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裝很合身,裏頭套的馬甲剛剛好勒出細細的腰線。杜雲停對著鏡子左右轉了兩圈,手放在襯衫紐扣上猶疑不定,想了想,還是係上了。  他覺得,這種板正的西裝,還是得板正地穿最有感覺。  最有讓人想撕下來的感覺。  但裏頭,杜雲停穿的就沒那麽正經了。他也不知是從哪個角落裏掏出了一小塊布料,係統一看就瘋了。  為什麽要隨身攜帶這種東西?  【你不懂,】杜雲停鍥而不舍地往上套,【經過上一迴,我就知道了——那種老人平角褲是不可能帶來好運的。】  非得這種才行。  他啪地一拉係帶,對鏡子裏的自己吹了聲口哨。  門口的司機已經在等著了,恭恭敬敬拉開門請他進去。杜雲停坐進後座,感覺還有點勒的慌,忍不住在座位上動了動。  係統勸他:【換了吧。】  【沒事,】杜雲停對於這方麵相當執著,【反正待會兒都是要脫的,沒區別。】  【……】  7777覺得他真是瘋魔了,說話的語氣像在大冬天光著腿嚷嚷著說是為了風度的女生。  汽車在紅綠燈的地方拐了個彎,沒朝著顧黎的別墅去,反而向著另一條杜雲停從來沒走上過的路去了。最終停下的地方是一家酒店,門童上來拉開門,裏頭燈火輝煌,響著悠揚動聽的小提琴聲,上流社會的女士提著長長的裙擺,隻留下個挽著優雅發髻的身影。  杜雲停懵了。  這哪兒?  他問小助理,“走錯路了?”  來這門口幹什麽?  “沒走錯啊,”小助理比他還茫然,“斐哥,剛剛我就想和你說,顧總要帶你參加一個晚宴——你難道不是知道了?”  不然,怎麽會話都不讓他說完?  杜雲停:“……”  晚宴?  係統笑得無比猖狂,電子音裏幸災樂禍幾乎快溢出來。【哈哈哈哈,晚宴!你為著個晚宴還穿了你的戰袍……哈哈哈哈!】  杜雲停臉上火辣辣地燒,小聲跟他說了句閉嘴。  小助理催促:“斐哥,快下車吧。顧總已經在等你了。”  晚宴辦的相當大,一進去,滿場都是舉著香檳三五成群聚在一處的人群。杜雲停摸出手機,剛想問男人在哪兒,卻率先收到了來自顧先生的消息,“甜品台。”  他往甜品台的方向望去,看見了站在旁邊的顧黎。  男人站得筆直,身邊圍繞著三五個人,像是在和他搭話。他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睛仍舊注視著手機,略深的眼窩和高聳的眉骨在燈光下愈發清晰,透著點不近人情的意味,在人群裏頭相當醒目。杜雲停望著他,發自肺腑地說:【顧先生簡直是雞群裏的那隻鶴。】  係統沒嘲諷他是腦殘粉濾鏡,畢竟從它的角度看,男人的氣質也是當真出眾,從容不迫。  它又看了眼自己宿主,忍不住想歎氣。  宿主氣質也是出眾的,不過是另一種出眾。  浪的那種。  男人黑沉沉的眼抬起來了,遠遠地望了杜雲停一眼,杜慫慫從裏頭讀出了“還不過來”的意味,乖乖地過去了。走到身邊他才發現,正和顧先生搭話的都是圈中出了名的名導,全然不見平日裏媒體報道時的高傲,個個笑容滿麵。  顧黎將小白毛往身邊拉了拉,與周圍人道:“這位是斐雪鬆,以後勞煩各位多多照顧。”  圈裏人認識斐雪鬆的不少,隻是大多是聽說過他做經紀人都名聲,再不然就是前不久的吸毒門事件。這會兒猛地見了真人,不由得上下不著痕跡打量著他,又去看顧黎如今的表情,心中有了思忖,客客氣氣。  “斐先生好,談不上照顧……最近在忙什麽?”  顧黎把小白毛正在拍的戲報出來,淡淡道:“他試鏡上的。”  “……”  幾個圈中大佬竟然從這句話裏聽出了種蜜汁自豪。  說真的,這種沒什麽內涵的商業劇根本入不了他們的眼睛。可顧黎說的這麽從容淡定,又讓他們不由得想,難道是劇本有什麽過人之處嗎?  還是眼前的青年有什麽過人之處?  顧黎看了眼小白毛,小白毛正在看馬卡龍,礙著正在和名導說話,並沒去拿,隻跟著微微地笑,露出一點雪白的牙。他看了會兒,開口問:“想吃什麽顏色的?”  小白毛一愣。  “馬卡龍。”顧黎說,“什麽顏色?”  杜雲停指了指。  “就——”  “紫的。”  可以的,基佬紫。  顧黎也沒叫侍應生,親自過去拿了,盛在一個小碟子裏端過來。他不止拿了紫的,其它顏色也選了兩個,端在手裏。  甜品到了杜雲停嘴裏,盤子卻還一直在顧黎手中端著,更奇怪的是,小白毛一點受寵若驚都沒表現出來,竟然像是習慣了。  導演們的目光愈發奇異。  他們原本以為,顧黎今日將人帶來,主要是為了讓他們認識認識,之後會是公司主捧。畢竟斐雪鬆看著的確也有那個資質,是個好苗子,除了對於新人來說年紀大點,沒什麽別的毛病。運氣好點,還有機會成為娛樂圈頂流。  可顧黎這會兒的反應,又讓他們心裏頭敲起了鼓。  這看起來不像是要捧。  倒像是要寵啊……  他們悄悄地彼此交換了個眼神,心照不宣,對著杜雲停的態度更加客氣,說起手裏的幾個本子。  “斐小友,最近倒是有一個軍人題材的……”  顧黎站在一旁聽了一耳朵,聽說那拍攝是要實打實去摔打的,目光裏便流露出了不讚同。