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有皇後嬪妃的人,自然知曉生產乃是鬼門關。母子不保的事情,實在太多,傷痙更是可以致命的惡疾。隻洗個手,就能治了,未免也太過離奇!甄瓊倒是很坦然:“此事皆為錢大夫操持,不妨由他細細說來。”沒想到這種對奏的好事,觀主還會讓給自己。錢乙定了定神,方才上前一步:“啟稟官家,此法並非治病,而是防備於未然。且光洗手也不夠,還要用皂搓揉,在活水下清洗幹淨。鋪墊的床單,剪臍帶用的刀具也要蒸煮、灼燙方可。最好再用酒精處理傷處,擦拭肚臍。細蠱隨處可見,孕婦體虛,嬰孩體弱,都易染病。唯有少見髒汙,方能避免外邪侵體。”趙頊隻聽的脊背發寒。他也是見過顯微鏡的人,更知道看似潔淨的水裏,有多少髒汙的怪蟲。想來這些讓產婦、嬰孩染病,也不無可能。想了想,他又問道:“那酒精,當真能殺蠱?”“小民同赤燎子道長一起試過,卻能殺蠱。隻是需要調配,最好添水二成五。此物非但能用於產婦、嬰孩,也能治尋常的外傷。抹在傷處,火辣如蜂蜇,能減少淤腫潰爛。”錢乙老實答道。他們道觀裏用的酒精,都是從韓家酒庫裏買的,平日用來點酒精爐,也是聽觀主所言,才試著用它殺蠱。為了調配劑量,也花了不少時間呢。“命太醫院速速檢驗酒精功效!還有那助產之法,也要仔細驗過!”趙頊立刻道。子嗣對於天子而言,可是太重要了。沒有兒子,將來帝位都要傳給旁枝。他父親英宗,就是因仁宗無子,才得以過嗣,趙頊豈會不看重此事?當初就是因這小道,宮中才禁絕了鉛汞。這兩年雖然還未生出皇子,但後宮妃嬪,已生了兩個女兒。如今皇後也再次懷了身孕,他還指望能一舉得男呢。若是這助產之法有用,也不怕生下孩兒,卻養不大了。至於酒精治外傷,純粹是意外之喜。若是真能減少潰瘍,上陣的兵士們,應當也能多救迴幾個。這可是大大的好事啊!一想到此,趙頊看甄瓊的眼神,都不免柔和了幾分。這小道雖然貪財,但是辦事當真毫不含糊。他輕歎一聲:“說來,這顯微鏡也虧得淩霄子才能製出。若無此物,哪能查知細蠱?朕當如何賞你呢?”這可是討賞的最好時機,甄瓊卻爽利道:“此次功勞,當屬小道的師兄赤燎子和錢大夫。官家不如賞了他們。”赤燎子哪敢應承?趕忙誠惶誠恐道:“官家為寶應觀撥下巨款,貧道也是因此,方能潛心煉丹。實當不得賞。”趙頊也想起了當日的事情,奇道:“這三萬貫,可是當初淩霄子討去的?”甄瓊用力點了點頭:“經費小道可沒亂花,現在錢還有剩呢。”都快過年了,也不忙要經費了。甄瓊自然得表現的大度些。再說了,如今酒精最大的生產商,不就是他家邈哥嘛。現在宮中都要用了,還怕賺不到錢嗎?連趙頊也沒想到,當年那小道死乞白賴討到的經費,竟然真用在了煉丹上,還能得出這麽個有利子嗣的助產之法,心頭不由感觸更勝。若是各個衙署都如這小道一般盡心,還愁家國不興嗎?歎了一聲,趙頊道:“既然赤燎子乃是淩霄子師兄,不如也封個處士好了。錢乙醫術高明,可入太醫院,封翰林醫學士。”這可比單純的賜錢帛要強多了,錢乙聞言,也是心情激蕩。他到寶應觀,原本隻是為了那傳說中的護心靈丹,誰料竟然見識了顯微鏡這等神器,又得了天子嘉許。然而這些,卻未曾讓他失了本心。深深行了一禮,錢乙道:“官家賞賜,小民感激涕零。隻是這助產之法,若能驗證,還請官家推行天下,澤被蒼生。”看到錢乙那副鄭重表情,趙頊也欣慰頷首:“錢卿所言極是。這助產之法一經驗證,當在太醫院另立衙署,由你來協理。若是能讓天下婦孺免於染病之苦,也是一件善事。”子嗣可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大事,連他這個天子都不能免俗,何況細民乎?真正能救命的良方,自要推行天下才是!作者有話要說:  錢乙,宋朝著名的兒科醫生,他留下的《小兒藥證直訣》是中國現存的第一部 兒科專著。後人尊稱錢乙為“兒科之聖”,“幼科之鼻祖”。 第117章 雖然沒領賞, 也沒要經費, 迴家的時候, 甄瓊還是頗為開心,見到韓邈就道:“邈哥,咱家的酒精又尋到新銷路了!”韓邈聞言不由一笑。韓家酒庫所產的酒精, 本就是不愁賣的。大部分都用在了自家的香水鋪上,還有一小部分,供給了寶應觀和其關聯的藥鋪。將來產量上去時, 亦可以當成原材料, 為那些仿造香水的店鋪供貨。如此一來,總是能賺到大頭, 不愁利潤分薄。