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起床的時候朝身邊看了眼,玉碧正在裝睡,她裝的很自然,林淵就這麽注視著她的臉,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和玉碧並沒有發生任何關係,這麽一個年輕的女孩,生錯了時代,就注定要稱為時代的犧牲品。 林淵無聲歎息。 到了最後,如果能保她一命,能保則保吧。 當天下太平,玉碧這樣的女孩大約也能當個普通人。 “大人?”玉碧適時的睜開眼睛,她驚恐的看著林淵,又看了看自己被子下麵的身體,她低著頭,開始抽泣起來,“奴,奴昨夜與大人對飲,竟不知是何時……” 林淵表現的十分憐香惜玉,他輕聲說:“莫慌,我會給你一個名分。” 玉碧愕然抬頭,名分? 林淵:“雖不能讓你當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卻也可以讓你做妾,就怕委屈了你。” 玉碧連忙低泣道:“不委屈,隻要能跟在大人身邊,就是不要名分,隻做婢子,奴也心滿意足了。” 林淵伸手擦拭玉碧臉上的淚,哄道:“別哭鼻子了,快些去洗漱吧。” 玉碧就這麽成了林淵的妾,還是唯一的妾。 這下林淵的後院都震動了——雖說林淵的後院不是廚娘就是仆從,不過他們一震動,加上林淵有意放縱,南菩薩納一美人,寵愛有加的消息就傳了出去。 在缺少娛樂活動的現在,這可是個大新聞了。 別看美人是妾,地位不高,可她跟著的是最有權勢之人,哪怕是個婢女,也可通天。 於是漢陽的許多人家,就開始給林淵送美人了。 無論是自家的女兒,還是外頭買來的,家裏的婢女,隻要長得美的,全都送給了林淵。 林淵也都笑納了。 他還缺女官呢,這些女人不管出身如何,字是一定認識的,琴棋書畫不說精通,粗懂是肯定的,在這個文盲遍地走的時代,不論男女,能識字的林淵都有用處。 玉碧在經過最開始的恐懼擔憂之後,也漸漸的平靜下來。 林淵待她溫柔,又隻有她一個妾,他憐她弱小,顧忌她的身體,不肯與她行敦倫之事。 這在見慣了男人劣性的玉碧眼裏,就是疼她愛她尊她重她的表現了。 林淵在玉碧眼裏,就是書中才有的良人,溫柔和煦,謙謙有禮,翩翩佳公子,她願意用一切美好的詞匯去形容他。 她總能收到林淵給她的禮物,無論是金貴的還是廉價的,林淵每次見她,都會帶給她。 玉碧有時獨處,會把那些禮物都拿出來,擺在桌上,看著發呆。 她多想忘記大都,忘記自己的父母兄弟,忘記義父,忘記還在濠州的姐妹們,隻做她自己,隻做她想做的事。 她看著看著,眼淚就落了下來。 她沒有選擇,從來都沒有。 沒人在意她的想法,沒人在意她的需求,她隻是棋盤上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而已。 她的命掌握在別人手上,她沒有說不的權力。第139章 139 黃州那邊的戰報傳過來了。 林淵看著戰報, 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雖然打下來了,但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並且陳友諒帶著自己的親信部下逃了, 眼下隻知道他逃往的方向是江浙, 江浙如今是方國珍的地盤, 他已經被元朝任命為江浙左丞相, 封衢國公, 不過方國珍顯然並沒有把元朝廷當做自己最強有力的後盾。 聽說安豐那邊就有方國珍的支援。 看來方國珍熟知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的道理。 他的命就是雞蛋,朝廷和安豐就是不同的籃子。 林淵把戰報放下, 對送報的小兵說:“讓他們迴來吧。” 等他們做好了修整, 就是時候去安豐了。 拿下了安豐, 就可以直指大都。 他不會給元朝廷任何一個逃離的機會,不會再給他們重新立起元朝政權的機會。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林淵可不準備留著元朝廷給自己找麻煩。 陳柏鬆迴來的時候心情很不好, 他幾乎是一天到晚的黑著一張臉, 每日一有時間就去和自己的部下切磋,部下們叫苦不迭。 對士兵來說, 這次的出征是勝了, 但是對陳柏鬆來說,沒有活捉陳友諒,沒有砍下陳友諒的頭, 就已經算是失敗了。 他辜負了少爺對他的信任。 一直以來,都是少爺包容著他,賦予他權力。 他怎麽會不知道外麵的人怎麽看他的,所有人都認為, 因為他是少爺的奶兄,所以他有三分功績,都抵過別人五分,他隻用一次又一次的軍功反駁那些人。 陳柏鬆在演武場和人對打,他隻穿著一條長褲,手裏拿著長槍。 