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你們年輕人,會不會比較有話題?” 杜慫慫:“……?” 杜慫慫把往嘴裏塞甜品的動作停下來了,默不作聲地離顧先生更近了點,後頭伸出隻手,揪住男人的西服後擺。 顧黎感覺到了,臉上仍舊沒什麽表情,脊背挺得更直,和小醋壇子靠的近了點,禮貌地聽著老總說話。聽著聽著,身後小白毛開始不安分地試圖撓他手心,顧先生忽的用手反過去一握他的,扭頭道:“別鬧。” 這一聲裏頭毫無遮掩的無奈又寵溺的意味,讓邀請方老總和他的千金都是一怔。再看這兩人時,目光裏便多出了些不同的意味,也不再多搭話,匆匆說了兩句,便借著別的名義走開了。 顧黎這才轉過身來,盯著小白毛。 杜雲停也抬頭望他,被男人輕輕點了點額頭,低聲問:“吃飽沒?” 他點點頭,顧黎拉住他,說:“那迴去。” 他和邀請方打過招唿,帶著人出去,坐上迴家的車。前座司機仍舊是之前的司機,小心翼翼問:“顧總,您看,需要先送斐先生迴家嗎?” 顧黎薄唇一抿,驟然又鬆開了,迴答:“不用。” 杜雲停:“……” 【你看吧,】他在心底對7777說,【我就說顧先生食髓知味了。】 7777竟無言以對,幾分鍾後才問:【你不怕了?】 它這一句一出,杜雲停的腿肚子就是反射性地一抽。 【……怕。】 他咽了口唾沫,又樂觀地重振精神,幽幽道:【反正不管怎麽樣,也不會比上一迴刺激了吧?】 那種等級的大生意,杜雲停再也不想談第二次。 要是低一個等級的,他應該也不會那麽害怕了吧? 7777從他的“應該”兩字裏頭聽出了滿滿的不確定。 杜雲停向來是幹前虎,要幹慫的。沒生意可談的時候,他能時時刻刻惦記著,嚷嚷著要搞個大的;真給他來個大的,他又能被嚇哭,哼哼唧唧活像是有誰欺負他了似的。 這種行為在係統這兒,用一個字和一個字符就能概括:欠*。 後麵一個字被它的屏蔽詞係統屏蔽了。 杜雲停跟著顧先生迴了別墅,往床上一坐,眼巴巴望著。男人瞥了他一眼,吩咐:“先去洗澡。” 青年便乖巧地往浴室裏鑽,不一會兒又把頭探出來,小聲喊他:“顧先生?顧先生?” 從兩人上迴生意談崩後,他便再沒喊過男人顧總了,張嘴就是先生。這稱唿在顧黎聽來挺順耳,倒像是含了另一層意味,親密的很,他為此而心中莫名熨帖,自然不會糾正什麽,隻迴望過去,聲音淡淡,“嗯?” 小白毛看上去像是手足無措,被水汽浸染的濕潤的手指抓著門邊,留下幾個深色的小點,“顧先生那裏……有多餘的換洗衣服嗎?” 顧黎喉頭微微一動,“等著。” 他從衣櫃裏找出了衣服,是件柔軟的白襯衣,杜雲停握在手裏,小聲地和他道了謝,又飛快把濕漉漉的腦袋縮迴去。 他沒立馬換,反而把頭埋進去,深深吸了兩口氣。 7777:【……】 沒眼看了,【你怎麽知道這是他穿過的?】 【廢話,】杜慫慫和它說,【上頭還留著顧先生的體香!】 而且,【這襯衣連點折痕都沒有,袖扣也鬆開了,一看就不是剛剛買了的。】 杜慫慫想了想,又嘿嘿笑起來,【男友襯衣哎嘿。】 係統想死。 借著這一點時間,杜雲停匆匆把脫下來的那一小塊布料也給洗了,濕噠噠握在手裏揉兩把,又攤開來,猶豫著要在哪兒晾。偏偏這時候,剛剛沒關嚴實的門慢悠悠開了,顧黎就坐在床邊,抬起眼朝這裏一瞥,正好看見小白毛就套了件襯衫濕噠噠握著丁字褲的樣子。 杜雲停毫無所覺,還把它舉起來,朝著兩邊看了看,犯難。 這裏頭好像也沒辦法曬…… 一扭頭,他和男人目光撞上了。杜雲停對這目光再熟悉不過了,寫滿了對談生意的渴望。 臥槽! 這畫麵和他想象中的有點不一樣! 這時候,杜慫慫忽然有點慫,他本來以為,沒了那要命的湯,他應該不會害怕的。可這會兒看著男人這黑沉沉的眼睛,他還是控製不住的怕。 他要是死在生意桌上怎麽辦? 杜雲停腿肚子直哆嗦,往後退了步,被男人走進來,不由分說咬了嘴巴。他被咬的有點疼,又舒坦,小聲說:“後頭有浴缸……” 他的原意是怕自己跌進浴缸裏,可在顧黎聽來好像又是別的意味。男人頓了頓,聲音愈發沙啞,問他:“想進去?” 杜慫慫連連搖頭。 不不不,他剛出來,還不想再進去。 他說話顯然是不管用的,顧黎仍舊將他整個放進了浴缸裏,隨即慢條斯理扯開了領帶,掛在了架子上。 顧黎下水,是為了和杜雲停展現下他的生意成本。 這還是杜雲停第一次談水產生意。 和辦公桌上的那種唇槍舌戰不同,水產生意要直接的多,顧黎作為合作方,二話不說就先帶他去看了魚塘。那裏頭稀奇的魚類很多,最稀奇的是一種泛著紅色的,雖不是熱帶魚,卻像熱帶魚一樣漂亮,魚身弧度飽滿流暢,一眼就能從水中辨別出它的英姿。 