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未必會是東京要震嘛,說不定是其他地方呢?”甄瓊聳了聳肩。這種事情,他們那邊的求知院都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他又懂個什麽?這話,當然是隨口一說,誰料幾天後,消息快馬傳來。河朔大震!第103章 河北一個月前就有河決, 現在大震, 更是讓黃河潰堤, 數萬災民流離。在撥給錢糧,救災安民的同時。天象頻頻巨變,也必須找出根由才行。天子剛剛登基, 哪有錯處?必然是朝中出了奸佞,引來上天不滿。於是,出身河北, 為相十載, 如今還眷戀相位不去的首相韓琦韓相公,就成了攻訐的目標。雪片也似的彈章, 飛至天子案前。韓琦上表請辭,天子這次未曾挽留, 免去了相位,封他為鎮安、武勝軍節度使, 司徒兼侍中,並判大名府,準許便宜從事。如今河北受災最重的, 正是大名府。以韓琦的手腕能力, 必能安置災民,穩固邊鎮。最重要的是,被韓琦占據了十年之久的首相位置,終於空了出來。※“老夫也未曾想到,河北會有大震。”看著麵前青年, 韓琦也不由輕歎一聲。可謂人算不如天算,天子剛剛下定了決心,打算籌備國債,就發生了這樣的大事。眾議洶洶,百姓流離,他又怎麽可能繼續眷戀相位?“河北邊郡,也當由叔祖這般的重臣鎮守。”韓邈哪會不知韓琦心中所想,可是事情到了這一步,也沒旁的法子。遲疑片刻,他又問道,“那日新報,是否還要出?”“接著出。”韓琦立刻道,“此次繼任的,乃是富彥國。此人曾與老夫和範文正一起主持慶曆新政,為人身正,又有君子風度。然則主和,不主戰。必不能久任。”一聽這個,韓邈就明白過來。富弼當年主持宋遼談判,避免了割地興兵,卻也使得朝廷歲幣增加。由此不難看出,他還是偏向議和,而非動兵的。而現在天子心心念的就是河湟,又豈能容這麽個主和派長久的擔任宰相?那麽推動國債發行,就成了當務之急。也唯有國債,能讓韓琦這個首倡者,長久留在天子心中。韓邈鄭重道:“小子必會盡心。”自己馬上就要出京,繼續辦報,韓邈可就無人依靠了。他還應允的如此痛快,著實讓韓琦在心中暗讚。此子果真膽大心細,是個可以信賴之人。滿意頷首,他又補了句:“三司使唐介,此次也要入政事堂。有甚要事,也可與其商談。”看來唐介是韓琦在朝中的奧援了。韓邈了然頷首,這位新任宰臣,跟瓊兒關係不差,為人又素有直名,清廉剛正。韓琦看重他,怕是要用他來壓製王安石,以其有朝一日,重迴朝堂。現在發話,就是讓他以唐介為靠山。“多謝叔祖指點。”韓邈微微一笑,看來韓琦對他還是看重的。不過就算沒有靠山,這報,他也是要繼續辦下去的。畢竟這也是瓊兒的依仗,豈能半途而廢?※朝廷一番動蕩,兩府更迭,真是數不清的麻煩。等處理完了手頭的事務,趙頊不忘尋來蘇頌,問上一聲:“蘇卿,火藥作的庫房可還好?”炸藥最怕震動。現在為了造炮開礦,火藥作已經製出了不少炸藥、彈藥,都存在庫房。若是出了問題,別說平複河湟了,怕是連造炮都要被朝臣抵製。他怎能不多問一聲?“庫房無事。”蘇頌立刻道,“初次地震後,臣就聽從淩霄子建議,對庫房做了加固。還在火藥罐周遭墊上了防震之物。罐子無一破損。”聽到這話,趙頊皺眉道:“怎麽震後才做的加固?”不該是地震之前加固,才沒有出問題嗎?蘇頌也有心稟報此事,立刻道:“迴稟官家,淩霄子有言,大震之後會有餘震,臣也查了不少史料,果真如此。這才加固了庫房,避免了隱患。”趙頊頓時來了精神:“他當真如此說的?莫不是有什麽預測地震的妙法?來人,快宣淩霄處士入宮!”蘇頌可不覺得,甄瓊能猜測出地震何時發生。不過現在天子來了興致,還是讓他親自問問更好。不多時,甄瓊就來到了禦前。見到人,趙頊立刻道:“淩霄子可有預測地震之法?”啊?甄瓊茫然的眨了眨眼:“沒有啊。官家聽誰說的?”趙頊一噎,這話確實沒人說過,可是他又不能說是自己想多了。蘇頌趕忙道:“之前淩霄子不是說過,大震之後必有餘震嗎?當時河北尚未大震,不知淩霄子是從何而知,將有大震的?”