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厘,可就多一百文息錢呢。而且隻用等一年,就兌迴錢財。也因此,早早來排隊的,多是買這個的。現在排隊,恐怕都買不到了。“嘿,一百文算個什麽?誰不是排了一個時辰?這可是一頃田啊,是一百文能買來的嗎?”那漢子頓時不樂意了,反唇相譏。眼見倆人都要吵起來了,一旁有個小子嘿了一聲:“十貫十五貫的,就別爭了。方才前麵有個豪客,一百五十貫的大券,拿了足足五張呢!”這話聽得眾人一陣輕嘶,那可是要七百多貫了,當真是有錢人啊!一旁的酒樓中,孫員外接過了親隨遞上的五張國庫券,拿在手裏細細觀瞧:“這券印的果真精細。”莫說那別具一格的江山圖,隻券上的套色,就讓人嘖嘖稱奇。就算國子監裏出的畫本,至多也隻三色。這小小一張紙上,卻印了五種顏色!更難得的是五張債券一般無二,連個印偏的都沒有。如此精美的紋樣,怕是仿都仿不出。那親隨恭維道:“還是家主精明!看這人山人海的,這國庫券,當真是搶手啊!”孫員外嗬嗬一笑:“劉老二還說國債不能買呢,若是聽他胡言,怕是搶都搶不到了。這五十頃地,可不是想買就能買來的。”那親隨一怔:“家主當真要換地?”“換!怎麽不換?”孫員外哼了一聲,“我那三叔就在秦鳳路行商,也是他快馬傳信迴來,說秦州設了新邊榷,似乎有振興跡象。若是秦州能安定下來,這五十頃地,足以讓二郎安身立命了。”這就牽涉到了分家的大事,那親隨立刻噤聲,不敢多言。家裏那位續弦夫人,當真是個不好惹的。以後二郎君能分到的家產,怕也隻有千貫了。換到別處,這一千貫當真是不頂事兒。但若是變成了五十頃良田,再有二百多貫的積蓄,也足能撐起一份家業了。難為家主如此上心,都是兒女債啊……三司衙門前的長龍,自然引來了眾多矚目。結果天光大亮後,不見縮短,反倒排的越來越長。如此鬧鬧騰騰,還沒等到散衙,就有差役出來,宣布國債售空的消息。那些抱著錢財,等了許久的人,不免大失所望。甚至有些還當街哭了起來。好在有開封府的衙役在側,才沒鬧出什麽事端。米芾一下衙,就帶著仆役買到的國庫券,匆匆趕往了韓府。一進門就美滋滋道:“甄兄,我這次可是搶到了三百七十五貫!”甄瓊一怔:“怎麽還有零有整的?”“兩張一百五十貫的,三張十五貫的,還有三張十貫的。到時候大錢都拿去兌了,小錢留下,我就能收藏六張國庫券了!”米芾得意極了。如此一來,他隻用花一半的錢,就能留下好幾張國庫券了。這可是他第一次出名的作品啊,當然要珍藏幾份了。甄瓊簡直都沒話說了:“……你這毛病,早晚改改吧。畫得原圖不是還留在手裏嗎?國庫券印了那麽多,哪還值錢?”人家買國債是賺錢,你買倒成了貼錢了。哪有這樣的傻貨?米芾卻搖頭晃腦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國庫券早晚還是要還迴去的嘛,怕是沒幾個會專門買來收藏。等我成名了,就值大錢了!”行吧,你高興就好。甄瓊也懶得說他了,米芾卻意猶未盡,又問道:“聽聞今天一天,國庫券就賣光了。甄兄搶了多少?”甄瓊就等他問這句呢,立刻嘿嘿一笑:“貧道買國庫券,還用搶嗎?都是三司親自著人送上門的!”米芾登時睜大了眼睛:“你買了多少?人家竟然還給送來?”他一早就命仆役等在三司門口了,也是千辛萬苦才搶了這麽幾張出來。這小道竟然連排隊都不用?“區區六千貫,不值一提啦。”話是如此說,甄瓊還是把“六千貫”三字,咬了重音。米芾:“……”娘的,娶個有錢的了不起嗎?將來他也要選個嫁妝豐厚的才行!第115章 國債販售一空的消息, 須臾就傳到了宮中。趙頊聽聞此事, 驚得從禦座上跳了起來, 急急問道:“當真都售完了?”三司使陳升之此刻已掩不住麵上喜色,笑道:“迴稟官家,銀錢已清點一遍, 二十萬貫足額無差。全都售出了!”趙頊扶住了桌案,隻覺一陣發暈。這可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不是說朝中都不看好國債嗎?