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挑右撿了半天,甄瓊好不容易找到了個透明度高點的,拿起來敲敲看,聲音卻不大對。難不成是用鉛煉的?這可不耐高溫,沒法煉丹用啊!“怎麽,沒有中意的?”韓邈看著甄瓊跟個沒頭蒼蠅一樣瞎轉,有些好奇的問道。“顏色不純啊,還不耐熱。難道沒有類似那薔薇水瓶子的玻璃嗎?”甄瓊簡直無語了,不是說這裏是相州最大的琉璃鋪嗎?隻有這種貨色?韓邈頓時了然,看來甄瓊想要的,還當真是玻璃。扭過頭,他對立在一旁的掌櫃道:“貴店可有大食來的玻璃瓶?不需太大,透些就好。”那掌櫃可是認得韓邈的,立刻道:“原來韓大官人想要的是大食玻璃,小店剛進了個靈巧的,這就給官人取來。”說著,他親自轉去後堂,不多時捧出個精致的錦匣迴來。把那匣子放在案上,掌櫃恭恭敬敬的打了開來,笑道:“兩位貴客瞧瞧,不知這葫蘆瓶可還合意?”甄瓊眼睛一亮,盒中那瓶子隻有尺高,透明度相當不錯,肚大頸長,看著似乎能用?他立刻捧了出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伸手彈了彈,滿意的點了點頭:“這瓶怎麽賣的?”那掌櫃臉上堆笑,頗為自豪的誇耀道:“這瓶可是真真的大食貨,小老兒敢說,就算是京城也找不出第二支!因道長是韓大官人帶來的貴客,就便宜些,隻算八十六兩銀。”他說的可是“銀”,而不是“錢”。如今市麵上用的都是折錢,一貫通常不超過八百文,而銀的兌價是一兩換一千四百文左右,幾乎等於兩貫錢了。不愧是大食來的貨色,價格果真比尋常琉璃器貴些,韓邈暗自點頭。甄瓊卻有點懵:“等等,一個瓶子就要八十六貫?”這忒麽是金子燒的嗎?八十六貫!比丹爐還貴了!那掌櫃麵皮一僵,賠笑道:“客官許是聽岔了。不是八十六貫,是八十六兩銀,折錢一百六十貫……”甄瓊差點沒把手上的瓶子扔出去,多少?一旁韓邈看他手抖,就知道這小道是被價格嚇到了,順手接過了那瓶,細細看了看:“果真是上等貨色。”瓶子光潔透亮不說,上麵還有纏絲紋路和兩條葡萄蔓藤,極是精巧。那掌櫃立刻嗬嗬笑道:“韓大官人果真好眼力!小店絕對童叟無欺,這般剔透的瓶子,可是難得!”“不要!太貴太貴!”甄瓊卻連連搖頭,站起來就走。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韓邈笑了笑,把瓶子放迴了盒中,對那掌櫃告了聲罪,便邁步追了出去。出了門,就見甄瓊立在大門前,兩眼發直的嘟囔:“石頭燒的都賣這鬼價錢?這不是明搶嗎?”石頭?韓邈眼睛眯了眯,笑著問道:“難不成賢弟還懂燒玻璃的辦法?”“沒試過。需要的爐溫太高,觀裏的小爐達不到。”甄瓊還沒迴魂,隻痛心疾首的哼唧了兩聲。他知道玻璃器是挺貴的,當年觀裏也有幾套,師父寶貝的跟命根子一樣,清洗時都要兩位師兄一起,絕不能碰壞了。但是這大宋的玻璃也太黑了吧?一百六十貫啊!還不如把他賣了算了!他說的是“沒試過”,而不是“不懂”,韓邈心底頓時有了計較。但此處不是細問的地方,他笑吟吟的轉了話題:“既然不買玻璃了,先去瓦舍坐坐吧。看個傀儡戲,吃些茶點,再尋酒樓用飯。”甄瓊此刻正是懵著呢,哪還有心情打聽瓦舍是個啥東西,聽到“茶點”二字,就暈乎乎跟著韓邈走了。結果真等他穿過那高大門樓,進了所謂的“瓦子”,頓時目瞪口呆,止步不前。不就是吃個小點心嗎,怎麽逛起廟會了?隻見偌大的院牆裏,數座小樓擠在一處,還有不少露天搭建的棚子,到處都是擺攤的小販,賣小食果子的,賣飲子茶水的,賣各色玩具的,甚至還能看到剃頭、賣藥的攤子!入目所見,人頭攢動,鑼鼓震天,彩招林立,密密麻麻簡直讓人頭暈!今天是什麽節日嗎?難不成全安陽的人都跑來了?這種地方逛起來,迷路了可怎麽辦?直來直去的官道甄瓊敢走,走反了大不了拐迴來。然而這種曲裏拐彎的複雜地形,他可不想涉足!許是察覺了甄瓊的茫然,韓邈笑著牽起了他的手臂:“賢弟這邊走。”“!!!”突然被抓住了手,甄瓊有心要掙,又怕被人潮擠散了,隻能緊緊跟著韓邈,不多時就邁步進了一座小樓。