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就這樣輕描淡寫地訴說著,李文亮卻心潮澎湃,“那後來,歐陽行所看到的兩個孩子,其實不是孿生的,也就是隻有一個是江翁夫婦的孩子?”心月說,“你說的對。在後來發生的事,可能歐陽行都告訴你了。而你……等我迴到九龍寨,發現母親又有一個孩子,我才明白母親生了一對雙胞胎。但父親哥哥以為母親隻生了一個你。母親產後沒過二十天,江湖群雄就開始攻打九龍寨了,當時,我救了一個半年前救過的一個人,他受傷很重,我先把他藏了起來,等到天黑,又把他轉移到江翁夫婦那裏,沒想到帶他出來時後麵有人跟蹤,卻給江翁夫婦招來殺身之禍。我被兄長控製在一個山洞裏,等到兩天我出去以後,九龍寨已經被攻破了,父親被亂刀砍死,母親自盡了,兄長失蹤了,而你……在後來我找見的仆人告訴我,母親在絕望中把你放在一個木盆裏,推到了九龍江,任你的命運聽天由命。你也別怨母親對你的狠心,那是母親沒辦法的選擇。如果母親在天之靈看見你還好好地活著,那她在天堂也很安心了。”

    心月始終以平靜的口吻講述一直困擾著李文亮的真相,而李文亮聽得感覺是如此悲傷,忍不住放聲大哭,他想不通世界有這麽多悲慘的事都落在他的頭上,他現在認定兄長還是親哥哥,可他無法麵對兄長從前的罪惡。李文亮抹了一把淚水,“你知道江海天是你的弟弟,也知道兄長也活著,為什麽不去跟他們相認呢?”

    心月微微地苦笑,“兄長?他在我心中早死了。他活著對我來說沒什麽意義。而歐陽行是跟我們家族有深仇血恨,他要是知道江海天真正的身世,那他兩個人將會如何呢?我去尋親江海天,隻能給他帶來無盡的痛苦。”李文亮說,“難道你真的那麽恨兄長嗎?我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以仇恨的方式骨肉相煎?這太可怕了,我該怎麽辦呢?”李文亮茫然失措地狠狠的敲著自己的頭。

    心月製止住他,“你這是何苦呢。這都是天意,誰前生做的孽犯的惡後世都會遭報應的,這是誰也承擔不了的事情。”心月曾經何嚐沒有李文亮如此的痛苦,她鍾情於歐陽行,歐陽行也很在乎她,而她得知爹爹杜雲嘯是歐陽行的滅門仇人,她選擇了沉默和逃避,但緣分偏偏注定,她和歐陽行的再次相見,還是那種忘我生死的相見。歐陽行對她更是深情厚意,她更是惶惶不安。她幾次想坦白真相,她不敢,怕以後連這美好的迴憶都殘酷的現實而粉碎,她最終選擇了再次逃避。這麽多年,在百花藥穀,她專心養花製藥,偶爾出去看病時,也能從江湖人士的口中聽到一些關於歐陽行的消息,心中難免有一些喜悅和激動,但她會把這些情緒壓在她內心最深處,不敢有絲毫的流露於神情,怕自己實在忍不住去找她曾經夢寐以求的幸福,而她冷靜告訴自己,那種妄想的結果是血腥的海市蜃樓。

    李文亮以為姐弟相認應該抱頭痛哭才是,但心月一直是淡淡的神態,不像李文月當初對他關懷倍至,嗬護有加。他感覺有些胸悶,“我要喝酒,這裏有酒嗎?”心月拿來一壇酒水,李文亮提起來就喝,他感到這酒苦苦的,有一種濃烈的藥味,但灌到腹中卻溫暖異常。“杜舞陽,李文月根本就是兩個人,我不知道杜舞陽,我隻知道李文月,他是我最親近的人,還有嫂子,素素,他們都是我的親人。哈哈,杜舞陽是惡人,我哥是好人,他不會濫殺無辜的,他是受人尊敬的王爺……哈哈,他是將軍……”李文亮一口氣喝完那壇酒就開始胡言亂語,他抬手一仍,酒壇子被摔的粉碎,把夏沉雪,林貞兒,金燕子都驚動地跑了進來。金燕子搶先說,“李大哥怎麽了?你是不是喝醉了?”李文亮抬起滿臉淚水的容顏,悲切地說,“我沒有,我這是在那裏?我和兄長喝酒,每次他都讓我喝醉,不行,我要……”

    他一把推開金燕子,“我要去找他們,不要他們相互廝殺,他們都是我的親人呢。”夏沉雪拉住李文亮,“心月姐,他到底怎麽了,快快救救他,別讓他這樣折磨自己了。”心月走上前,往李文亮背後一點,李文亮跌到在地。心月說,“把他扶在床上,讓他好好休息,他太累了。”夏沉雪和金燕子合力把他扶在床上,心月拉下一條錦繡棉被給他蓋上,說道,“黑風林和百花藥穀相距不遠,你在黑風林住了那麽多年,我竟然不知道你是我的弟弟,唉,真是天意。如今相見,又是另一番光景。”

