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是來送禮了,就這臨摹的字,有啥好送的?十有八九是有求於他。哼,不管這混小子說什麽,他都不答應!米芾此刻也覺出氣氛不太對,趕緊從袖裏摸出個木匣:“這是家母給我銀鏡,我瞧這東西古怪,還是韓家鋪子裏賣的,莫不是跟道長說的顯微之鏡,有些牽連?”因為進言之功,高太後就賞了閻氏一套“春歸”。米芾覺得琉璃瓶都挺好看的,雖然娘親不讓他拿來插花,但是拗不過他,還是把裏麵鑲嵌的銀鏡取了出來,讓米芾隨身帶著。有了這明晰的鏡子,米芾就能隨時隨地照照,看臉上有沒有汙跡了,實在是喜歡。又想到了甄瓊之前提過的“顯微之鏡”,還是按捺不住,跑來問問。“沒關係。”甄瓊立刻道。他雖然知道玻璃好好磨磨,就能製出放大、顯微之鏡,但是這些畢竟是格物觀擅長的,他一個造化觀的又能懂多少?況且就算知道,他也不想告訴米芾!米芾卻有些失望:“我都訪了好幾家宮觀,道長們都說並無此物啊。賢……賢兄當真不知顯微之鏡的根底嗎?”也是有求於人,米芾算得上超常發揮了,連叫“賢兄”都不打磕絆。甄瓊也生出了好奇:“你要那顯微鏡,想做什麽?”這小子一看就是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就算給他顯微鏡,也沒啥用處吧?米芾卻道:“自然是觀察你所說的細蠱啊。平日走在路上,拿鏡照著,便不會碰上穢物了。”你還是省省吧,真拿到顯微鏡怕是要被惡心的活不下去了。甄瓊實在是煩透這小子了,不由道:“不想碰就帶個手套出門啊,哪用那麽麻煩!”“手套是何物?”米芾不由一怔,他隻聽過手籠,可是帶在手上,怎能防汙?“身有衣衫,腳有足衣,你就按著五指形狀裁個布套,戴在手上,不就妥當了。”甄瓊如今也是有手套的人了。韓邈拿小羊皮給他做了一批特別合手的手套,煉丹時帶在手上,既不影響操作,也能避免酸堿或是其他毒物傷了手,他用的愛惜著呢。聽到甄瓊這番解釋,米芾雙目圓睜,露出了喜色:“這主意大妙啊!”這手套,必須用白布製成,若是髒了,一眼就能看出。也不用隨時隨地洗手了,娘親定然不會再訓斥他了!得了這樣的妙法,米芾哪還肯留,立刻拱手道:“多謝道長點撥,我這就迴家製一批手套。等到做好了,再來尋你,借這小院畫畫太湖石……”“安平,送客!”誰肯借院子給他!甄瓊氣不打一處來,高聲叫道。安平能有什麽法子?好聲好氣把米芾送出了門,迴來就看到了那兩卷字帖扔在地上,無奈撿起,跑去問道:“道長,這字帖要如何收拾?”甄瓊已經重新點上了丹爐,哼了一聲:“隨便找個桌腳墊墊吧。”畫軸怎麽墊桌腳?安平不由苦笑,拿著字帖退了下去。這等傷腦筋的事情,還是交給阿郎處置為好。當天下午,韓邈就迴到了家中,笑吟吟進了偏院。這些天,他忙的分身乏術,不知多少權貴想要攀關係,討個銀鏡,或是買套“春歸”。在這群人之間周旋,婉言拒絕還不能傷了和氣,花的精力著實不少。因此聽到安平說起的“趣聞”,他忍不住大笑出聲,這些日攢下的疲憊都一掃而空,也生出了迴家的念頭。香水緊俏的消息,也當讓他的小瓊兒知曉才行。結果進了丹房,就見甄瓊頭戴兩個玻璃片製成“眼鏡”,口戴略略高聳的“麵罩”,手上還有小羊皮縫製的“手套”,聚精會神的倒騰一堆玻璃器皿。這幾樣裝備,實在古怪的緊。但是甄瓊想要,對於韓邈又算得上什麽?況且聽聞這些東西能減少毒素對人體的損害,韓邈立刻就按照甄瓊的要求,一絲不苟做出了好幾套備用。並沒有出言打攪,韓邈站在門口,靜靜看著甄瓊煉丹。