他的肌肉結實緊湊,這是在戰場上,在血與汗的錘煉中得到的體魄,長槍如龍,槍頭寒芒閃爍,一招一式,直取敵人咽喉,陳柏鬆目光沉靜,槍頭抵在部下的喉嚨處。 對方扔掉了武器。 場外的士兵們唿喊著:“將軍!” 他們為自己有這樣一個將軍感到驕傲。 陳柏鬆把長槍扔到一邊,麵沉如水地走出去。 “將軍。”親兵拿著水壺,他看出陳柏鬆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說些什麽,隻能顧左右而言他,“咱們這次迴來,估計要不了多久又要出去吧?” 陳柏鬆接過水壺:“嗯。” 親兵又說:“外頭都在傳,南菩薩納了一個妾。” 陳柏鬆的手一頓,看向親兵。 親兵毫無察覺的笑道:“我就說嘛,南菩薩也是男人,自然也愛美人,有人在身邊知冷知熱也是好事,人這輩子圖啥?老婆孩子熱炕頭唄,若南菩薩有了孩子,咱們也就都安心了。” 他們希望林淵能長久的活下去,但顯然不能,人都是要死的,壽命總有走到盡頭的那一天。 所以林淵流下血脈,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長久的活下去了。 親兵還說:“聽說以前就是個逃難到濠州的孤女,如今得了南菩薩的青眼,也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陳柏鬆笑了笑:“是好事。” 但他還是抿起了唇。 這個時候出現的女人,出現在林淵身邊的女人,真的隻是個單純的女人嗎? 陳柏鬆喝下一口水,朝著前方走去。 親兵小跑著跟上:“將軍,您要去哪兒?” 陳柏鬆:“我要去見南菩薩。” 他要知道,林淵是真愛那個女人,還是那個女人不僅僅是個女人。 少爺一直比他聰明,他都能發現的事,少爺不可能發現不了。 林淵得知陳柏鬆求見的時候,隻披了件外衣就走出了房門。 “怎麽這麽急,天都暗了。”林淵走到陳柏鬆對麵,坐在了椅子上,他臉上有了疲態,林淵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他時常感到憂慮,這種憂慮是毫無來由的,明明現在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他有充足的糧草,有精良的武器,有足夠強壯又忠誠的士兵,又凝結度越來越強的百姓。 如論從什麽角度來看,他都占據著優勢。 可他依舊心慌,好像有股聲音在他耳邊,催促他快一點,再快一點。 焦慮感無處不在。 陳柏鬆給林淵倒上一杯奶茶,這是鮮奶和茶葉一起煮後的飲品,但茶葉貴,所以量少,林淵又不愛奢侈享受,所以喝的時間不多。 陳柏鬆問道:“聽聞少爺納了美妾。” 林淵臉上表情不變,依舊有些疲倦:“有人千辛萬苦送到我身邊,總得要收下,免得傷人心。” 陳柏鬆說道:“怕是細作,也怕對少爺不利。” 林淵搖了搖頭:“就怕不是細作,若是細作反而方便,她獨自一人,耳朵眼睛雖有,卻也與盲人聾子沒有區別,我想叫她看見什麽聽見什麽,都由我決定。” “她傳出去消息,都是我讓她知道的。” “到時候便能把陰溝裏的老鼠一網打盡。” 陳柏鬆看著林淵,林淵說這話的時候閉著眼睛,他靠在椅子上,那杯奶茶也沒有喝。 “快迴去睡吧,這些日子你也累了。”林淵揉了揉眼睛,“大哥在黃州鎮守,陳友諒應當是逃往方國珍的地盤,到時候還要叫你的得力屬下護送我派的人去方國珍那。” “方國珍是個聰明人,知道該選什麽。” 林淵忽然睜開眼睛。 不對,雖說陳友諒投奔方國珍,看上去是方國珍強,陳友諒弱。 但這事是說不準的。 現在隻能希望方國珍的腦子能用在正確的地方。 別被陳友諒鳩占鵲巢才好。 陳柏鬆走出林淵的院子,夜光暗沉如水,他走在石板路上,邊角起了青苔,耳邊盡是蟲鳴,陳柏鬆麵無表情的走出宅子,騎上馬背,他策馬時能感到風在自己耳邊。 少爺變了,變得太多了,而他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好是壞。 他迴到軍營,火把還亮著,巡邏的士兵向他行禮。 陳柏鬆把韁繩交給小兵,細細吩咐了要給馬喂什麽草料。 迴到自己的營帳內,陳柏鬆一夜無眠。 玉碧如今伺候著林淵的起臥,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林淵依舊不碰她,但這並不能使她氣餒,她雖不是為了受寵來的,但很多消息隻有受寵才能得知。 所以哪怕林淵不碰她,她也要讓林淵愛她,即便這愛不能長久,即便這愛消散後她必死無疑,她也必須去賭一把。 她原本在濠州的姐妹們聽說消息以後就趕到了漢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