就連那些宗親、勳戚,也都畏畏縮縮, 根本沒幾個人願意應承此事。怎地才一天工夫, 二十萬貫就賣了個幹淨?“究、究竟是誰人買的?”實在忍不住,趙頊追問道。“都是城中百姓所購。買一券二券者數不勝數。三司門前排了長隊, 連路都堵住了。還是下官從開封府借了差役,才勉強穩住局麵。”陳升之一想到今日景象, 也不由長歎一聲,“官家仁德, 民心可用啊!”這可不就是民心所向嗎?身為天子,趙頊自然知曉,東京城丁口百萬, 是個前朝也無法媲美的大都。但是就算是他, 也從未想過,這百萬人,會拿出家底來購買國債!畢竟國債第一次發行,曆朝曆代都未有過。哪怕隻是圖那點微薄錢息,也得信任朝廷, 信任他這個天子,才會把真金白銀拿出,換那麽一張紙迴去。一人買十貫、十五貫的國庫券。二十萬貫,須得多少人來買?隻是想想,就讓趙頊渾身戰栗。什麽民心所向?這便是民心所向啊!若是如此,以後不設質本,豈不也能發行國債了?正當他激動難言,思緒萬千時,一旁站著的王安石,沉聲道:“萬民信賴官家,官家也當守諾。萬萬不可因小利,折損民心。”這話讓趙頊渾身一顫,清醒了過來,用力點了點:“王卿說的不錯!”百姓的信賴,不是用來揮霍的。國債還當按原計劃,分毫不差的還給百姓。也唯有這次全部兌付欠款,下次的國債發行,才能引來更多人支持,借來更多的錢。如此一來,就算突遇災疫、兵亂,也不至於落到無錢可用的窘境了。在桌前踱了兩圈,趙頊開口道:“秦州墾荒,須得加緊操持。還有那‘農田水利法’,當盡快頒行!”“農田水利法”,正是王安石籌備的諸多新法中,頗為關鍵的一項。旨在興修水利,淤田肥地,使得田畝增產,以實國庫。這也是他“民不加賦而國用饒”的理念所在。而這想法,又跟之前改良農具,設農務司,在秦州拓荒的舉措不謀而合。現在有了國債利好的消息,天子定念,決意由此推行新法,也不奇怪。然而聽聞此言,王安石卻在心底輕歎一聲。此法令雖好,卻不該是此刻施行的。按照原本的計劃,最先頒布的,應當是“均輸法”才對。自大宋立國以來,朝廷收取的賦稅、糴買、供品,多為實物,需要自各地押運入京。然而對於這些物品,並沒無監管,不分時令,不分遠近,一應收取。如此一來,勢必會出現某些物品在當地貴價,到了京城卻變的極賤;亦或是運到京城後,才發現庫存過多,隻能低價拋售。如此一來,就算賦稅收上來的是定數,所獲的錢財,卻大大折損。非但耗費了民力物力,朝廷也落不到實惠。倒是讓巨賈豪商們掌控行市物價,獲取驚人利潤。如此一來,朝廷豈不失去了輕重斂散之權?而“均輸法”的關鍵,正是“徙貴就賤,用近易遠”。減產糧價貴的地方,在納稅時可以改為納錢。再把錢運到豐產糧賤的地方,就能換來更多米糧,獲得更大利潤。這“均輸法”,在王安石看來,是至關重要的。不但能掌控物價,解民之困,還能利用斂散之權,調劑各地物資,遏製豪商的兼並之舉。然而如此良法,卻無法立刻推行了。隻因此法跟“市易法”一樣,是需要本金的。而秦鳳路的新邊榷製,卻壓過了“市易法”,給出了一種無需本金,也能盈利的可能。如此一來,天子自然要重新考慮,至少要等秦鳳路的結果出來,才可能推行“均輸法”。同時,“農田水利法”是需要大量興修水利,墾荒淤田的。內庫的錢,自然要向這方麵傾斜。天子更不可能拿出大筆本金,來搞什麽“均輸法”了。這樣一來,不免打亂了王安石的謀劃。不過能推進一樣新法,也是件好事。而一日賣空的國債,更是讓王安石信心百倍。民心所向,隻要能善待百姓,還怕那些冥頑不靈的兼並之家,從中作梗嗎?拿定了主意,趙頊又興奮的跟王安石和陳升之一起討論了半晌新法的細節問題。等兩人都退下後,他才恍然想起了另一件事,笑著招來了內侍,問道:“淩霄子今日買了多少國庫券?”他可是讓人親自上門送國債了,也不知那小道買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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