哦。甄瓊這下明白了過來:“我不知道會有大震啊。隻是東京的小震這兩年多了些,附近沒有大震,總覺有些不對。姑且一猜罷了。”這還真是毫無根據的說法。趙頊忍不住又道:“那之後,還會有大震嗎?”“這我就不知了。但是隱約記得,大震之後的地方,會頻發餘震,暴雨。這些都是隨之而來的天象,極易引起災疫,不得不防。還有地震有頻發區,亦有少發區。大震往往出現在頻發之地。若是一地大震,距離近些的地方,也會有震感。不妨查一查史料,好做計較。”甄瓊這次說的就詳細了。當年他所在的道觀,偶爾也會震一震。師父常年叨叨,說好在他們並不處於地震頻發區,總比川蜀強上許多。至於為何會震,院士們都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他是當真一無所知了。蘇頌立刻道:“景右四年,京師地震,少頃便止。後得奏報,定襄同日震,五日不止。當年東京之震,就是被波及。今次也是大名府地動,才引發了京中小震,淩霄子所言,應當不差。”仁宗朝的大地震,趙頊自然是知道的。定襄的大震,更是壞屋舍,殺人畜,甚至引起了大疫。沒想到那次東京的地震,也是受其影響。不過這話,多少也讓趙頊安心了些。東京城隻要沒有大震,國朝就不會出現動蕩。而這說法,也證明並非是朝中出了奸佞,或是他意欲改祖宗之法,才被上天責罰。隻是受大震波及罷了。想了想,他又吩咐了一聲:“命人查查史料,把出現過大震的方位都記下來,繪在圖上,朕也好心中有底。”這種天象,比日食月食還難推斷。趙頊對此,當真是有些畏懼的。蒼天難欺,也讓他心底的強國之心更勝。若是能成為一個明君,賢君,天災異象,會不會也變得少些呢?問明白了,趙頊也舒了口氣,笑著對甄瓊道:“有勞淩霄子了。不知你最近在忙些什麽?”這番關於地震和餘震的話,對於趙頊還是相當有用的。也正因此,他有意借撥款的名頭,再給寶應觀和甄瓊一些賞賜。誰料聽到這話,甄瓊就眉飛色舞道:“我在研究活字印刷術呢。用鉛塊製成字模,把每個字都刻上去,到時候用膠黏住,排起版來又快又好,還能重複用,很是方便呢!”趙頊有些發懵:“用鉛製字模?何必如此靡費?”那可是鉛啊!木頭雕版還不行嗎?難道是尋不到雕版匠人?不對啊,他一個道士,研究雕版要做什麽?“我家韓大官人辦了個小報,三日一出呢,都雕版多麻煩?這不是為他分憂嘛。”甄瓊可找到人炫耀了,然而說完之後,又想起了什麽,趕緊補了句,“對了,錢都是韓大官人出的,沒用寶應觀的經費啊。”不是……什麽樣的小報,要花這樣的心力財力?趙頊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報,莫不是叫日新報?”“可不是嘛!官家你也有訂報?”甄瓊立刻來了興趣,趕忙問道。“咳。朕隻是聽人提起過。”趙頊咳了一聲。他確實聽韓琦提過此事,但是並沒有放在心上。民間小報,又能對國策有多大用處?隻當是個閑筆罷了。哪料到,竟然淩霄子那個家眷辦的報,還這麽下本,都用鉛字做字模了。那要刻多少個字,用多少鉛才夠啊?這麽大的手筆,還不用朝廷的錢,當真是忠君之人。他還沒感慨完,甄瓊就歎了一聲:“哦,韓大官人最近還跟我說,想要開辟些銷路,在外地賣報呢。若是能放在驛站,跟邸報一起運就好了。應該能省不少錢呢。”站在一旁的蘇頌,差點沒咳嗽起來。這小道也太大膽了!郵驛是做什麽用的?那可是下發公函、邸報,掌控百官,傳遞軍情的重要渠道。哪能由得民間的小報占用驛力?趙頊也把臉一板:“此事可非兒戲!”被他嚇了一跳,甄瓊趕忙道:“不行也沒事,我家韓大官人有錢,多花些也就是了。”這話聽得趙頊隻覺心頭古怪。日新報怎麽說也是為了收複河湟而辦,不管有沒有用,總是那韓氏子的一片赤誠。現在兩人出錢出力,自己卻視若無睹,豈不冷了忠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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