然而瓊兒這麽盡心的幫他賣貨,他怎會不喜?“瓊兒真是能幹, 這次是賣到了何處?”韓邈笑著問道。“賣給官家了!”甄瓊昂首挺胸道,“師兄請來的錢大夫, 研究出了個助產的法子,需要用到酒精。若是能成,絕對是不愁賣的!”韓邈聞言眉峰一挑:“助產還要用酒精?”藥鋪買酒精, 確實是為了治外傷, 防止潰爛。但是助產,要酒精何用?“生產不都是出血,會有傷口嘛。錢大夫說了,酒精殺蠱,就能防止外邪入侵。除了酒精, 還要用到肥皂呢。把手和衣物都洗幹淨些,產婦和嬰孩就能少生病的……”甄瓊立刻把那套助產之法,詳詳細細跟韓邈學了一遍。聽完甄瓊的話,韓邈沉吟片刻,突然道:“此法當真能行?”“必然是能行的!師兄他們都尋穩婆試過了。官家還給了錢大夫官銜,說是將來要在太醫院設一個衙署,專門推廣此事呢。”甄瓊可是得意極了。若不是他讓沈括製出了顯微鏡,哪能撈到錢乙這樣的人才?不說賣酒精了,光是讓產婦少生病,讓嬰孩存活率提高,就是大大的功德一件。誰料韓邈卻輕輕搖了搖頭:“此法推廣,怕是艱難。”“啊?太醫院的也不頂事嗎?”甄瓊不由一怔。這可是朝廷頒布,由太醫院主導的政事啊,怎會艱難?“沒人用過此法。移風易俗,又豈是那麽簡單的?況且酒精價貴,挨著患處又會生出劇痛,更難推廣。”韓邈沉吟片刻,突然道,“那位錢大夫,我須得見見才行。”※錢乙可沒料到,自己會被觀主請迴家中。更沒料到,想見自己的,會是觀主的“夫婿”。雖然早就聽說過這事,但是親眼見到人,還是讓他生出尷尬,簡直不知該如何應對。韓邈又豈會讓貴客感覺不適?笑著請錢乙坐下後,他就讚道:“錢學士提出的助產之法,當真讓人驚歎。若是能推而廣之,必然流芳百世,造福天下婦孺。”聽他如此盛讚,錢乙頗有些不好意思,趕忙道:“也虧得淩霄子研製出的顯微鏡和酒精。若無這兩樣奇物,鄙人怕是還不知染病根由,又哪能想出治病的法子?”韓邈聞言,立刻正色道:“今日請錢學士過府,正是想談那酒精。不知助產術中,可有別的東西,替換此物?”錢乙不由皺起了眉頭:“韓官人怎會想要換掉酒精,可是酒庫供應不上?”錢乙也知道,寶應觀裏用的酒精,是出自韓家的酒庫。若是將來太醫院推廣此法,酒精的用度可就大了去了。韓家供應不上,也不出奇。但是為了這個,就要棄用酒精,是錢乙萬萬不能接受的。這可是治病救人,豈能因為一家的財路,就阻撓用藥?韓邈卻搖了搖頭:“錢學士說笑了。若是將來朝廷推廣助產術,釀製酒精的,又何止一家?隻是此物,價格終歸不菲。就算產量增加,工藝改進,也要比正店的佳釀貴上數倍。尋常人家,怎麽可能用得起?更何況,此物塗在傷處,會使人疼痛難忍。平日也就罷了,產婦體弱,如何受的住?移風易俗本就艱難,再有此弊端,肯用這法子的,定然更少。所謂良法,不該是天下誰人都能用的嗎?”錢乙張了張嘴,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他確實沒有想這麽多。酒精價貴是必然的,好藥哪有不貴的?若是預後良好,不知能省多少醫藥花銷,甚至能救人性命。提前花點小錢,又算得了什麽?況且產後用酒精,也不過是擦拭傷處,或是在嬰兒的肚臍旁抹上。買一小瓶來用,應當也花費不了多少。但是疼痛這事,錢乙就無能為力了。身為醫者,他也親自試過酒精的功效。這東西抹在傷處,可是鑽心的痛,體表的皮膚尚且如此,何況受傷的下體,那滋味定然不會好受。更別說,這法子可是要跟以往的“風邪”之說抗衡,莫說民間,就是太醫院怕都有不少人,對此嗤之以鼻。將會麵對多少阻力,錢乙心中也是有數。幾重因素疊加,可不就難上加難了?若不改掉這些弊端,怕是他說破了嘴皮子,也不會有成效。沉默片刻,錢乙道:“此法旨在殺滅細蠱。其實隻要保持身體潔淨,就能讓患病的幾率大減。若是按照此思路,把沸水放溫,撒上點鹽,用幹淨的麻布沾了擦拭,應當也有些效用。我迴去後,也會鑽研藥劑,說不定能找出更溫和的洗液。隻是這些,終歸不如酒精好用啊……”聽到他這話,韓邈頷首道:“若是能有替代之法,推廣酒精就無礙了。”“什麽?”錢乙不由愕然,“你不是說用酒精不妥嗎?”怎麽他想出了替代的法子,反倒能推廣酒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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