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裏迴蕩著雲鶴然曾經說過的話,他不過是個替代品,而且還是暫時的替代品,等徐莽立了功,這個統領之位早晚還是他的。    他剛才在書房外似乎聽到了“戴罪立功”的話,想來皇上確實是動了這樣的心思。    滕譽深邃的目光落在這位信任統領身上,此人年紀頗大,算是靠資曆熬上來的,能力並不怎麽突出,他問:“王統領,如果打起來,咱們這邊有幾分勝算?”    滕譽故意將自己和皇帝綁在一起,也是為了之後的事情能更名正言順。    “這,不好說,對方有兩萬精兵強將,皇宮範圍大,咱們的人既要分一部分保護皇上各位妃嬪,還要不停歇的巡邏,若是對方集中力量專攻一點,卑職也無對策。”    “那就主動進攻!這裏是皇宮,朕難道還要等著那叛賊殺進來不成?”皇帝雙目血紅,他脾氣一上來,就仿佛失了控的野獸,心裏隱隱有一股殺戮的欲望。    先有秦王,如今又有雲家,這些人一個個都想奪他的江山,一個個都不得好死!    “滕毅呢?……去!把滕毅和雲貴妃擒來,雲家造反,他們母子也脫不開幹係!”    王統領意會,帶著人前往瀾馨殿,一路上都在猶豫著一個決定,雲鶴然曾不止一遍地問他,是要當個隨時會被替代掉的統領,還是當個鎮守一方,手握重兵的將軍!    入了軍職的男人沒有誰不想當將軍的,侍衛統領雖然是人人爭破腦袋的職位,但卻遠沒有鎮守一方來的自由。    看看霍元帥,看看雲將軍,他們哪一個在邊疆不是土皇帝?那才是男人該有的生活。    滕譽給皇帝倒了杯茶,安慰道:“父皇別著急,此時青天白日的,雲鶴然定然不會選擇現在動手,隻要援軍一到,他們必敗!”    皇帝抬頭看著他,接過茶杯並不喝,而是厲聲說:“你這會兒倒是會裝孝順,別以為朕不知道,你不過是因為被困在這宮裏,才不得不對朕和顏悅色!”    “父皇此話怎講?兒臣難道還敢對您發脾氣不成?”滕譽說完笑了一下,他想起小時候,確實是對皇帝發過脾氣的,再後來,即使有也是裝的了。    皇帝沉默了良久,突然說:“你母後的事情朕很後悔!”    滕譽嘴角彎了彎,沒有問他後悔什麽,一句後悔就可以改變一切嗎?就可以挽迴他生母的性命嗎?哪有那麽簡單的事情?    “朕當時是鬼迷了心竅,待這次處置了雲家,朕會立你為太子。”皇帝說的跟真的一樣,說完盯著滕譽看了半響。    滕譽嗬嗬一笑:“父皇想要從兒臣臉上看到什麽反應?毫不掩飾的欣喜若狂?還是被壓抑的欣喜若狂?”    等處置了雲家,大皇子肯定也是要被牽連的,四個皇子即將隻剩一個了,皇帝就算不立他為太子還有其他選擇嗎?    滕譽談不上是高興還是悲傷,“您不用試探我,該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強求!”    皇帝淡然地移開目光,“隻是,要立你為太子,就必須收迴之前賜婚的聖旨,一個沒有後嗣的太子怎麽能得到天下人的認可?朕不想讓大梁江山斷送在你手裏!”    滕譽眉梢一挑,露出一絲喜色,隨即又沉下臉來,“這不可能,兒臣非霍天不娶!”    皇帝自然不會忽略他眉間的那抹喜色,心裏認定了滕譽的選擇,男人嘴上說的再好聽,真到了該抉擇的時候,孰輕孰重還是分得清楚的。    皇帝從一旁拿了空白的聖旨,提筆寫下了一份詔書,並未加蓋玉璽,遞紿滕譽,“朕知道你對霍天是真心,不過等你有了江山,一個男人算什麽?喜歡就留在身邊,你可以極盡所能地寵愛他,要怎麽做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情?”    滕譽不接聖旨,別過臉,“父皇不用勸兒臣了,兒臣是不會辜負霍天的。”    皇帝歎了口氣,在聖旨上加蓋了玉璽後放進暗格裏,“朕身體越來越差了,這聖旨待這次平亂後就頒布,你大可放心。”    滕譽心裏諷刺地想:說了那麽多還不是為了安自己的心,不給他背後補刀子?    可惜,這次的機會實在太好了,他不忍心錯過。    “父皇可曾後悔將霍元帥父子派遣出去了?”滕譽想,如果有霍正權在,給雲鶴然十個膽子,也不敢如此貿貿然地逼宮。    皇帝冷笑一聲,“那又如何,待你坐上這個位置,就明白朕的感受了,朕真想看看,到時候你和霍天還怎麽相親相愛。”    皇帝算準了這兩人不可能長久,坐上皇位的人,豈能容忍自己被一個臣子所震懾,霍家己經不能用功高震主來形容了,一個隨時隨地能危及到皇位的臣子,無論是誰都想除去。    