說起來,戳破鉛、汞傷人之事,也全賴這小道的提醒。誰又能想到,當年為禍的“金丹”,會變個模樣,再來戕害女子?韓邈並不在意“玉碗冰寒滴露華,粉融香雪透輕紗”的美態,沒了鉛汞,自還有其他能製粉,製脂膏的物事。隻要那些最喜花錢,奢侈無度的主顧生出疑慮,上行下效,自能讓流毒稍稍緩解。就算撇開了錢財,也算功德一件了。正想著,甄瓊已經做完了手裏的實驗,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門邊的韓邈。一把摘下護目鏡和口罩,他跑了過來,喜滋滋問道:“可是要發薪了?”作者有話要說: 甄道長:你缺的是顯微鏡嗎?你缺的是個貼心的爸爸!米芾:???那句詩來自晏殊。古代女人確實要全身撲粉,而最高檔的粉就是鉛粉,還有用朱砂調製口脂的,燒水銀變成“銀朱”(紅色氧化汞)再加點麝香做胭脂的,更別提那些服食砒霜美白的……千奇百怪,越是有錢越是瞎搞。在加上男人的縱欲和酗酒,難生出健康的孩子真是太正常了。還有米芾的那兩本臨摹作,二十年後作價八百貫。瓊兒,覺得賺了嗎?=w=第41章 這話聽得韓邈失笑。按理說, 一百貫的月俸, 放在東京城裏也算高的了。但是比起一套的“春歸”, 又算得了什麽。隻香水鋪開店一月的收入,就足夠甄瓊拿到金山銀海也似的分潤了。隻是突然的,他又不想這麽早告知甄瓊這個好消息。放到年末, 給他個驚喜豈不更好?“瓊兒辛苦一月,月俸豈會短少?”韓邈微微一笑,“隻是近日銀價大跌, 還要把錢換成銀錠嗎?”“什麽?”甄瓊震驚了, “銀價還會跌?!”“銀價須得看產量。如今雄州產銀多了,價自然要跌些。市價已到了每兩折錢一貫……”韓邈慢悠悠說道。“一貫!”甄瓊捂住了胸口, 滿臉不可置信。他那八百兩,竟然轉瞬就跌了一半!這是什麽世道?!見甄瓊一副要心梗的樣子, 韓邈笑著道:“莫怕,我也可把這些錢換成金錠, 金價向來隻漲不跌的。”甄瓊此刻哪還肯信?呆了半天,突然道:“我要把錢存進銀行!”雖然隻拿個存折,總覺得不太安心, 但是銀行好歹有利息吧?總不至於整天提心吊膽, 還要擔心存款減少……誰料韓邈聞言,皺了皺眉:“銀行是兌金銀之處,並不能存錢。若是你真想存,可以存入交子鋪戶。把銀錢換成交子,隻要給些存管費用即可。”南方是有些地方, 會把金銀鋪稱作“銀行”,隻是不會幫人存錢,隻是販售生金銀,或是金銀首飾,兼做些兌錢買賣罷了。倒是大商賈會把錢存進交子鋪,換來交子,以便路上攜帶方便。隻是店家索要的存管費用不同,信譽好的大店,總是收費貴些。甄瓊簡直要吐血了:“怎麽存錢還要給人掏保管費?不是給利息的嗎?”這大宋也太坑人了吧?哪有這樣辦銀行的?他說的亂七八糟,韓邈卻聽出了些端倪:“你可是想收息錢?那怕是隻有請行錢放貸了。”雇傭行錢,讓其代管本金,用來放貸,確實所獲不菲。但是遇上不怎麽可靠的,陪得血本無歸也不無可能。“放高利貸?”甄瓊猛地搖頭,他才不幹呢!違法亂紀,萬一賠了還得把本錢搭進去,豈不要命。見他急得六神無主,韓邈微微一笑:“賢弟若是不信別人,可以信我啊。把錢擱在韓家賬上,由我幫你生財,每月隻取息錢可好?”這也正是韓邈此番逗弄甄瓊的本意。如今隻是八百兩還好,就算擱家裏也沒甚關緊。等香水的分潤出來時,當真要有萬貫了。直接交給甄瓊,必然會被這小財迷埋在地下,還是他來管著更好。反正月俸也有了,讓他領些零花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