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了半天時間睡覺,半天時間練功,然後帶著小徒弟逛了一遍長水縣的夜市。    小縣城的夜市並不大,人也不多,江湖人對這種地方不感興趣,更樂意聚集在酒館食肆這樣的地方。    殷旭給小徒弟淘了幾塊玉石,給自己買了把文雅的扇子,裝了一晚上的風流書生,路過花街的時候差點被花娘搶了去。    殷旭哪看得上這種地方的女人,看熱鬧都嫌寒磣,腳下生風的跑了,留下他小徒弟在後麵善後。    “哎喲,那位公子怎麽就跑了呢?咱們這樓的花魁可是遠近馳名的,多少爺慕名而來一擲千金都見不到的,不過他跑了也不要緊,小公子跟媽媽進去玩可好?”    汪仁正被幾個花娘包圍著,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抹了把他的小臉,“喲,小公子長的可真嫩,還沒到知人事的年紀吧?不過不要緊,咱進去長長見識也是好的。”    “滾開!”汪仁一把握住對方的手腕,皺著眉頭,手下一轉,對方便慘叫起來。    “啊……小公子怎麽傷人?”    圍著的花娘們立即退散,花樓裏的護衛聽到慘叫聲紛紛跑出來,又將汪仁包圍了。    汪仁舔了下嘴唇,眼底有淡淡的笑意,師父說,要想知道自己什麽水平,就要旗鼓相當的對手打一架,直到你打不過為止。    師父還說,找對手千萬別找比自己厲害太多的,否則就是自虐,如何分辨對手的強弱也是一門學問。    他習武時間不長,不管是家裏還是門派的弟子都不願意跟他打,眼前這夥拿著棍子看似兇神惡煞的男人應該可以成為對手。    他率先動了手,一招就撂倒了一個沒有防備的護衛,其餘人見此紛紛出招,有人叫囂著:“小子,年紀不大卻心狠手辣,老子替你父母教訓教訓你,免得你自大!”    汪仁化解了一個男人的進攻,還有心情想:師父說過,自大是美德,對待比自己弱的人愛怎麽欺負就怎麽欺負。    街頭的大樹上,殷旭蕩著兩條腿坐在樹枝上,咬著新買來的吃食看他徒弟被群毆,時不時還評價幾句,仿佛一點也不關心汪仁的安危。        第278章 從天堂到地獄        殷旭這次來長水縣隻帶了汪仁和幾個侍衛,其餘人全被他打發到霍正權那邊去了。    汪仁年紀小,雖然招式靈活狠辣,但力氣不大,把一群護衛打倒之後他自己身上也掛了彩。    殷旭跳下樹枝朝他走去,把吃剩下的半包零食遞給他,“你本來可以少受點傷的,可惜心腸太軟,該用十分力的時候隻用了七分,該打在致命位置的時候又故意要偏三分,如果對方是想要你命的歹徒,你這樣無異於自尋死路。”    汪仁抱著零食袋子,悄悄抹掉嘴角的血跡,點頭說:“知道了,師父。”    殷旭無視周圍人驚恐的眼神,帶著小徒弟走出花街,半響才聽到後頭傳來一聲尖叫:“殺人啦,快去報官!”    幾個在樓裏逍遙的江湖人士醉醺醺地走出來,查看了下那些護衛的傷口,嘖了一聲,“別叫了,人家招招留命,又沒死!”    殷旭帶著小徒弟揚長而去,去吃了份夜宵才迴縣衙。    一夜好夢,第二天一大早殷旭打扮一心帶著人往窮山方向去,一路上遇到成群結隊的江湖人,看到殷旭隻帶了這麽點人來都恨不得趁機結果了他。    “這才是藝高人膽大啊。”    “真以為正邪握手言和了麽?”    殷旭無視這些虎視眈眈的江湖人,帶著遊山玩水的心情爬上窮山之巔。    窮山位於長水縣西側,海拔很高,山頂終年積雪,是這長水縣的一大奇觀。    窮山的另一大奇觀是,主峰頂上是一個巨大的平台,寸草不生,據說是幾百年前一個絕頂高手一劍而成,因此這裏也成了緬懷前輩的地方。    辰時整,八方齊聚,少林武當這樣的門派是從來不參與盟主之爭的,但每迴都會被請來作為公證的評委。    青嘯炎站起身走到場中間,“諸位,廢話不多說,規矩大家都清楚,隻記住一點,同為武林中人,出手不可過重,若有人惡意傷人,則立即逐下山去!”    殷旭身披大麾,斜躺在軟椅上,一旁的汪仁正襟危坐地盯著場上,一招一式都看得認真。    