    林貞兒說,“心月姐,他哥哥以前真的是大惡人嗎?我都不相信這是事實,這個真相對他打擊太重了。”金燕子說,“是啊,他哥哥是個很有威嚴的人,我見了他從內心都很害怕,他這樣的人怎麽會做壞事呢?”夏沉雪說,“這世界好人可以變成壞人,壞人也可以變成好人,李大哥的兄長前後巨大的反差誰也一時無法接受。心月姐姐你說是不是?”

    心月說,“天都快亮了,你們也都累了,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守著就行了。”心月說話很輕,但誰也沒有拒絕她的好意,一個個退了出去,她們也明白心月也需要安靜一下來調整自己心思。心月看著李文亮沉睡的臉,不禁想到自己小時侯看到哥哥的睡覺的樣子,那時她調皮地用細蘆葦撓哥哥的腳心,看到哥哥瘙癢翻滾的情形,發現自己在哥哥身上找的樂子有多興奮;可是有一天,她親眼看到哥哥殺了一個毫無反抗的人,她驚呆了,再見到哥哥就本能的後退逃避,從此她從哥哥那裏再也找不到快樂了,隻有那血腥的殺人場麵令她深深恐懼。

    長久以來,她習慣了一個人生活,與世隔絕,甚至忘記自己是誰。孤僻的她突然知道這世上還有兩個親人活著,她還能置身於世外?她拉著李文亮的手說,“你跟他生活了這麽多年,他真的變了嗎?看著你,我多想再見他一麵,那怕是最後一麵。如果他像我所想的那樣變了,他還是我的哥哥,就像母親給我說過,把你的弟弟抱走,別再讓他走你哥哥的路了。”心月想起母親的話,眼中包含了很久的淚水自然地流了下來。

    李文亮睜開惺忪的眼睛,感覺渾身臊熱,發現自己出了一身汗,他猛的坐了起來,才知道自己美美地睡了一覺。他環視四周,房間裏除了一些瓶瓶罐罐,空空如也。李文亮下床出了房間,才發現時間快到的午時。房間外依舊安靜地沒有一絲風吹過,放眼望去各種色彩的花爭相鬥豔,花香撲鼻,淡淡的味道使自己清醒了許多。怎麽沒人呢?她們都走了。

    李文亮滿腹狐疑,繞著花徑轉圈子。當他繞到一片金黃的菊花前,聽見一棵榕樹下有人說話。“貞兒姐姐,你別擔心,等李大哥醒了以後,我們就去救林伯伯。”“聽說五行教在一個很神秘的地方,很難找到的。”“這不用著急,那姓夏的不是五行教的人嗎?她要迴五行教,我們跟著她不就行了。”“我就是擔心她萬一不迴五行教呢,那怎麽辦呢?”“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才讓她賴的不走。”

    林貞兒很奇怪金燕子這麽說,“你說什麽呢?怎怪我了。”金燕子生氣地說,“難道你不明白,還是裝糊塗。那姓夏的成天纏著李大哥不放,她分明喜歡李大哥;而李大哥其實喜歡你,你又不表態,才讓那女人鑽了空子。”“好妹妹不要胡說,讓別人聽見了多不好。”“我怎麽胡說了,我都看出來了李大哥就喜歡你,你難道沒感覺,你再不承認,就便宜了那狐狸精。”“夏姑娘以前雖然和我們有些過節,但她後來也救了李大哥,和我們相處也融洽,你背後這樣說人家,不禮貌的。”

    “哎呀,我的好姐姐,人家都快搶走了李大哥,你還替他說話,你到底喜歡不喜歡李大哥?”“你哥哥剛走了不久就問我這樣的問題,我如何作答呢?我是和李大哥從小一起長大的,可是我們又分開了那麽長時間,其間又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我那還有心情說這樣的事情。我無法做到。”“有什麽做到做不到,你不好意思說我去說。”“你別去,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替你著急,你說話不往明白說,我能明白什麽意思?”

