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莫爾。她為人很得體,她如果遇到合適的男人,就絕對沒事。她根本就不屬於牛津。她想要的是那種和一個男人廝守,為他付出的小日子,她想做個持家過日子的小妻子。但那個人得是個意誌堅定、感情專一的男人,而且要有對她永久不變的深厚感情。這個人不可能是雷傑·帕弗瑞特,他隻是一個意氣用事的小傻子。”

    布瑞格斯小姐拚命地撥弄爐火。

    “那麽,”哈麗雅特說,“總得處理一下這件事。我不想去找院長,但是——”

    “當然了,我們必須得做點什麽,”布瑞格斯小姐說,“真是太走運了,是你撞到了這件事,而不是哪位老師。我早就知道會有事發生,可以說是在等著這一天。我一直都很擔心。這種事情,我實在不知道如何處理。但我無論如何都必須得站在卡特莫爾這邊——不然的話,我會把她的全部信心都毀掉的,天知道那時她還會幹出什麽蠢事。”

    “我覺得你說?煤芏裕”哈麗雅特說,“但現在,也許我應孛和她談幾句,告訴她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榿果她不希睇我向院長告發的話,她應孛向我保訾以後一定會言行規矩。钜想,我應孛借這個機會,善意地敲打她一下。?br>“對,”布瑞格斯小姐表示同意,“你可以這樣做。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我要感謝你,算是幫我解脫了吧。這實在太耗費精力了——而且的確影響我的學習。畢竟,學習才是我們來這裏的目的,我已經在準備下個學期的榮譽文學學士學位考試——這件事這麽讓人沮喪——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我想卡特莫爾小姐一定很依賴你。”

    “是的,”布瑞格斯小姐說,“但傾聽別人的麻煩事的確很耗費時間,我又不是特別擅長對付她的脾氣。”

    “做別人的閨中蜜友是件很沉重、很吃力不討好的事,”哈麗雅特說,“我不奇怪她會無緣無故地發脾氣。她要是能和你一樣清醒、理智的話,倒是很奇怪的事。但我也認為,你應該把你肩上的擔子放一放。你是她唯一的朋友嗎?”

    “的確。因為一件傳聞,可憐的卡特莫爾失去了許多朋友。”

    “關於匿名信的那件事?”

    “哦,你聽說過這個?那個當然不是卡特莫爾幹的。這麽說太可笑了。但費拉克斯曼小姐在學院裏到處宣揚這個故事。一旦你沾染上這種罪名,就會被它奪走很多東西。”

    “的確是這樣,布瑞格斯小姐,我們兩個人最好都去睡個

    覺。早餐之後,我會過來探望卡特莫爾小姐。不要太擔心了。我敢說這件事將會是因禍得福。好了,我現在要走了。你能不能借我一把鋒利的刀?”

    布瑞格斯小姐有些詫異,但還是給了她一把很鋒利的鉛筆刀,然後道了聲晚安。在哈麗雅特迴圖德大樓的半路,她把那個懸掛著的人偶割了下來,帶走方便以後仔細檢查。她感覺自己實在困得不行了。

    她一定是筋疲力盡了,一躺到床上就酣然入睡。一夜沒有夢到彼得·溫西,一夜無夢。

    一些舊的哀傷(1)

    她看著他,眼睛濕潤,

    她的心脈狂跳,語無倫次。

    一些舊的哀傷中劃出了一道新的口:

    似乎她在他年輕的臉上看到了

    他父親那優雅的麵容。

    ——埃德蒙德·斯賓塞1

    1埃德蒙德·斯賓塞(edmundspenser,1552—1599),文藝複興時期英國詩人。

    “現在的情況是,”普克小姐說,“我九點鍾有一堂課。有人能借給我一件禮袍嗎?”

    幾位老師正在教研室的餐廳裏吃早飯。哈麗雅特進來得正好,聽見了最後那句話,於是憤憤不平地大聲問道:

    “普克小姐,你的禮袍丟了嗎?”

    “普克小姐,我是很願意借給你,”小巧的希爾佩克裏小姐溫和地說,“但恐怕我的那件不夠長。”

    “這段時間,在教研室的衣帽間裏放任何東西都不安全了,”普克小姐說,“晚餐的時候還在那裏呢,我親眼看見的。”

    “對不起,幫不了你,”希爾亞德小姐說,“我九點鍾也要去講課。”

    “你可以穿我的,”布洛斯小姐說,“不過你十點鍾就得還給我。”

    “去問問德·範恩小姐或者巴頓小姐,”院長說,“她們沒課。或者範內小姐的——她的袍子你穿應該合身。”

    “正是,”哈麗雅特愉快地說,“你是不是還要方禮帽呢?”

    “帽子也不見了,”普克小姐迴答說,“我倒不需要戴著禮帽去講課;不過我還是很想知道,我的東西都哪兒去了。”

    “東西總是丟得很莫名其妙,”哈麗雅特一邊說,一邊自己攤雞蛋,“人都是很粗心大意的。順便問一句,誰有黑色雙縐的便服禮裙?上麵有許多紅色和綠色的罌粟花,前麵有交叉的褶皺,提

    臀托很厚,喇叭裙、喇叭袖,三年前流行的款式。”

    她在餐廳環視一周,這裏已經被老師們占滿了。“肖恩小姐——你對禮服裙很有品位。你能不能知道這是誰的?”

