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飛黃理解她:“你和別人不一樣,你為的是救你的妹妹,而不是引人注目。而且,你在鄭府認識的能幫你的人,隻有我,對嗎?”


    “嗯。”秦雨青頭,可憐的樣子。


    鄭飛黃繼而問:“其實,如果不是你的雨虹妹妹身患惡疾,你也不會來找我幫忙,對嗎?”


    “是的。”秦雨青。


    鄭飛黃的情緒複雜起來了:這麽是她的妹妹的癇症才讓我和她有幸在這幽靜的樂山別院互聊心事,我是否該感謝她雨虹妹妹的癇症呢?這太猥瑣,不道義了。我怎能這麽想呢?


    秦雨青到那日的情景,覺得很幸運:“一官,你知道嗎?我那天本想去你居住的禪珞院找你,不過我好幸運,在浣紗亭看到你。我躲在柚子樹後麵好久,等工人們都走了,還是不敢出來。後來等到你也要離開浣紗亭了,我才趕緊出來見你。”


    “雨青,你怎麽這麽膽?”鄭飛黃問。


    秦雨青迴答:“我害怕,要是一官你拒絕了我的請求,我該去找誰借錢給雨虹抓藥呢?那樣,我和雨虹妹妹就走投無路了。我隻想讓心中的希望久存一會兒。不過,一官,你答應了,我就有希望了。”


    “原來你怕這個。救人的事,我怎麽會拒絕呢?”鄭飛黃心裏想:雨青,你的要求,我都不會拒絕,既然我已是你心中的希望,那我更沒理由棄你不管啊。


    秦雨青突然想到:“一官,那天我躲在柚子樹後那麽久,看見你在浣紗亭站了很久,似乎在尋找什麽。是什麽有趣之事,讓你獨自一人站了大半天呢?可以告訴我嗎?”秦雨青的話已超過了一個丫環的身份。


    但鄭飛黃不僅不介懷,聽到她這樣問還很高興,並留給她一個懸念:“我那是在尋一位不心從九天之上掉落人間的仙女。我怕她受世俗的玷汙,想盡全力保護她。”


    “一官你在開玩笑,那裏沒有仙女。”秦雨青認真確切地。


    “有,你不知道而已。”鄭飛黃離開了,想:身為佳人£⌒£⌒£⌒£⌒,卻不知,雨青,你才是佳人。


    樂山別院裏,留下秦雨青糊塗地想:哪裏有仙女啊?一官為什麽開這個玩笑,有什麽好笑的。


    鄭飛黃想帶給秦雨青一東西,讓她開心一下,可怕她多心,送她什麽好呢?雨青,你應該多讀書。你時窮苦,逃荒逃難到福建,肯定念書少,我送你兩本書。


    第二日鄭飛黃先來到了樂山別院,給秦雨虹煎藥。秦雨青迴來了,梳著一字髻,一身蔥綠色衣裙,踏著歡快的步子,嘴裏哼著歌,雙手各握一束建蘭,左手聞一下,右手嗅一下,樂悠悠的。


    鄭飛黃臉上的笑意是不自覺的:這是建蘭花美了她,還是建蘭花有幸受她的寵愛呢?


    “一官,你在給雨虹煎藥嗎?今日來得真早。”秦雨青聲音清澈,神態自然,像是在和熟人打招唿。


    鄭飛黃感受著她歡快的笑意和清澈的聲音,似乎在淨化自己從外界而來浮躁的心靈:“雨青,你好像很開心,不像你在鄭府門口初遇我時那樣無助,也不像在浣紗亭那樣難過了。今日有何高興事啊?”


    秦雨青坐在他身邊,一起煎藥,:“現在能在鄭家浣衣房穩定地做工,不用漂泊,還有一官幫著我為雨虹治病,我不知該怎樣難過了。一官,我拿著建蘭花給你聞,你就聞不到這藥的苦澀了。”秦雨青將兩束建蘭合成一束,舉在鄭飛黃麵前。


    鄭飛黃聞著建蘭花香:雨青,你的韻味幽然比建蘭還香。穩定地做工,為妹妹治病,就讓你滿足了?簡單,純潔。隻是,雨青,你把我當做你的守護神了嗎?我不知能否做得到。


    秦雨青純美的笑聲中,鄭飛黃拿出兩本書給她:“雨青,這兩本書,《菜根譚》,《窗幽記》是我們大明的學者所作,比詩經楚辭,唐詩宋詞更通俗易懂。你從這兩本開始念書,會更易學。”


    秦雨青翻看一下兩本書,眉頭皺:“一官是我應該多念書嗎?”


    “這兩本書講述人生哲理,可陶冶情操,怡人心智,你讀了以後,可讀給雨虹聽,讓她心緒得到平靜,更有益於病情恢複。”鄭飛黃將念書的好處給她聽。


    “一官為奴婢操心多了。奴婢和妹妹都是浣衣女,要懂這高深的人生哲理有何用呢?”秦雨青轉過頭麵對他問。


    鄭飛黃溫柔地:“怎麽會沒用?將來你嫁人了,在夫家能出一兩句醒世恆言的詞句,夫家人就會更瞧得起你。”


    “我可不想嫁人受苦,我一生守著妹妹,就夠了。”秦雨青塞著耳朵,不願聽嫁人的話。


    鄭飛黃看她這般害羞可愛,生怕傷到了她的心讓她害怕,就心翼翼地:“沒出嫁的姑娘都這麽,可哪有女子不嫁人之理?”