杜雲停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心裏想的什麽,果不其然,男人出口幫他拒了。  拒絕理由也毫不遮掩,“太辛苦。”  導演:“……”  他看出來了,顧總這根本就不是想捧著人往上走呢,這是想逗人開心吧?  心思一轉,他倒有了別的念頭。  “我手頭還有一個挺有意思的劇本……”  他將劇本一說,杜雲停果然感興趣。劇本是關於東方神話的,輕鬆不說,也並不是簡單地局限在情愛的框架裏。他征詢地看了眼顧先生,顧先生見他眼睛裏頭明顯透著想演的光,心頭便已拿定了主意。  導演笑道:“既然這樣,斐小友迴頭來試個鏡——”  一句話還沒說完,酒席那邊忽然有人說:“汪導。”  杜雲停一扭頭,竟然在這兒看見了渣攻的身影。陸由跟在一個男人身邊,笑意盈盈地朝這麵走,驟然看見前經紀人那張熟悉的臉,他的笑意也頓了頓,若無其事又重新掛起來。  導演說:“張總。”  又扭過頭,對著杜雲停介紹:“斐小友還沒見過吧?這位是星耀的老總——”  杜雲停還是頭一迴見。果然,不是所有的老總都像顧先生那麽形象出眾,更多的是已經邁入四五十的中年人,雖然穿的整整齊齊,可總能從那下垂的眼皮和笑容裏頭看出點油膩感,在商場上打滾了多年的老狐狸。老狐狸對著他也能笑得麵不改色,手伸過來作勢要握,“久仰,久仰。”  杜小白花上了線,也迴握過去,“久仰。”  兩隻手交握在一起,他忽的皺了皺眉,露出個有點痛楚的神色。那神色不過是轉瞬即逝,可正好麵對著他的幾個名導都看得清清楚楚,等著握完鬆開之後再一看小白毛的手,早已經紅了一片。  那其實是剛剛杜雲停喊係統抹的,導演們盯著他的手,再看張總時,表情就有些變了。  他們都知道斐雪鬆和星耀的過節,那絕對是星耀理虧,搶了人家的搖錢樹,還要買營銷黑人一把。  這會兒見麵,居然還玩這種難為人的把戲?  還當著他們的麵?  杜雲停把手往身後藏了藏,倒是表現的像什麽也沒發生。幾個導演對他的印象更好,說話更加和氣,張總幾次都沒能插話,最後好不容易找著了個空隙,介紹了下身後人,“這是陸由。”  陸由一直不聲不響站在後頭,聽見說自己,這才上前一步。  杜雲停一看就明白,星耀這是給了一大棒後,打算再給渣攻塞顆糖。張總衝其中一位導演笑著,說:“您看,之前咱們說過的那部戲……”  他們其實早已經說的差不多了,像這種投資換角色的事,導演們也樂意幹。左右不是主角,不過是些配角,況且陸由人氣高,演技也還行,進來幫忙帶帶票房也無可不可。  但那是當時,如今當著顧黎的麵,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將這話說出口了,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張總從哪兒聽說的?”  星耀的老總張了張嘴,像是意識到什麽,不動聲色給了自己個台階下,“這拍電影的消息,業界還能有誰不知道?您幾位要拍,那可都是圈裏的大事!”  他順帶拍了拍馬屁,但沒什麽效果,這個馬屁仿佛拍到了馬頭上。導演仍然冷著臉,不鹹不淡,“目前角色還在商討中。”  張總心中一突突,定了定神,指指陸由。  “這是我們家剛接手的,您要是有機會——”  導演的話模棱兩可,“真有合適的機會,我一定會聯係張總的。”  這便是拒絕了。娛樂圈的拒絕幾乎從不直截了當,一定要繞著彎子。陸由跟在後頭,臉簡直跟火燒一樣,燒得他直覺得熱辣辣一片——他是什麽,來乞討角色的人嗎?  他如今這樣的名氣,在這種電影裏演一個配角,配不上嗎?!  再一看,剛剛對他不假辭色的幾個導演對著他前經紀人換了另一張臉,客客氣氣和對方說話,言語之中很是欣賞。陸由聽見了,其中有人甚至喊他斐小友,把他當做忘年交平輩相交的意思。  他又一次從斐雪鬆身上感到了恥辱。這種恥辱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了,嘴角的弧度幾乎掛不住。  顧黎的手臂半環著,勾了下小白毛的腰,領他去見其他人。這種場合,交際的意義比填飽肚子要重的多,杜慫慫幾乎沒碰酒,凡是要給他碰杯的,都被顧先生率先攔過去了。  沒人敢勸著顧黎猛喝,兩人得以清靜。隻是見的人多了,香檳喝的多,杜雲停忍不住想去廁所。  他往裏頭一站,忽然想起什麽,默默拉開了隔間門。  差點兒忘了,他裏頭穿的不能見人。  7777:【……】  虧他還知道不能見人。  杜雲停在隔間裏酣暢地放完水,走出門時,卻瞧見個人影正好走進來。陸由今天穿的很齊整,頗有點人模狗樣的意思,對著鏡子整理自己的領帶。  杜雲停停在洗手台前洗手,聽見身後的渣攻忽然開了口:“斐雪鬆。”  見這人不搭理他,陸由提高了聲音,又喊了次,“斐雪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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