    “如果看到的話也許可以,”肖恩小姐說,“但光聽你的描述,我想不起來。”

    “你找到一件這樣的裙子?”財務主任問。

    “是不是謎案的新情節?”巴頓小姐問。

    “我可以肯定我的學生裏沒有人有那樣的裙子,”肖恩小姐說,“她們喜歡拿她們的裙子給我看。我真的很喜歡裙子。”

    “我想不起來教研室誰有這樣的裙子。”財務主任說。

    “維格麗小姐是不是有一件黑色雙縐的裙子?”古德溫夫人說。

    “是的,”肖恩小姐說,“但她已經走了。而且她的裙子是方領的,沒有提臀托。我記得很清楚。”

    “範內小姐,你能告訴我們又出什麽怪事了嗎?”利德蓋特小姐問道,“或者你覺得最好不要說出來?”

    “嗬嗬,”哈麗雅特說,“沒什麽不能告訴你們的。昨天晚上,當我從舞會迴來的時候——呃——我四周轉了轉——”

    “哈!”院長說,“我就覺得我聽到有人在我窗前來來迴迴地走,還小聲說話。”

    “是的——那是愛米麗出來捉我。我想她肯定認為我就是那個肇事者。哦——我碰巧去了教堂。”

    她把整個故事講出來,但隻字未提帕弗瑞特先生,隻說那個搗亂的人顯然是從祭器室的門逃走的。

    一些舊的哀傷(2)

    “並且,”她總結說,“不管怎樣,那禮袍和帽子是你的,普克小姐,你什麽時候都可以過來把它們拿走。麵包刀大概是從餐廳拿的,或者從這裏。那個枕墊——我不知道是從哪兒拿的。”

    “我想我猜得出來,”財務主任說,“特洛特曼小姐現在不在。而且她就住在波列樓的一層。偷偷溜進她的房間,偷走她的枕墊應該是輕而易舉的。”

    “為什麽特洛特曼小姐不在校內?”肖恩小姐問,“她沒告訴過我。”

    “她父親病了,”院長說,“她昨天下午匆匆忙忙走的。”

    “我不理解她為什麽沒有告訴我,”肖恩小姐說,“我的學生們有了麻煩總是會來找我。想一想連你的學生都不信任你,真是很讓人沮喪。”

    “你當時出去喝茶了

    。”財務主任嚴肅地說。

    “我留了一張紙條在你的信箱裏。”院長說。

    “哦,”肖恩小姐說,“我沒有看到。我對她的事一點都不知情。沒有人提及這件事情,真古怪。”

    “都有哪些人知道呢?”哈麗雅特問。

    一小段沉默,沉默中,每個人都在想肖恩小姐既沒收到字條,又沒聽說特洛特曼小姐的消息,這真是奇怪,而且不太可能。

    “我想,昨天晚上在晚餐的高桌上,有人提到了。”埃裏森小姐說。

    “我外出吃飯了,”肖恩小姐說,“我應該去看看那張紙條還在不在。”

    哈麗雅特跟著她出去了;紙條的確在——一張折起來的紙裝在信封裏,信封沒有封口。

    “奇怪,”肖恩小姐說,“我之前沒有看到。”

    “可能有什麽人拿去看,然後又放迴去了。”哈麗雅特說。

    “是啊——這‘什麽人’也包括我在內,你是這個意思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肖恩小姐。”

    她們很沒趣地返迴了研究室。

    “那個——呃——玩笑的作案時間在晚餐(普克小姐丟失袍子的時候)和十二點四十五分(我發現的時間)之間,”哈麗雅特說,“如果大家都交一份那個時間段細致的作息說明,尤其是在十一點十五分之後,就方便了。我想我能查出有沒有學生午夜時分出入校園。任何人如果在那個時間迴來,都應該能看到些什麽。”

    “有個名單的,”院長說,“門衛應該能給你提供九點以後迴學院的人的名單。”

    “那太好了。”

    “與此同時,”普克小姐說著推開她的餐盤,開始卷餐巾,“我們的日常職責也不能被忽視。我現在能拿我的禮袍嗎?——或者,誰的禮袍。”

    她和哈麗雅特一起去了圖德大樓。哈麗雅特把禮袍還給她,並把那件雙縐的裙子展示給她看。

    “我以前真沒見過這條裙子,”普克小姐說,“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條裙子的主人一定很瘦,中等身高。”

    “我們不能假設把人偶掛起來的那個人就是這條裙子的主人,”哈麗雅特說,“就和你禮袍的道理一樣。”

    一些舊的哀傷(3)

    “當然不能,”普克小姐說,“不。”她那雙黑而敏銳的眼睛向哈麗雅特投來古怪的一瞥,“但這個主人也許

    可以提供一些蛛絲馬跡。我們是不是——對不起如果我有些越權了——是不是可以從衣服的牌子著手做些判斷呢?”