別人都奇怪他為什麽收了汪仁做徒弟,他年紀太大,根骨一般,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殷旭除了看他有學陣法的天賦外,看中的是他的心,當初他能在土匪窩裏存活下來,那份堅忍的心性就非同一般,用滕譽的話說,這孩子有一顆赤子之心。    今日比鬥的隻是各門派的弟子,殷旭看了幾眼就沒興趣了,思維也飄到了三皇子府中,不知京中的形勢如何,滕譽是否能顧得過來。    韓青急匆匆地進門,不等下人退下便匯報說:“殿下,宮裏傳來消息,四皇子病重。”    “什麽病?”    “據說是天花!”韓青神色嚴肅,悄聲說:“這其中會不會有問題?皇上己經命人在宮裏清查病源了,好好的,四皇子怎麽會得天花。”    “宮裏可是亂了?”    “這倒是沒有,不過皇宮戒嚴了,任何人不得出入,皇上剛下令,從京畿營調遣了一萬人看守宮門。”    “他這是察覺到了。”滕譽知道,他這位父皇絕對不是庸才,否則也不會在眾多兄弟中脫穎而出,隻是這些年他疑心越來越重,硬生生將幾個兒子都逼反了。    滕譽正打算問問大皇子和雲家那邊的動靜,就聽到外麵有人來報:“殿下,皇上招您進宮。”    “殿下,不能去!”韓青攔住滕譽,“既然皇上察覺到了,那此時叫殿下進宮肯定沒好事。”    “不用擔心,他也隻是以防萬一,真要出了變故,你就按計劃行事。”    “可是屬下怕您在宮裏有危險。”如果三殿下落入皇上或者大皇子手中,那他們的計劃再完美都沒用。    “皇宮就算是龍潭虎穴,本殿下要跑還沒人能攔得住。”    滕譽換了身衣服跟著內侍進宮,剛出府門就見大皇子也出來了,兩人對視一眼,很快就別開眼。    到了宮門口,滕譽看到守衛果真比平時多了幾倍,有大臣在宮門求見,也被一一攔了下來。    四皇子病重的消息應該還沒有傳開,因此皇帝封鎖皇宮的事情難免引起群臣的恐慌。    看到滕譽二人過來,宮門外的大臣才鬆了口氣,紛紛來詢問:“殿下,宮裏這是發生什麽事了?老臣有急事稟告陛下。”    滕毅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宮裏的事你們就別打聽了,父皇不見你們自然是有要事,大人有急事不凡先找丞相商議。”    兩位皇子進宮後立即被帶到了後宮,四皇子還小,皇帝準許容妃親自撫養,不過聽說大多數時候,四皇子都被皇上帶去了寢宮。    這份殊榮,當年三皇子都沒有享受過。    滕譽腳剛邁進大門,一枚鎮紙就飛了過來,他歪頭避過,後頭跟著的小太監遭了秧,腦袋上被砸出兩個血坑。    “父皇這是怎麽了?您的身體可不能大動肝火。”滕譽縝定地走上前,大皇子緊跟其後,表情也是淡淡的。    皇帝揮手又砸了個東西過來,怒喝道:“說,是你們誰幹的?真當朕老眼昏花,任人擺布了麽?”    滕譽驚訝地看著他,“父皇,您這話是什麽意思?兒臣這幾天都在府中,什麽事都沒幹啊。”    大皇子行了個大禮,委屈地說:“父皇,兒臣也不知道您在說什麽,可是宮裏發生了什麽大事?”    皇帝氣得大口喘氣,喉嚨裏發出破風箱一般的聲音。    “來人,帶兩位皇子去隔壁看看他們的皇弟!”皇帝沉聲吩咐,一臉是肅殺之氣。    “皇上,不可啊……四皇子那可是……萬一傳染給兩位殿下怎麽是好?”內侍嚇得直磕頭。    他這麽一說,皇帝怒氣更盛了,大叫著讓人把這奴才拖出去斬了!    “吃裏扒外的東西!死不足惜!”皇帝猛烈地咳嗽幾聲,讓人帶著兩位皇子過去。    滕譽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位四弟,快滿周歲的孩子看起來還很小,臉上長滿了水痘,看著很醜,也不知道像誰。    屋子裏的下人一個個都戰戰兢兢,帶著巨大的恐慌,看著幾位太醫為了一副藥方吵的麵紅耳赤。    小孩子大概是感受到了病痛和恐慌的氣氛,哭的很厲害,容妃遠遠地坐在一旁,臉上罩著布巾,大概是哭過,眼睛又紅又腫。    但即便是這樣,也改變不了她怕死的事實。    