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瀾洲抬眼看向沅靈子,臉上的笑意終於盡數消退了下去。  他眯起眼,目光危險地看向沅靈子。  “茶有酒香,酒味蘊茶。”沅靈子並不懼於沈瀾洲的眼神,“這茶倒是難得的好茶,我其實方才一直在樓中,曾看到之前的活計送茶進沈教主與葉前輩的包廂,那時送的茶……我記得並不是這香味吧?”  女子像是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此時麵前的這男人到底有多危險、能在眨眼間取自己首級一樣,完全不顧隨著自己的話眼神越來越暗的沈瀾洲:“要說這醉露,果然是名不虛傳。茶香盈室不說,這獨特的酒味實在是醉人。隻是據說這醉露極為珍貴,尋常人家輕易連見也見不到。這裏不過蘇陽縣一個小小茶樓,怎會有如此好茶備著,甚至在沈教主來後都不需多言,店中活計便知道這次該送上這茶?”  “蘇陽縣民風真是開放,開放得讓我恍然間覺得……”沅靈子看著沈瀾洲,笑著道,“倒是與邪道中人的行事準則有幾分相似。”  “沈教主不覺得嗎?”  “……”沈瀾洲抬眼看向沅靈子。  男人終於將手中一直端著的茶杯放到了桌麵上。  戲台上的戲子仍在吱吱呀呀地唱著戲。  百姓們歡唿叫好,完全沉浸在了戲文中,認同了戲曲中的理念想法。  包廂裏氣氛卻是瞬間膠著起來。  杯中茶水不知被什麽帶得無風也泛起波瀾,酒香溢了滿室。第76章 古代武俠1.15  茶香滿室。  沅靈子一手按著劍身,一手搭在桌子邊緣, 挺直了腰身, 滿眼戒備地看著沈瀾洲。  她知道, 沈瀾洲武功高強, 遠在她之上。  魔教教主功力深厚、抬手間極可取人性命。  多少功力深厚者都抵擋不了他的一擊。  更何況是她。  沈瀾洲做那麽多, 瞞過所有人、設計一切,曆時這麽多年,隻為了能收服武林。  而現在,他的計謀正順利進行著,甚至距離他計謀的成功也已經僅僅隻有一步之遙。  沈瀾洲自然是不會允許任何人來破壞他的計劃的。  可現在, 沅靈子卻就這麽堂而皇之地告訴了他——你的一切計謀,我都知道。  沈瀾洲會想怎麽做?  自然隻能是……殺人滅口。  紫衣女子的臉色愈發戒備, 按著桌角的力道愈發用力, 是隨時可以拍案而起的姿勢。  沅靈子感覺到有汗珠順著自己的額角慢慢滑落下去。  一直滑進眼裏。  很癢。  沅靈子卻完全不敢抬手去擦。  在這種時候, 她的任何一點行動都可能會引得沈瀾洲暴起殺人。  她在武力方麵完全不是沈瀾洲的對手,隻能更沉心靜氣, 來為自己謀得一兩分的生路。  沅靈子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沈瀾洲,一雙耳朵仔細地聽著周圍的動靜,試圖從窗外的喝彩聲和風聲中,分辨出沈瀾洲輕微行動時帶起的聲響。  她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戒備。  沈瀾洲就著方才放下茶杯的姿勢, 亦是抬著眼直直地看向沅靈子。  腰背也是挺直的, 分明也是一副隨時能暴起的樣子。  沈瀾洲看了沅靈子許久, 半晌後男子終於動了。  沅靈子一驚, 立刻拔劍抵抗。  等沅靈子將劍身拔出、揮劍朝沈瀾洲刺去時, 她一抬眼,卻驚訝地發現沈瀾洲竟仍未站起身。  玄衣男子仍那樣坐在座位上。  沈瀾洲的唇邊甚至又帶上了點如常的笑意,顯得風流俊美。  他抬著手,修長白皙的兩指間,輕輕鬆鬆地夾著沅靈子方才全力向他揮來的那一劍。  雪白淩厲的劍身寒光粼粼,觸之見血,此時卻這樣簡單輕鬆地被沈瀾洲用兩指夾著。  沈教主養尊處優,一雙手養得白皙幹淨,漂亮得仿若玉石一般,與鋒利的劍身比起來,看上去不堪一擊。  簡直讓人擔心那手指下一秒就會被鋒利的劍身給割傷、割得鮮血淋漓。  可現在,當沅靈子的劍身被沈瀾洲用兩指輕鬆夾著的時候,她才發現,這看似不堪一擊的兩指,其實究竟蘊藏著怎樣的力量。  沈瀾洲隻是那樣簡簡單單的兩指一夾,看著似乎毫不用力。  可沅靈子分明發現,自己此刻哪怕再如何用力,都再也無法移動劍身半分。  沅靈子驚詫地朝沈瀾洲的手指看去,這才發現,沈瀾洲這雙看著漂亮幹淨的手的指縫間,竟是生著一層薄薄的繭子。  “沅靈子掌門怎麽脾氣這般暴躁。”沈瀾洲抬眼看了沅靈子一眼,笑了笑。  他笑得自然是溫柔又風流的,眉眼間簡直盈滿了柔情:“……有話自然得好好說。”  下一秒,沈瀾洲手指一用力。  沅靈子分明看到,就在那一刻,自己這把據說是用精鋼打造的、刀劍相砍亦不會折斷的寶劍劍身,竟是就這樣,輕易地被折成了兩段。  脆弱得簡直像是紙糊的一樣。  “一上來就用刀用劍的做什麽。”沈瀾洲說著,一臉隨意地鬆手,這折成兩段的斷劍立刻掉到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兩聲脆響。  