    “這當然會有幫助了,”哈麗雅特說,“但商標已經被扯掉了。”

    “哦,”普克小姐說,“這樣啊。我得去上課了,一有空就會給你提供一份我當天晚上的作息時間表。但我擔心這不會有多大作用。晚餐後,我一直在房間裏,十點半的時候就睡覺了。”

    她拿起禮袍和帽子,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哈麗雅特看著她離開,然後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紙條。還和通常一樣,上麵的字是被貼上去的,上麵是:

    沒有天才比這些更卑鄙,瘟疫也更無情,憤怒的神從幽暗的波濤中升起;它們像鳥兒,但麵孔又像女人;汙穢的流動的肚皮,彎曲的雙爪,可怕的嘴唇,和饑餓的蒼白。1

    “哈耳皮埃2,”哈麗雅特大聲地說,“哈耳皮埃。我們的思路應該調整一下了。恐怕不能再懷疑愛米麗或者別的仆人,她們怎麽會用維吉爾式的六韻步詩來表達感情呢?”

    她皺了皺眉頭。事態看起來對教研室的人很不利。

    哈麗雅特輕輕地敲了敲卡特莫爾小姐的門,對門上“頭疼——請勿打擾”的大紙條視而不見。開門的是布瑞格斯小姐。她額頭上滿是愁紋,但在看清楚來訪者之後,就立刻消散了。

    “我剛才擔心會是院長呢。”布瑞格斯小姐說。

    “不至於,”哈麗雅特說,“我暫時還沒走漏消息。病號現在怎麽樣了?”

    “不是很好。”布瑞格斯小姐說。

    “哈!‘尊敬的閣下喝醉又入睡了3。’我想,大概是這樣。”她大步走到床前,注視著卡特莫爾小姐。卡特莫爾小姐哼了一聲,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明亮的淡褐色的大眼睛,嵌在透著玫瑰粉色的圓潤的臉上。蓬鬆的棕色頭發從她的額頭傾瀉下來,讓她看起來更像一隻失落又受寵若驚的安哥拉兔。

    1整段話原文為拉丁文,引自古羅馬詩人維吉爾寫的史詩《埃涅阿斯紀》。

    2哈耳皮埃(harpies),希臘神話裏的鷹身女妖,伊裏斯的姐妹;有著女人的頭和軀幹以及鳥的尾巴、翅膀和爪子的可厭的、貪婪的魔怪。

    3出自愛德華·斯賓塞一九一三年出版的書《蛋糕和麥酒》。

    “很難受?”哈麗雅特同情地問。

    “特別難受。”卡特莫爾小姐說。

    “你自己掂量,”哈麗雅特說,“如果你非要像男人那樣痛快喝酒,最起碼也要做得像個紳士。你最好掂量一下自己的酒量有多少。”

    卡特莫爾小姐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讓哈麗雅特禁不住笑了。“你不像是個老手啊。我去弄點東西幫你醒醒酒,然後我要跟你談談。”

    她輕盈地出了門,差點在外屋的門口撞到了帕弗瑞特先生。

    一些舊的哀傷(4)

    “你怎麽在這兒?”哈麗雅特說,“我跟你說過,這裏上午不許訪客,會在四方院裏製造雜聲,同時也違反學校規定。”

    “我不是訪客,”帕弗瑞特露齒一笑,“我過來參加希爾亞德小姐關於憲法發展的講座。”

    “真有你的!”

    “然後看到你穿過四方院到這邊來,我就像指南針一樣,一下轉到這個方向了。”帕弗瑞特先生興致勃勃地說,“黑暗、真理和柔和就是北方1。這是個詩句,幾乎是我唯一知道的詩句。幸好能引用得這麽恰當。”

    “並不恰當。我可感覺不到什麽柔和。”

    “哦……卡特莫爾小姐怎麽樣了?”

    “醉得很厲害。正如你所料。”

    “哦……對不起……沒什麽麻煩吧?”

    “沒有。”

    “你真好!”帕弗瑞特先生說,“我也真是幸運。我有個朋友窗戶虛掩,位置很好,那天晚上我翻進去的時候,沒有驚動別人。所以——過來看看!我希望這兒有我能幫上忙的——”

    “你應該的。”哈麗雅特說。她從他的臂彎裏麵把聽課筆記本抽出來,在上麵寫了起來。

    1“黑暗、真理和柔和就是北方。”這是英國著名詩人阿弗瑞德·l.湯尼森的詩句。

    “到藥劑師那兒讓他們配出這個,然後帶迴來。要是我自己去,問他們要治肝疼的方子,那我可就麻煩大了。”

    帕弗瑞特先生一臉崇敬地看著她。

    “你在哪兒學到這一招的?”他問。

    “不是在牛津。我要說,我還從來沒機會嚐過這個方子呢,真希望它很難喝。哦,你最好能盡快搞到這個。”

    “我明白,明白,”帕弗瑞特先生愁悶地說,“你隻是想盡快把我趕走。但我真的希望,你什麽時候能過來坐坐,見見羅傑斯。他現在感到很是負疚。過來喝杯茶,或者別的什麽。今天下午就過來吧,一定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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