滕譽用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說:“那父皇得好好活著,才能看到那一天。”    王統領很快就迴來了,神情驚慌中帶著懊惱,“皇上,卑職沒有找到大皇子和雲貴妃,他們失蹤了。”    “混賬!兩個大活人怎麽可能會失蹤?再去找!就算把皇宮翻過來也要把人找到!”    王統領正要出去,就聽三皇子說:“父皇,別找了,他們一定是己經出宮了,雲鶴然敢逼宮,定然是先做好準備的。”    “混賬!”皇帝又罵了一句,“將瀾馨殿的下人全處死!一個個吃裏扒外的東西!死不足惜!”    滕譽這迴沒有阻止,主子逃了,下人自然是活不成的,這皇宮,大概是免不了經曆一場浩劫了。    滕譽垂頭立在一旁,暗道:由皇帝出手也好,省得自己當家做主後,還得處理這批奴才。        第281章 朕待你不薄        日漸西斜,皇宮內人心惶惶,皇帝一開始還處於盛怒狀態,漸漸的也平靜下來了。    滕譽和皇帝難得吃了一頓心平氣和的晚飯,隻是兩人都食之無味,沒用幾口就停下了。    “朕還記得柳後在的時候,咱們一家三口時常一起吃飯,你母後廚藝很好,她做出的菜肴禦廚也比不上。”皇帝帶著迴憶的神情說。    滕譽當然也不會忘記,那會兒皇帝還用得上柳家,努力營造一個愛妻愛子的好丈夫角色,他母後的廚藝他倒是沒印象了,但一個閨閣千金,廚藝再好也有限。    恐怕皇帝懷念的隻是那份單純質樸的心吧。    “兒臣不記得了,近幾年,兒臣連母後長什麽樣都忘了。”滕譽故意說。    “你很恨朕吧?如果給你一個機會,你一定會置朕於死地!”    “父皇說笑了。”滕譽皮笑肉不笑地說,“真正想置您於死地的人在宮外呢,我母後何曾有過別的念頭?柳家又何曾有過別的心思?不過是您自欺欺人罷了。”    “朕……身不由己。”    滕譽嗤笑一聲,並不想繼續和他討論這個沒意義的問題,“父皇不妨想想該如何破開這個局,再過幾個時辰外頭就該開始進攻了。”    “除了等,還有其他法子嗎?”皇帝倒是淡定,“這宮外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你就不擔心你府邸的安全?”    “這有什麽好擔心,霍天離京了,府裏連個做主的人都沒有,就算被叛逆強占了也隻是少了個死物而己。”    “那倒未必,你那府裏的財物甚是動人心,都說霍天在西南私吞了一筆贓款,朕倒是不信,你們又不缺錢。”    滕譽嘴上說:“父皇英明。”心裏卻想:不缺錢不代表不愛錢啊,有的拿為什麽不拿?    殷旭帶迴來的那批財物很多,足夠滕譽建立一支上萬人的隊伍,不過他倒沒這麽幹,而是將一部錢財投入到徽州的礦山中,另外一部分轉移到了江南,這次海匪平定之後,他準備擴充海軍,培養一支能護著沿海百姓的雄師。    兩人幹坐著也沒意思,滕譽去後宮看望了四皇子,小孩子一張開眼就哭,哭累了才睡覺,嗓字早啞了。    容妃瘋瘋癲癲地坐在地上,麵前擺著幾大箱的東西,全是四皇子出生後皇帝賞賜的物件,一邊看一邊自言自語,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到底是親兄弟,沒想到還是你心善。”皇帝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滕譽眉頭一皺,轉過身來,“父皇想多了,兒臣何時心善過?不過是來看看他什麽時候死的。”    他越是這麽說,皇帝的表情反而越輕鬆,“朕知道你對容妃頗有怨言,朕當年也深覺對不起你母後,可事己至此,哪有解不開的結,比起滕毅,老四跟你關係更近。”    滕譽很想說,皇家子弟,哪來的親近?就算現在親近,將來也是反目成仇的局麵,看看秦王就知道了。    二更時分,宮外突然響起了爆竹聲,這一動靜像是點燃戰火的導火索,很快就有消息傳來,說叛軍開始進攻了。    “父皇,兒臣願意親自帶人守住宮門,讓喑衛先護著您出宮吧?”    皇帝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可知,在沒有援軍的情況下,這座皇宮是肯定守不住的?”    “父皇明鑒,不過兒臣並非要守住皇宮,隻要守到您安全撤退即可,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就算皇宮失守咱們也能再收迴來。”    “你說的沒錯,不過朕是皇帝!是九五之尊!無論何時朕都不會做一個縮頭烏龜,朕寧願站著死也不會屈辱地活著!”    在未登基之前,皇帝也曾忍辱負電,也曾低頭,但那畢竟是曾經,做了這多年的皇帝,現在讓他臥薪嚐膽,太晚了。    “父皇言重了,您隻當是出宮一趟,走訪民間,過幾日就好了。”    “徐莽到現在都未歸,想必援軍是不會來了,雲鶴然敢逼宮,這點把握都沒有還怎麽行事?沒有京畿營,你拿什麽奪迴皇宮?”    “城外有五千霍家軍,京畿營中祈鑫將軍不可能投靠叛軍,就如當初秦王造反,祈鑫寧願餓死也不投降,所以,並非沒有勝算。”    說起祈鑫,本來他也應該因功擢升,可惜殷旭的功勞被壓下來了,他自然也不可能大肆封賞。    “祈鑫啊,朕還欠他一個封賞。”    “隻是欠他一個人的嗎?”滕譽好心提醒道,“那次最大的功臣應該是霍天。”    “你倒是迫不及待地為自己人求賞,隻是他還年輕,官位不宜過高,否則將來你還如何製服他?”    滕譽暗忖:您這話說的好像不給殷旭封賞完全是為了我一樣!    “父皇,時間緊迫,宮門那撐不了多久,您先撤吧。”    皇帝堅定地搖頭,不僅不走,還讓人給他換上最繁複的龍袍,戴上皇冠,搭著渠總管的胳膊往外走。    “朕不會走,朕倒要看看,那逆子可敢割下朕的頭顱!”皇帝昂首挺胸地走出去,而他身後,一個個暗衛也現了身,將他護在中間。    滕譽跟在皇帝身後,目光深沉,這宮內的暗衛絕對不止這些,恐怕被皇帝派出去了一大半,這雲鶴然果然會挑時機。    才剛走到廣場,遠遠地就看到一群人手持火把衝進來,而禁軍侍衛則頻頻後退。    “皇上,王統領投靠叛賊了!”一個侍衛飛奔過來匯報。    “牆頭草而己。”皇帝出奇的沒有太憤怒,不過宮門大開,己經沒有守的必要了。    “護著父皇退迴大殿中。”滕譽鎮定地吩咐,從一名侍衛手中奪過長刀,直麵逼近的叛軍。    “殿下,不可!”侍衛們自然不能讓一個皇子去對抗叛軍,自己則躲在背後,而且,單憑三皇子一人,又能擋得住幾人呢?    一支支利箭飛射過來,侍衛們無暇他顧,忙護著皇帝和三皇子往後撤,直到退迴承德殿,大門一關,利箭的傷害才開始降低,隻是沿途留下的屍體依舊觸目驚心。    皇帝高高坐在龍椅上,等著那亂臣賊子進來。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外頭的腳步聲越發進了,火光照亮了大殿,同樣也映照出了一張張強忍著驚慌的麵孔。    這宮內的侍衛有許多是官宦子弟,自然也少不了雲鶴然那一脈的人,那雲鶴然逼宮逼的突然,這些人卻沒能事先得到消息,顯然成為了棄子。    門“哐當”一聲被踢開,雲鶴然身著鎧甲,威風凜凜地走進來。    “放肆!雲將軍可知犯上作亂該當何罪?”渠總管擋在皇帝麵前,白白胖胖的身軀倒是個天然的好屏障。    滕譽突然想到了賴濟全,之前暗衛查到了一件事,賴濟全在天牢中並不安分,狀告霍正權的楊虎就是死在他手裏。    論內功高低,這老閹貨可不比霍正權差,而楊虎是被高手內力震斷心脈而死,雲家想栽贓霍正權,卻被殷旭略施小計給破壞了。    “哈哈……臣怎麽能算是犯上作亂呢?臣聽說這宮裏有人長了天花,生怕皇上傳染上,特意帶人進宮來保護皇上安危的!”    “雲鶴然,朕待你不薄!”皇帝推開渠總管,起身站在高台上。    “賬不是這麽算的,皇上當年還是皇子的時候,是雲家助您登上皇位,雲家本就應該享有榮華富貴,大皇子也本該是長子嫡孫!這皇位更是應該傳給大皇子,您說是嗎?”    “哼!論功勞,柳家功不可沒,可是朕寧願恩將仇報,將柳家的權勢嫁接到雲家頭上,你還有什麽不滿?”    “皇上,那都是曾經的老黃曆了。”雲鶴然微微抬頭,不可一世地說:“那些年,您確實對雲家好,對貴妃娘娘和大皇子也好,所以雲家也誓死效忠於您。    不過,您也別忘了,這兩年您是怎麽對待家妹和大皇子的,您心裏可還有他們母子?”    “自然是有的,在今日之前,毅兒依然是朕最中意的皇子。”皇帝說這話的時候完全忘了滕譽還站在殿中,當然,他這話也沒幾個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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