當然,也沒有誰不怕死的,據說才過了一夜,這宮裏就死了十幾個人,一旦有人被傳染,當即會被格殺,他們可沒有那麽好的命等著太醫醫治。    大皇子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幾位太醫,四弟怎麽樣了?”    太醫們看到進門的兩位皇子都嚇了一跳,李太醫更是嚇得不輕,頻頻給滕譽使眼色。    “兩位殿下可不敢進來,快出去!要是被傳染上了怎麽辦?”他們是臣子,不得不冒著生命危險來診斷,但對方可是皇子,哪能冒這種險。    容妃咯咯地笑出聲,陰森森地說:“一定是皇上命你們來的吧?哼,否則兩位殿下豈有那麽好的心腸來看弟弟?”    李太醫不管她,讓徒弟給兩位皇子發了手套和麵巾,又叮囑了幾句防範的方法,才重新投入到爭論中。    其實大家都知道,四皇子沒治了,可依著皇上對四皇子的看重,四皇子沒命他們都得陪葬。    “聽說民間會有些偏方,要不本宮讓人貼下告示懸賞?也許能找到救治四弟的方法。”大皇子關切地說。    容妃突然站起來,“對,本宮要去民間找藥方,你們這些太醫都是蠢材!都是來害我們母子的!本宮不信你們!”    她說著就要衝出去找皇帝,可是還沒到門口就被攔下來了,“娘娘,皇上吩咐過,不準您出這個屋子,您要以四殿下為重啊!”    容妃一巴掌甩過去,大叫道:“狗奴才,滾開!你一定也是想要本宮的皇兒死!本宮要見皇上!”    “娘娘,您有什麽話奴才幫你傳達,您就算出了這扇門也見不到皇上啊。”    “好,那你快去稟報皇上,讓皇上貼告示懸賞民間的名醫!皇兒一定不能死!他一定不會死!”    大皇子瞅著這女人一眼,嘴角若有若無地勾了一下,當初這女人得意的時候,他就想過,要讓她嚐嚐從天堂到地獄的滋味。    滕譽的目光落在床上那個小小的嬰孩身上,聽著他刺耳的哭聲,仿佛想起了母後去世時他也曾這樣哭過,恐懼、疼痛、絕望,哭得不能自己。        第279章 真是高明的手段!        滕譽不是個太有同情心的人,但此時看著那個獨自躺在床上哭的小孩,沒有人抱著他安慰,就這樣慢慢等死,心裏無端地湧現出一股悲涼來。    皇帝說是很重視這個孩子,但恐怕得知他得了天花後,就沒踏入過這間屋子裏。    而容妃,如果不是皇帝限製著她的自由,也可能早走了。    他們傷心是真的,畢竟是盼望了許久才來的孩子,但絕對不舍得為了他陪葬,他們的人生中還有更重要的東西。    滕譽在身上套了一件幹淨的衣服,把手套和布巾帶好,然後走到床邊抱起那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孩子,輕輕拍了拍。    這一幕驚呆了屋子裏的所有人,容妃更是嚇得大叫:“滕譽,你要做什麽?快放下他!……你想幹什麽?”    滕譽抱著孩子朝她走過來,嘴角帶著惡意地笑,冷冷地說:“這是你的孩子吧?懷胎十月生的孩子吧?現在他快要死了,你怎麽不抱抱他?”    說著他將孩子朝容妃懷裏塞去,對方卻揮舞著雙手頻頻後退,“不……別過來!別過來!”    滕譽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他低頭看著已經停止哭泣的孩子,那張嫩滑的臉已經不能看了,看著著實恐怖。    可如果你看著他的眼睛,依然會被他的純淨所吸引,還不會說話的孩子,還不懂得這世界上的人心險惡,還不知道自己在麵臨的是什麽。    滕譽以為自己會很討厭這個孩子,可是看到他現在這幅模樣,什麽怨恨厭惡的情緒都沒有了。    大皇子也呆呆地看著滕譽的動作,隨即諷刺地嗤笑道:“三弟這是做什麽?愛心泛濫麽?以前怎麽不見你如此關心四弟?”    他好歹有在皇帝麵前表現過對四弟的手足之情,滕譽卻連見都不見這個孩子,誰都知道三皇子厭惡四皇子到了眼不見為淨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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