料獨孤銑二話不說便點了頭。沒想到侯爺自我批評和自我完善的能力這麽強,宋微心中暢快,抱著他脖子軟綿綿道:“我想把它們都帶上,好不好?”獨孤銑一手托著他屁股,手指在滑膩的肌膚上連捏帶掐,一手挑起下巴,方便啃咬脖子,明知故問:“它們?誰?”“就是嗯昂、得噠、拉嘰、溜丟它們啊。我不在家,托給誰都不合適,再說我也不放心。”獨孤銑搖頭:“馬可以帶,驢不行,太慢。鴿子嬌氣,路上折騰不起。”宋微問:“你趕時間?”獨孤銑目光暗閃,隻是宋微正仰著頭任他親吻,故而沒看見。“不趕時間,計劃迴去過年,臘月底到達京城就行。但是我想帶你路上好好玩玩。自西都龍城至京都苑城,沿途風光不錯,郡市無不繁華,很有些出名地方,比南嶺更有意思。咱們一路玩過去,你少帶些累贅物。”宋微喜出望外,眉開眼笑瞅著他:“真的?一路玩過去?嘿嘿……好!”旋即又生疑惑:“這才九月,一氣玩到臘月底,你哪來這麽多空閑?”眼珠一轉,笑道,“你遭貶了?還是辭官了?這可真是值得慶賀的大喜事。”獨孤銑在他屁股上“啪”地拍一下:“憲侯乃五侯之首,世襲罔替,貶誰也輪不到我,想辭也辭托不掉,你死了這條心罷。皇上龍體康複,各方安定有序,體恤我之前奔波辛苦,給了三個月長假。”宋微失望地撇撇嘴:“哦。皇帝對你可真大方。”貼上去摸摸蹭蹭地撒嬌,“反正是玩,帶上它們有什麽關係?拉嘰和溜丟乖得不得了,我已經搞清楚怎麽操控飛盤起落遠近,不會麻煩的。嗯昂就更不用說了,那小子你還不知道麽?耐力好,不挑食,不挑地方,根本用不著管。你既不趕時間,何必嫌它跑得慢,這不是故意瞧不起人麽?”明知宋微一貫把畜牲當人看,獨孤銑還是忍不住笑,邊笑邊搖頭。宋微知道得很,獨孤銑心目中,自己養的這些個禽類獸類都是拖油瓶電燈泡。腦袋一扭,哼聲道:“你不是有三個兒女麽?你養三個,我養四個,比你養的省事多了,是不是公平合理?我不跟你計較,你憑什麽不讓我帶著?”獨孤銑哭笑不得,尷尬無語:“這能放到一起比較麽?真是……”討價還價半天,宋小郎完勝,拖家帶口上路。第二天就去穆家問了準信,又到母親那裏正式辭行。三日後,商隊啟程,宋微騎著得噠,嗯昂背上馱著鴿子籠,隨同出城。穆七爺春天上京後並沒有迴來。穆家作為新晉皇商,自然格外關注宮廷朝堂上的動蕩。京中需要有人坐鎮,七爺便留下了。因此這一趟押貨換了穆三爺一個兒子,也是年輕一輩中的領袖人物,知道一點宋微跟穆家的關係,對他照顧周到,熱情有加。過得兩日,商隊行出二百餘裏,晚上歇在旅舍,獨孤銑亦在此等候。次日商隊出發,宋微便沒有再跟隨。他早已與人說好,定期將平安信送到沿途穆家商行,請他們有人迴西都時幫忙捎給母親。至於將來,不管在京城待得怎樣,合適的時候抽空迴家探望,亦非難事。如今官道驛路發達,自西都至京城,良駒代步,不過半月而已。商隊已經離開。宋微牽著馬從旅舍出來,看見獨孤銑正騎在馬上等在路口。他翻身上鞍,前行幾步。二人相視一笑,並轡而行。於是……蜜月旅行開始啦。原本獨孤銑就在琢磨怎麽把宋微悄悄帶出西都,才不會引起任何注意。卻不想他自己提出分頭行動,出了城再會合。跟穆家商隊一道出發,無絲毫可疑之處,再合適不過,足以把危險降到最小,簡直就是天賜良機。憲侯親衛二十餘人,分散成幾組,喬裝偽飾,或扮作遊俠,或裝作行商,幾個斯文些的甚至假裝成上京備考的舉子,同路進京。這些人有的打前站,有的當後衛,總之就在主子附近出沒,隱隱呈合圍保護之勢,卻又不叫人看出來是一夥兒的。至於獨孤銑身邊,擺在明麵上的隨從,僅有宋微熟識的牟平秦顯二人。隻不過,他不知道的是,此二人也經手侯爺交代的一切關於母親宋曼姬的調查。憲侯身邊這兩位心腹,對宋微的態度,總體趨勢就是越來越恭敬。如今當然更加恭敬了,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在裏麵。宋微沒有多想,隻覺得獨孤銑很會調教下屬,坦然受之。自西都至京師,橫穿中原腹地,西起東西文明交匯之地,東至沿海繁華阜盛之鄉,這一路名山大川、華都古鎮、美景勝跡,數不勝數。各地人口密集,行人往來頻繁,憲侯府一行二十多人分散開來,若非知情者,看不出任何異樣。其時太平盛世,河清海晏,四方豐稔。社會治安普遍良好,“遠適數千裏,不持寸刃”。連交州南疆之地都走得順當,中原經濟文化發達區域,當然更加安全方便。有錢又有閑的人挺多,再加上年輕人中盛行遠遊任俠之風,故而獨孤銑和宋微,以及兩名隨從,四人四騎,並一匹毛驢兩隻鴿子,根本用不著偽裝,本來就是出門遊山玩水的富家子弟。這一日秋高氣爽,幾個人起得早,清晨便出了城門。城外官道筆直寬闊,碰巧視野之內一個行人也無,宋微勒住韁繩,側頭衝獨孤銑笑笑:“比一程?”獨孤銑也望著他,勾起嘴角:“彩頭?”宋微歪著腦袋想想,一臉純真:“你輸了,讓我上一迴。我輸了,讓你上一迴。”獨孤銑搖頭:“不成。不比了。”“那你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