沈瀾洲抬眼看了遺憾沅靈子,卻見分明已經失了武器、不再有一戰之力的女子仍站在原地,用那充滿戒備的眼神緊緊地盯著自己,終於笑起來。  沈瀾洲這時的笑容裏倒是帶了絲真實。  男人笑著說:“你師傅倒是有福氣,收了你這麽位孝順的徒兒。”  他這話語說得語聲含笑,話語底下仿佛帶著點別的意思。  竟似有幾分熟稔的意思。  “你……”沅靈子聽了沈瀾洲的話,卻是一愣,“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與我師傅是什麽關係?”  容色卻仍是戒備的。  沈瀾洲笑起來:“你這次來念慈縣前,你師傅沒交代你什麽?”  “我師傅隻告訴我,讓我配合好蝶衣客的行動,必要時可以偽裝成蝶衣客。”沅靈子一愣,隨即卻仍是皺著眉迴憶道,“她還與我說,若遇到意外情況,不必驚慌,自會有人協助……”  沅靈子說到這裏才一愣,終於反應過來:“我師傅說的那人……是你?”  “倒不是協助。她與我說,自己那徒兒初出茅廬,擔心你行事不周,讓我到時對你手下留情。”沈瀾洲說著挑了挑眉,看了眼在地上斷成兩截的雪白劍刃。  沅靈子明白他的意思,方才沈瀾洲確實是明顯對她手下留情了,否則以沈瀾洲的功夫,怕是這劍刃兩斷的同時,斷裂的劍刃就會飛過來刺穿她的喉嚨,讓她命喪當場。  其實沅靈子一開始接到自家師傅的密令的時候是疑惑不解的。  雖然全武林都在傳說自己這個浣花派的二代掌門武功高強、行事手腕厲害,在短短數年時間內就將浣花派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發展到了如今這個規模,但沅靈子自己知道,這一切其實都與自己沒多大關係。  浣花派的背後,有不知名的勢力在撐腰,這是沅靈子早就知道的。  一個新生門派要在武林中立足談何容易?若沒有背後勢力,隻怕浣花派早已與其他無依無靠的小門派一樣,消逝在了江湖裏。  沅靈子原本並不知道浣花派這背後的那股勢力究竟是誰、是哪門哪派。  其實浣花派的一切事宜,向來是她的師傅親自打理的。  這個在江湖中沒有半點知名度、上任不久就因傷退位的浣花派開山掌門,其實才是如今浣花派內真正的管理者。  她從不露麵,一是因為她身份特殊、露麵不太方便,二卻是因為她不會武功、露麵不足以服眾。  是的,沅靈子的師傅、浣花派的開山祖師兼現任實際掌權人,其實是個不會武功的。  但這並不妨礙沅靈子對她的尊崇。  沅靈子是個孤兒,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都去世了,年歲還小的她被親戚賣給了人牙子,間接轉手之後,沅靈子成了她師傅的貼身丫鬟。  她師傅自小身體不好,是以獨自居住在一個莊園裏清修。  她年歲其實與沅靈子相當,但卻懂得很多。  她的書房裏堆滿了武功秘籍。  師傅自己身子弱無法習武,就開始教沅靈子習武。  沅靈子天賦還算不錯,這麽多年便也有了一兩分根底。  後來,師傅又建立了浣花派。  像沅靈子這樣被父母親戚遺棄甚至賤賣、無法自保的可憐女子其實很多,師傅說她建立浣花派就是為了讓她們明白,雖身為女子,她們也可以自力更生。  沅靈子向來尊崇師傅,師傅讓她幹什麽,她便幹什麽。  師傅說讓她當浣花派掌門她便當,師傅讓她教導徒弟她便教導,師傅讓她偽裝為蝶衣客她便偽裝。  其實一開始是沒有蝶衣客這個人的。  衛家小姐和段小禾是閨中密友,兩人一文一武,恰好都是性情剛烈、不願認命的性格。  那兩家威脅她們訂婚的人家、那兩個所謂的她們的“未來丈夫”是怎樣的人,她們再清楚不過。  她們不願被那樣蹉跎,便想出了這樣的法子。  衛家和段家的父母都是疼愛女兒的,他們知道了她們的想法,不僅沒有嗬責她們,反而幫著她們一起瞞天過海。  衛家小姐和段小禾都是做事決絕的,她們竟想出了假裝自己被人侮辱,以此來讓那兩家退婚的想法。  這才有了一開始的“蝶衣客”,那印記的形狀是衛家小姐與段小禾親自取的。  被留在現場的蝶形印記與兩地流行的姻緣簽相似,其他人不明白其中含義,本地人卻是一見便明了——這是兩個姑娘在說,若不是心上人,她們寧願用這樣的方式終生不嫁。  父老鄉親們都是相熟之輩,其實從之前“芸娘”的事情就可以看出,這兩地對這種想法是很讚揚敬佩的。  百姓們幫著隱瞞,捕頭衙役們心知肚明之下幫著偽造現場,這才有了一開始轟動一時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蝶衣客”。  也許是上蒼相幫,這件事進行得很順利,順利得甚至讓人有些懷疑是不是有人在暗中幫助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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