    秦雨青半晌未話,鄭飛黃不知她是憂鬱了,還是怎麽了。


    她伏在自己的膝蓋上:“一官,奴婢將來嫁個窮苦厚道人家,過樸實寧靜的日子。奴婢想,夫家不會要我有多少學問。”


    “貧苦厚道人家,樸實寧靜日子,雨青,冰魄素魂。佳人適宜蓬門者,堪貯金屋。雨青,你不會過窮苦日子。”鄭飛黃欣賞她的不攀高枝。


    秦雨青卻有懵懂:“一官,你的話,奴婢聽不懂。讓一官笑話了。敢問一官,這是何意?”


    “你多讀書就知道是何意了。將來你的孩子問你,你也可以教他們,不是嗎?”鄭飛黃。


    秦雨青直起身:“對啊,我可以不念書,但我的孩子要念書,所以我要學著去教他們。”


    秦雨青明亮的眼睛看著鄭飛黃,鄭飛黃從她的眼睛中看到的全是自己的影子。他感到心中無限愉悅,頭:“雨青得對。”


    可秦雨青又害羞了,摸著臉跺腳:“啊呀,真丟人,什麽嫁人,生子,我怎麽這些話呢?羞死人了。”


    “雨青,這些話都是我的,不關你的事。別這麽害羞。”鄭飛黃連連安慰,他的心緒已跟著她的情緒旋律而動。


    “一官,你是讀書人,話算數?”秦雨青怯生生地問。


    鄭飛黃轉移她的思緒:“都怪我不好,提到令你害羞的事。不了,你。”


    秦雨青於是念著:“《菜根譚》、《窗幽記》,光看這名字,我更喜歡《菜根譚》。”


    “為何呢?”鄭飛黃很想知道她的內心。


    秦雨青解釋:“《菜根譚》的意思是苦難的人們坐在一起談論世間之事,肯定很有趣。《窗幽記》是指一個人在寂靜的窗前寫下他心中所想,會很孤單吧?”


    鄭飛黃像一個先生一樣笑著指她:“雨青,你有些望文生義了。不過,你對《菜根譚》名字的望文生義透露出你的心思了,‘一群苦難的人談吐’,雨青,你害怕孤單嗎?”


    秦雨青幽幽地頭:“我怕孤單,怕被親人拋棄,怕失去親人。”


    “雨青,以後不會了,雨虹在你身邊,你們姐妹就不孤單,不會互相拋棄了。”鄭飛黃好想攬她入懷安慰她喪失父母的心,但以什麽理由呢?我是她什麽人?


    鄭飛黃隻能繼續安慰她:“想要一群人聊天,也可以啊,鄭府那麽多人。”


    秦雨青的想法獨特:“一起談吐,是為了不孤獨,但人多了,其中不善談吐的人還是會感到孤單。所以,談吐不用人多,兩個知心人足矣。”


    “就像現在的你和我?”鄭飛黃看著令人憐愛的她,忍不住出了心裏話。


    這把秦雨青嚇得趕緊站起來,緊張地彎腰:“一官,奴婢怎敢自稱是你的知心人?”


    “雨青,我開個玩笑,看把你嚇得。快坐下。”鄭飛黃溫雅地,讓秦雨青心安定下來。


    她坐下,翻開書,一會兒偷偷地稍微轉頭看看鄭飛黃,見他惠風和暢地笑看著自己,兩人似乎心意相通,她也舒暢地笑了。鄭飛黃笑轉嚴肅:“雨青,看書不可分心。”


    秦雨青趕緊埋頭看書,念到一句:“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華,玉韞珠藏,不可使人易知。一官,這句話的意思是指君子坦蕩,不隱藏心事;君子謙虛,不炫耀才華,對嗎?一官,你在奴婢心中,就是這樣的君子。”


    鄭飛黃有所歎息:“雨青,你解釋得對,但我不是這樣的君子。”我隱瞞了心事,就是我喜歡你,珍惜你,憐愛你。


    “一官你這樣就是謙虛了,”秦雨青又讀了一句:“蛾撲火,火焦蛾,莫謂禍生無本;果種花,花結果,須知福至有因。這是禍福都是自己種下的,不可怨天,也不可自傲,對嗎?”


    “雨青雖念書少,但能自己解讀其中的含義,不簡單啊。是個聰穎的丫頭。”鄭飛黃誇她。


    “一官,奴婢請不起先生,要是遇到不懂的詞句,怎麽辦呢?”秦雨青有憂愁。


    “不懂地話,就把它記下,等我來給你解釋。切不可像剛才一樣對《菜根譚》和《窗幽記》的名字望文生義,知道嗎?”鄭飛黃,心中想:雨青,我真希望你有很多詞句不懂,卻又不希望你那麽愚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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