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霖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卻找不出反駁的話。誰料這時又有個年輕些的聲音傳來:“誰說七兄跟西韓交惡?我怎麽聽說七兄連茶行賬上的錢都挪了,就為買人家的新糖。這怕是交情過密,報答人家的退讓之恩吧?”“十二弟何出此言!”這罪名韓霖是萬萬不能背的,趕忙駁斥道,“賣糖都是韓邈使出的詭計,隻是為了推他的越茶。我買糖也不過是讓他虧錢……”“人家糖都販往東京了,你買的越多,人家賺的越多吧?”對麵隻迴了風涼涼一句。什麽?那凝冰、白霜真在東京開賣了?他怎麽還不知道?等等,他買糖都是讓家生子做的,六房的人怎會知曉?似是明白了其中關節,韓霖的頭“嗡”的一下炸開了。難不成西韓真沒有在相州賣茶的打算,隻不過是為了引他入甕?也正因此,茶行裏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才會這麽快傳到旁人耳中。對了,肖管事呢?他現在人在何處?難不成已經投了哪房?腦中翻湧,韓霖站都站不穩了,族人們的議論聲卻始終未曾停下,嚶嚶嗡嗡,讓人齒冷。幾位族老交頭接耳了半晌,最終,一直未曾開口的大族老輕歎了一聲:“都是老夫誤信了七郎,茶行畢竟是族產,當交給個懂商事的才行……”“族叔!”韓霖驚得魂兒都快飛了,撲向那老者膝前,“小子還能賺來錢的!族叔不可如此,如此不正中了韓邈的奸計……”“給我按住了他!”那老頭低喝一聲,立刻有兩個仆役竄出,按住了韓霖。看著邊哭邊扭,淚流滿麵的侄孫,他目中也閃出了不耐,“若隻是不善經營也就罷了,人家做自己的買賣,你也往上湊,如何成事?!”大族老心底也有慍怒,為了讓三房接掌茶行,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現在可好,錢沒賺到,麵子倒是丟了個幹淨,被人拿到了把柄。都說了,西韓的茶園不值一哂,他非要跟人爭搶,鬧得雞飛蛋打,要來何用?!一旁的族老們倒是笑吟吟勸道:“二哥何必動怒,不成器的小子,打發了便是。還是身體要緊……”身體要緊?我看是茶行要緊吧。大族老冷眼看著有些冷嘲熱諷的族人,心底暗暗盤算了起來。搞掉了三房,就能接掌茶行?未免也想的簡單了些。沒了韓霖,他手頭就沒別人可用了嗎?作者有話要說: 韓邈:嗬嗬。天涼了,讓三房破產吧。三房眾人:……(瑟瑟發抖)第25章 “肖念被打發了?”聽到韓忠的稟報, 韓邈饒有興趣的挑了挑眉, “出賣了新主, 也沒能換來個身份嗎?”“可不是嘛!那賊子以後可別想在相州廝混了,怕是連做賬房都沒人收。”韓忠笑得春風滿麵,連聲讚道, “全賴阿郎神機妙算啊!”把三房的老底捅出去,鬧出這偌大風浪的,自然是韓邈。大宗向來不是鐵板一塊, 更勿論涉及族裏商行這等要事, 不知多少雙眼盯著呢。但能對茶行賬目了如指掌,連十貫錢去向都一清二楚的, 卻不是他,而是肖念這個大掌櫃。許是察覺到了危險, 知道三房靠不住,又經不住自己在背後推波助瀾, 這位肖掌櫃又倒向了三族老和其支持的二房。隻可惜,這次賣主沒能賣出好價錢,大族老為了自己的麵子, 還是拿他做了筏子, 推卸責任。這就不是虧錢的事情了,而是背主,肖念其人,以後也別想在商場混了。“不過是早晚的事情。”韓邈對這些手段,全不放在心上。原本他慢悠悠吊著, 為的就是讓韓霖乃至大宗都脫一層皮。現在突然動手,也隻是為甄瓊出口氣罷了。也不知韓廉遷那小子得了教訓沒有?“隻是聽聞二房和六房又要爭搶茶行了,阿郎不管嗎?”韓忠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六房還是他們挑撥的呢,難道不是為了坐收漁翁之利嗎?“管它作甚。”韓邈沒有絲毫意動,“區區幾個茶園,還不如白糖的生意好做。”