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保衝幕僚說:“還沒打呢,指不定能勝,現在哭喪著臉給誰看?給我看?”  “丞相。”幕僚歎氣道,“這迴若不是派您去倒還好說,贏了,那是以小博大,賺了,輸了,也不過是人手不豐,糧草不足,也不難看。”  “可這迴派您去,隻能贏,不能輸,輸了,您……就是贏了,哈麻也會視您為眼中釘。”  中書左丞相啊,若是再有顯赫戰功,哈麻怎能不慌?  況且功高震主,自古以來也不是沒有的,哈麻到時候再一挑撥,就是贏了也是一條險路。  王保保笑道:“漢人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真到了那天再說吧。”  “眼下要想的,是怎麽把漢陽打下來。”  “說漢陽如今隻有三萬人,另近二十萬人追擊陳友諒損失慘重,滿打滿算,漢陽隻有十萬可用之兵,其中不乏老弱病殘,況且漢陽易主不到半年,民心未歸,此時打過去,勝算並不小。”幕僚說道,“漢陽雖是大城,卻也並非消耗無窮。”  王保保:“圍殺?此法太耗時,沒有兩年功夫拿不下來,朝堂局勢瞬息萬變,別說兩年後,就是下個月就不知會變成個什麽樣子。”  幕僚忍不住說:“若是能在出征前把哈麻拉下馬……”  另一人:“哪裏那麽容易?出了察罕的事,他去哪兒都帶著貼身護衛,等閑進不了身,再者說了,皇城根兒底下,誰敢動中書令?”  提議的人緊咬著牙根:“我若有好身手,必然取了他的狗命!”  但哈麻活著,對他們來說威脅太大了。  王保保說:“先讓他再猖狂些時日吧。”  另一邊哈麻正陪在皇帝身邊批奏折,他如今是中書令,披折算是他的分內事,皇帝現在能看什麽奏折,不能看什麽,都由他說了算,如今宮裏的宮女太監們都對他殷勤上心極了,比對親爹還好。  一個個全是孝子賢孫。  外頭的朝臣倒不像這些奴才一樣懂事,也有跟他對著幹的。  偏偏他還不能動他們。  真的動了,奸佞的名聲就洗不掉了。  到了後頭,皇帝就是不想砍他,也得砍他。  哈麻輕聲說:“陛下累了吧?不如早些歇息?這折子是批不完的,今日批了還有明日,陛下勤政,卻也要愛惜身體。”  皇帝看了眼哈麻,點了點頭。  他願意寵愛哈麻,因為哈麻是滿朝文武中唯一以他的快樂為快樂的臣子。  他未必不知道哈麻想要的是什麽,可哈麻能讓他快活,能給他找來美麗女子,能叫他日夜開懷,他為什麽不寵愛哈麻呢?  那些滿口天下百姓的臣子們,有幾個能做到?  他是天子,不是給百姓當牛做馬的牲口,他把自己的身子忙壞了,這些臣子難道還能給他補上?  不怨他寵愛哈麻,要是別的臣子有哈麻對他的幾分關懷,他也不至於就獨個兒寵哈麻。  皇帝被太監扶上了床,畢竟是書房,隻能略歇一歇。  皇帝問他:“擴廓此次出征,若贏了最好,若輸了可怎麽辦?”  哈麻自信滿滿:“陛下,我那義女最是聰明機靈不過,那南王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多少秘密都瞞不過她。”  皇帝閉上眼睛,聽著哈麻再三保證,終於說:“那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曆史上哈麻就是因為禿魯帖木兒提前一步找元惠帝(元順帝)告狀死的。  他弟弟雪雪也跟著一起死了。第141章 141  王保保出兵的那天是個好天氣, 沒有風,也沒有雲, 但不熱, 也不算冷, 士兵們氣勢昂揚, 王保保手裏的兵, 是有驕傲的資本的, 他們身經百戰,大浪淘沙後的幸存者, 各個都敢戰能勝, 士兵跟隨著不同的將軍, 就會有不同的性格。  這性格不是個人的,而是群體的。  王保保騎著馬, 揮著馬鞭, 他身姿挺拔,目光如炬。  他出征的那一刻忽然想到了脫脫。  脫脫被南王招降這個消息傳到朝中的時候, 他記得那時整個朝堂都靜默了, 無一人敢說話,明明殿內站滿了人,靜得卻像靈堂。  那可是脫脫, 是他們曾經都要仰望的人,是為皇族盡忠幾代的家族,是為了皇帝敢於和自己親人翻臉的脫脫。  王保保還記得他站在群臣中間,卻連頭都不敢抬。  他那時候覺得羞恥。  如今想來, 竟不知道是為朝廷留不住脫脫羞恥。  還是為脫脫身為高官卻背叛朝廷羞恥——哪怕那時候脫脫已經被抄家流放了。  他不能成為第二個脫脫。  他是蒙古人,他流淌著的是來自草原的血液,他永遠不會對漢人卑躬屈膝。  他要對得起他的祖先,對得起他的家族。  一路行軍,士兵風餐夜宿,好在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軍戶世世代代都是軍戶,早些年剛入主中原的時候,他們就是大老爺,哪怕是個稚童都能斷案——他們剛打下了漢人的土地,上頭的人也就對他們的放肆睜隻眼閉隻眼,這叫施恩,別壞了性質,反倒不美了。  