    林貞兒很為難的樣子,“其實我的心早屬於你哥了。當初去京城的路上,我和師兄都說好了,隻要報了你的家仇,我們就定親,可是師兄命薄,我也隻能認命了。”金燕子安慰的說,“姐,你也別難過。我哥已經死了,你想他也沒用。李大哥喜歡你,你也可以喜歡李大哥呀,反正我哥不在了,你何必又左右為難呢。”“你不懂,一個人的感情怎麽隨便給誰就給誰。我這一生心中隻有師兄一個人,不會再有其他的人了。”“我是不懂,你又何苦呢。這不給別人拱手讓出了李大哥,我可不甘心。”

    李文亮聽到這裏,心情也五味雜陳。原來貞兒她的心早有所屬,所以一路走來始終對自己不冷不熱。如果方大哥還活的話,她應該比現在更快活,唉,都怪我沒有及時救方大哥,才使貞兒傷心。李文亮怕她們發現自己,弄得彼此尷尬,就再也沒敢聽她們再說些什麽,悄悄得退出好幾丈遠,才轉過身迴到房間。

    他剛進門,夏沉雪就跟了進來。她端著一杯茶水,“李大哥,來喝杯菊花茶,這菊花茶好香,潤潤嗓子。”李文亮看著那橙黃色的茶水,一陣清香撲麵而來,心神頓時感覺清爽多了。他一飲而盡,如溫泉潤滑著他的身心,不禁感歎道,“真是好茶,我要給嫂嫂帶些,她一定喜歡。”夏沉雪笑道,“我看見你昨晚上那麽痛苦,我還以為你不願意提以前的事,可是你走到那裏都忘不了你哥哥嫂嫂,還有你的侄女,你對他們真是情深義重。”

    李文亮說,“他們對我也一樣,說忘記能輕易忘記嗎?想到哥哥以前是那樣的人,我就心痛,但想到我和朝夕相處,我又那麽愉快,我還有選擇嗎?”夏沉雪說,“當然有了,你應該選擇你高興的事。畢竟你哥哥過去的事跟你沒關係,你是無辜的,你何必要承擔你哥哥過去的仇恨呢?你哥哥的恩情是從你這裏開始的,你對他的感情是沒有錯的,你何必在意其他的呢?”這幾句話讓李文亮有點豁然開朗,“你說的對。我本來就不是江湖中人,我哥哥也不是,江湖恩怨就由江湖來解決,我為什麽要為江湖痛不欲生呢?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我哥哥和江海天的廝殺。”

    夏沉雪說,“你這樣想就好了。不過現在得想個辦法救林伯伯。你剛才看到你貞兒妹妹那麽傷心,你不急嗎?”李文亮說,“你怎麽知道的?”夏沉雪抿嘴笑道,“你偷聽她倆說話那麽專注,我走到你身邊你都沒發覺,你對你貞兒妹妹真上心啊。”李文亮想她當時也在場,她也都聽到了,不覺臉麵發熱。“我沒有及時救下方大哥,貞兒妹妹她心中不會原諒我的,我也覺的對不起她。”夏沉雪歎口氣,“她不是不原諒你,她是恨我。你當時不救我,她師兄也不會死的。”

    李文亮堅定的說,“所以我要一定殺了範銀江,替她們報仇。”夏沉雪也肯定地說,“範銀江非殺不可,他是東海派的敗類,你殺了他,也可以化解江海天和你哥哥的隔閡。”李文亮恍然大悟,“對呀,我就去找範銀江。”夏沉雪說,“看把你急的,你去那裏找他,既是你找到他,你能殺了他?”李文亮說,“他跟你叔叔,也就是夏正飛,一定去了五行教。由你帶我去,還怕找不到他,找到他我拚死也要殺了他。”

    夏沉雪說,“李大哥,你的劍法厲害,我當然知道。在那破廟裏,你打敗了範銀江,並不說明你能殺了他。”李文亮說,“難道就便宜了他不成?”夏沉雪說,“你別急總會有辦法的。今天清晨,心月姐姐問我五行教都有那些蠹蟲豸蛇,我都告訴了她,她就去配藥去了,等她配好了藥,我們就可以去五行教了。”李文亮說,“我姐姐配那些藥幹嗎?”“哎呀,你不懂還是裝懂?心月姐姐是毒手藥王的弟子,她配藥自然要防我們五行教那些毒蟲毒蛇了。你別看心月姐姐外表冷漠,其實她內心對你很疼愛的,你昨夜熟睡後,她不但給你紮針灸還給你擦身子,我在窗外看得我都心碎,我想我有這樣一個姐姐該多好啊。”

    李文亮說,“你昨晚沒休息?你不累嗎?”夏沉雪聽他如此關心自己,心中滿是喜悅,“你昨夜喝了酒,又哭又喊又鬧,我怎麽安心睡得著呢。”這幾句話她說的很輕,但李文亮突然感覺其中包含著不少深情,又想到金燕子說的那些話,自己卻有些不自在。

    夏沉雪看他不說話,就問,“你在想什麽?”李文亮迴過神來,“啊,沒什麽。我在想,我中了幾次迷花毒,怎麽就沒事呢?”夏沉雪低頭沉思道,“是不是這迷花毒隻是在江湖上危言聳聽,不起什麽作用。上次範銀江和你一起中了帶迷花毒的紫銀針,我看他也沒事呀。”

    這時,心月進來了,她說,“我都準備好了,我們該出發了。”

    請看下迴《水月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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