這樓分上下兩層,下麵的戲台上,此刻正站著個盛裝打扮的女子,咿咿呀呀唱著什麽。韓邈看也沒看她,直接帶甄瓊上了二樓。青龍頭是他早就定下,可是正對戲台的好位置,此刻也沒什麽閑雜人等,最適合看戲吃茶。被韓邈送到了座位上,甄瓊恍惚迴過神。低頭看了看樓下,他發現這棟樓似乎比外麵安靜了些,雖然也有叫好的,卻沒那麽喧嘩。見他四處打量,韓邈笑著解釋道:“這個棚今日演懸絲傀儡,等那小娘唱完這支,就該上戲了。”這座勾欄可是韓邈仔細挑揀過的。甄瓊這樣的性格,說書、彈唱、諸宮調之類的,怕是不感興趣。相撲、雜技又太激烈了些,還是傀儡戲熱鬧出彩,適合初來瓦子的人散心休息。說著,他又讓小廝去點了幾道茶點。不多時,一堆吃食就擺上了桌,非但有栗糕、水晶皂兒、七寶包兒這些耐饑的,還有此處頗為有名十色糖、梅子薑等小食,五光十色,琳琅滿目,看起來分外誘人。見到吃的,甄瓊立刻舉筷,想先塞點美食壓壓驚。見他吃得飛快,韓邈不由笑道:“別吃太多了,等傀儡戲看完,還要去酒樓。”聽到還有下頓,甄瓊果真慢了些,也把注意力放在了台上。那唱曲兒的小娘不多時就退了場,幾個木偶轉到前台,舞了起來。都是懸絲操控,隻見偶不見人,又是唱又是打,偶爾還飄出些雷聲煙霧,果真熱鬧非常。甄瓊也漸漸生出了興趣,看到有趣的時候,連筷子都要停一停。這副模樣,還真像邊走神邊往嘴裏塞東西的鬆鼠。韓邈忍俊不止,含笑替他斟了杯荔枝膏水,又介紹道:“這孫二的巨靈神最是有趣,等會兒還有絕招……”韓邈的話還沒說完,一旁突然傳來了聲刺耳的尖笑:“我道是誰呢,原來西韓的大郎啊!”這聲招唿殊為無禮,韓邈偏過頭,望向了說話之人。隻見一個身量不高的少年人,趾高氣揚的走到了他麵前。不遠處還有幾個年齡相仿的小子,正饒有興趣看向這邊。這挑釁之語,並未激怒韓邈,他反倒略帶歉意的笑了笑:“實在是對不住,敢問尊駕是哪位?”這話頓時把對方憋成了個豬肝臉,那少年捏拳怒道:“我乃三房的韓廉遷!當初你不是也在族學念過書嗎?現在倒來裝不識!”韓邈做恍然裝:“原來是六弟,我還以為是哪家的混賬小子呢。怎麽,今年不用備考了?”韓廉遷牙都咬的咯吱咯吱響。這話什麽意思?是笑他屢試不第,連個解試都考不過,還是炫耀自己當年一考就中的運道?然而身後站著不少同窗,韓廉遷不願此刻跌了麵子,勉強咬住了牙關,擠出了一句:“考試有甚意思,還不如經商呢。我家大人如今可是執掌了茶行,自然也要向父兄學學經營之道了!”他家的茶行,不還是從西韓手裏奪來的?聰明又如何,不是嫡枝,沒人扶持,照樣要拱手讓出基業!韓廉遷話說出口,也找迴了原本的底氣,頓時把臉揚的老高,氣焰也囂張了起來。韓邈卻不為所動,隻輕輕一歎:“學你父兄怕是不大妥當。也罷,窮能養誌。”韓廉遷一口氣沒順過來,肺都快炸了,怒聲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是嫉妒茶行落在我三房手裏了嗎?!”韓邈挑了挑眉:“你不知茶行如今境況嗎?”韓廉遷頓時傻眼,他確實不知道。茶行怎麽了?剛入手兩個月,能出什麽事?難道父兄真的經營不利……見那混賬被自己噎住,韓邈也不再廢話,微微一笑:“我還有客,就不奉陪了,六弟請便。”憋了一肚子話,卻落在了空處,韓廉遷頓時惱羞成怒,氣哼哼道:“小爺不跟你爭口舌之快!似你這等人,也就配帶個孌童吃吃花酒了。等到我家大人掌了商行,定要讓你知道誰才是……”他的話沒說完,甄瓊“噗”的一聲就噴了,點心渣竄進了喉管,讓他不由錘胸咳了起來。韓邈立刻上手,替他拍背,看向韓廉遷的目光已經森冷一片:“道長乃是我家貴客,六郎慎言。”韓廉遷哪見過韓邈這樣陰沉的表情,頓時嚇得住了嘴。咋迴事?這般模樣身段的小童,韓邈帶來逛瓦子,還殷勤無比的斟茶布菜,一副交往過密的樣子,能是啥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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