後來幾任皇帝都沒了,他們雖然地位還是比漢人高,可也得開始自己找生計,沒仗打的時候就拿起鋤頭,有打仗了就背著武器出征。  蒙古士兵是從馬上打的天下,他們生性勇猛,自會走路起就要學著上馬,能拿起東西就要能拿彎刀,他們不怕戰,正相反,他們好戰。  如今也隻有王保保手裏有這麽多的蒙古士兵了。  別的將軍手裏,了不得能有一小半,更多的還是漢軍戶。  紮營休息,士兵們有的巡邏護衛,有的就圍坐在一起喝兩口酒,講點笑話,軍營裏的烈酒平日不能喝,怕喝了誤食,他們自帶的酒都是不辣口的,喝了也無妨。  “要我說,還是薛禪汗厲害!我若是早生幾年,也能跟隨薛禪汗!”士兵一臉遺憾。  另幾個人說:“咱們將軍也不錯,比其他幾個好,將軍吃肉,咱們也跟著吃肉,看別的,那是他們將軍吃肉,他們連口肉湯都不定能見著。”  士兵小聲問:“你們說,若是這場仗勝了,咱們將軍又該升了吧?”  有人忽然說:“還能往哪兒升?咱們將軍如今都是中書左丞相了,再升,那就是中書令,如今中書令是哈麻大人,除非咱將軍一口氣位列三公,否則還真沒得可升。”  “那咱們該能得些賞吧?”士兵,“賜些牛羊都好。”  “我爹給我的彎刀都鏽了,我一直沒舍得再去買一把。”  所有人都談論著勝了以後該如何,卻沒人敢談及敗了怎麽辦。  不敢談也不敢想,以前敗了,至多灰溜溜的逃迴大都,休養一段時間再戰。  可這次敗了,大都還穩不穩?  日夜行軍,他們在距離漢陽半日路程的空地上紮營,斥候要去觀察周邊地形,從準備到攻打,至少需要七八天,王保保這些日子也沒給士兵吃飽,半餓著肚子,打了勝仗才能敞開了吃。  林淵也接到了線報。  如今朱元璋和陳柏鬆都在漢陽,李從戎待在黃州。  線人報信的時候玉碧就站在林淵身後,她如今替了柳依的活,給林淵奉茶。  柳依和楚麟都是當年被送到林淵身邊當招牌的人,如今楚麟成了官員,專與富戶商人交接,柳依還幹著原本的活,同大戶女眷們往來。  玉碧來了以後,柳依便不必再跟著林淵了。  府裏的女人們都不喜歡玉碧。  柳依還好說,誰叫人家長得美呢,哪怕是女人,都得承認她生就一張惹人憐愛的臉,她說幾句軟話,柔柔的一求,哪怕是女人聽了都要應她。  可這玉碧算是個什麽東西?  柳依來得早,她們認了,但玉碧?  “天生勾男人的貨。”丫鬟們私下說她,全沒什麽好聽的話,“幸好咱們南菩薩英明,隻叫她當了個妾。”  “聽說她每日都要吃燕窩,不過是個流民孤女出身,倒比正經大小姐還金貴了。”  “憑她再怎麽樣,未必還真能把柳姐姐頂下去?南菩薩吃個新鮮罷了。”  以前她們也不喜歡柳依,如今玉碧來了,她們倒對柳依還好了,日常去噓寒問暖,比柳依跟在林淵身邊時給的待遇還好,倒叫柳依受寵若驚了好些時日。  柳依偶爾還是要去林淵身邊,她這個人雖有一張美麗的臉龐,但不是個張狂霸道的性格,否則也不會被送到林淵身邊來。  倒是她每次去都能看見玉碧。  兩人也打過幾次口頭官司。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玉碧恨她,這恨說不出來,柳依隻能裝作不知道。  她隻是奇怪,玉碧是南菩薩身邊唯一的妾,南菩薩應當是有幾分真愛她的,那為什麽卻不告訴玉碧,自己從未被南菩薩寵愛過?  可她不能說,她隻能裝聾作啞。  柳依被人叫住:“好姐姐,南菩薩叫小的陪您您過去,看來那小蹄子蹦躂不了幾天了,您都出山了,還有旁人站的位子?”  柳依朝這人笑了笑:“哪裏的話,南菩薩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也由不得我們定奪,這是本分。”  那人被她頂了話,喏喏地低下頭。  柳依帶著一個侍人趕往書房,她走了一路,心都跳得極快,她總覺得有大事發生。  等她站在書房門外,剛稟報了身份,裏頭就傳來南菩薩的聲音。  “進來。”  柳依推開了門。  南菩薩坐在案邊,手裏拿著線報,玉碧卻癱坐在地上,恍惚又驚恐地看著開門的柳依。  林淵對柳依說:“先帶下去。”  柳依咽了口唾沫,點點頭。  南菩薩叫她來,就是不想讓這事傳出去。  她走上前去,拉住玉碧的胳膊,輕聲說:“姑娘,隨我來吧。”  玉碧卻在此刻尖聲道:“你騙我!你騙我!”  柳依捂住她的嘴,讓侍人把她拖了出去。  侍人看似柔弱,力氣卻不小,他揪著玉碧的頭發,輕易就把她拖了出去。  柳依日常和女人們打交道,都已經打出了心得,林淵把她叫來,就是讓她看著玉碧,再把玉碧的話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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