它遊動的動作也格外優美,一下下不緊不慢劃開水花,透著股貴族似的優雅氣概,隻是速度絲毫不慢,輕輕一揮動圓圓的魚鰭,便能向前躍出老遠。 杜雲停不是頭一迴見這種魚,卻仍然為它吃起來的口感而詫異,在嘴裏相當有嚼勁兒,又鮮美又有彈性,讓人幾乎都舍不得咽下去。就是這種魚著實有點兇,瞄準了他做目標,便一聲不吭地朝著他這個方向是使勁兒遊,根本不知道換個法子再來。 杜雲停不得不喂了他許多魚餌,一次不夠,又喂了第二次第三次。喂完之後,合作方顧先生問他:“你看怎麽樣?” 杜雲停有苦說不出,喉頭直泛酸,隻能迴答:“很好,很好。” 讓人一看,就有把它買迴家的衝動。 顧黎輕輕地笑著,像是極滿意,“那它便歸你了。要記得喂。” 杜慫慫雙膝一軟,差點兒給顧先生跪下來了。 “……” 怎麽喂,舍身喂狼的那種喂法嗎? 他看了眼仍舊慢悠悠遊著的大魚,忽然之間心好累。 他能選擇不吃嗎? 杜雲停感覺,自己這輩子都不想再碰魚了。尤其是那種個兒大的、會自己往嘴裏鑽的魚,簡直可怕。 他和係統形容時,仍然心有餘悸,【這種感覺,就像我原本以為他隻是個釣魚的。】 7777:【?】 慫慫語氣幽幽,【現在我才知道,他擁有這一片魚塘,而且還想把這一塊魚塘都給我承包了……】 他隻是想偶爾養養小魚,沒想著包魚塘啊! 7777:【……】 很好,它也再不想碰魚了。 杜雲停翻了個身,想起來昨天用掉的夢境卡,讓7777迴放給他看。 夢境卡所給的,不過是個基礎設定,其中細節還是由渣攻自己的記憶補全的。這件事涉及到原世界主線劇情,杜雲停不能直接查看,隻能拐彎抹角試圖找點信息。 夢境開始是斐雪鬆出事的當天,他們坐在桌前喝酒。陸由的手腕微抖,趁著斐雪鬆扭過頭去抽紙巾時,飛快地將藏在手心的粉末倒在了高腳杯裏。 粉末化的很快,瞬間便溶解在裏頭,半點看不出來。迴過身的斐雪鬆毫無所覺,舉起高腳杯,與陸由的杯子碰了碰。 他眼底有溫存的笑意。 “阿由,敬你。” 陸由在那時仍舊是對他忠心耿耿的小學弟,雙手端起酒杯,受寵若驚似的小心翼翼和男人碰了碰。 他實際上沒喝多少,隻用眼睛餘光觀察著青年,在青年臉上慢慢泛起了點不正常的酌紅時,便體貼地朝著那處側了側,關切地去看青年的表情。 “學長?……你不舒服嗎?” 斐雪鬆隻當自己是酒喝多了,並未當迴事,微微靠著他,半閉著眼。 “阿由?” 陸由說:“學長,我去一下洗手間。” 他拿起手機離開餐廳,在洗手間裏舉著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 7777小聲說:【人渣。】 人在夢中,潛意識會讓事情按照所想的方向發展。陸由打完了電話,將一個沾了粉末的小塑料袋剪碎了,從馬桶裏衝下去,幹幹淨淨不留痕跡。很快,門外便響起了動靜,來的人帶走了尚且莫名其妙的斐雪鬆,陸由坐在桌邊,好像是多年的鬱氣被一吐而空,連臉上都掛起了惡意的笑,暢快的很,將腳放在了青年家的桌子上,腳底踩著潔淨的桌布。 杜雲停看得胃直抽抽,忍不住說:【這就是他夢到的東西?就踩踩桌子?】 亂七八糟,夢都高大上不起來。 7777也沒發現什麽有價值的信息,接下來渣攻開始在原主家中來迴轉,顯然他對原主優越的家境和所擁有的成績心存嫉恨,斐雪鬆家中的獎杯全都變成了他的名字。在陸由的想象力,奧斯卡小金人金燦燦擺滿了櫥櫃,他取代斐雪鬆住在這房子裏,對著別人吆五喝六、將人指揮的團團轉。 桌上的文件也都變成了他的,不太重要的背景板在夢裏相當模糊,隻有陸由在意的地方格外清晰。杜雲停看了眼,忽然說:【二十八,往後倒退下。】 7777往後退了點,問:【怎麽?】 杜雲停盯著桌麵上的一張紙。紙上的內容隱隱能看見,他問係統:【能截屏放大嗎?】 7777給他放大了,杜雲停看了兩眼,這才看清楚,那是一堆亂七八糟的字符。猛地一看,純粹是亂碼,幾個幾個組合在一處。 係統說:【是不是他夢裏隨便編的?】 杜雲停沒吭聲,半晌後說:【聯個網吧。】 【……?】 【打出來一份給我。】 下午,他給警察打了電話。 杜雲停和當初請他過去做筆錄的警察一直保持溝通,相當配合對方工作。警察對他印象很好,隻是說起來,進度仍舊不能算讓人滿意。 他們倒是在暗網搜尋到了相關信息,但這信息是用密語寫成的,隻靠他們目前掌握的情況,還無法成功解開。 杜雲停聽完之後,問:“這麽說,還沒辦法確定陸由是不是和那條線有關係?” 這事本來不應該透露,但杜雲停自己便是線索提供者,也是當初被栽贓陷害的受害者。警察隻說:“目前的確無法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