當年父親為大宗做的已經夠多了,他可沒興趣再趟這潭渾水。然而韓邈如此想,有人卻不心甘。轉天,大族老竟然又請了韓邈過去。這次可沒有了三房在一旁添堵,大族老頗為和藹的招唿韓邈坐了,歎道:“也是老夫眼拙,讓個隻會誇誇其談的小子騙了。如今茶行主位空缺,總要尋個合適的人選。隻是族裏這些小輩,都讀書讀傻了,沒有經商的頭腦。想來想去,這茶行,還是該物歸原主啊。”“物歸原主”四字,應當能顯出誠意了吧。大族老並不覺得自己當初奪了茶行,如今又雙手奉還,有什麽不妥。韓邈若真對茶行一點也不在乎,又何必鬧出這麽大動靜,讓三房顏麵掃地呢?看著那雙渾濁不堪,卻暗含著精明的老眼,韓邈輕輕一笑:“茶行本就是大宗的,何來原主?”這是想讓他認錯嗎?大族老倒也幹脆:“若非汝父,何來茶行?你如今也是西韓的當家人了,多一份產業,總也是好事。”“產業”二字,大族老加重了些音量,想說的也不僅僅是茶行。如果盡棄前嫌,韓邈不僅能夠重新掌控茶行,說不好有一日,也能同他父親一樣,入主韓氏商行,成為上百萬貫家資的執掌者,乃至遺澤子孫。這不正是他當初所求的嗎?大族老是有些信心的,然而對麵坐著的年輕人卻輕笑了一聲:“小子不過疏宗,哪能擔此重任?”這是欲擒故縱,還是拿捏身份?大族老皺起了眉頭,沉聲道:“有老夫在,誰敢不認?”韓邈並沒有接過這份厚禮,反倒站起了身:“謝太叔祖厚愛,隻是小子並無此心,還請太叔祖另請高明。”說罷,他不卑不亢的行了個禮,轉身而去。看著那衣袂飄飄的背影,大族老的目光變得沉凝,最終卻也未能說出一句話來。沒了這個助力,怕是大宗諸房又要鬥起來了,他又不是韓霖那樣的蠢材,怎會在此刻樹敵?可惜,一步錯,步步錯啊……※自從那日被人當街戳破後,甄瓊很是沮喪了幾天,窩在屋裏悶頭煉丹。有時想著,錢還沒到手呢,怎麽能任人嚼舌?有時又想,還是先別急著簽那契書了,現在不也挺好。誰知道暖了床,還要做什麽呢?甄瓊的腦袋裏亂七八糟,就跟有倆小人在打架一樣,總是分不出個勝負。好在可能是最近比較忙,韓邈都沒在丹房露麵,倒是讓他鬆了口氣。不過好景不長,沒過幾天,那熟悉的身影就又出現在了麵前。“我看你實在喜歡,就買下了。”許久不見的韓邈,一上來就笑著遞出了個錦匣。被那笑容晃花了眼,甄瓊傻乎乎接了過來,隨後才反應過來。這不會是禮物吧?等等,匣子有點眼熟啊!“啪”的一下翻開盒蓋,甄瓊震驚了。匣子裏果真躺著那支見過的玻璃瓶,就是價值一百六十貫的那個!“這,這也太貴了!”甄瓊痛心疾首,簡直跟自己的錢被坑了一樣。送禮從沒送出這樣的效果,韓邈倒是笑得輕快:“那日讓人冒犯了你,總該賠禮才是。怎麽,不喜歡嗎?”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啊!是錢的問題!甄瓊終於知道被一擲千金是什麽滋味了……不對,這可是一百六十貫呢!折十二萬四千八百錢呢!心算特別好的甄道長覺得自己快不能唿吸了。見對方一副淩亂到無法言說的表情,韓邈頓時發覺不提韓廉遷的事情是對的,這小道哪會在乎一個蠢貨的混賬話。心中生出促狹,韓邈突然問道:“賢弟想用這玻璃瓶做什麽?”“當燒瓶啊……”甄瓊正抓狂呢,一下就說漏了嘴。韓邈:“……”他是真沒想到,世人得了這樣的玻璃瓶,不都是用來插花的嗎?花枝嬌嫩,瓶子晶瑩,最是能風雅。燒瓶是什麽,他不知道,但九成九是煉丹用的,實在有些焚琴煮鶴了。然而無語片刻,韓邈又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如此性情,怕也世間獨一份了。雖然腦袋跟漿糊一樣,但甄瓊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那道含笑的目光,一個激靈,他趕緊補救:“不是,是用來,呃,研究薔薇水的!就是,薔薇水!”這是肯定能立項的,必須是用來研究薔薇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