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人把頭抬起來,目光鋒利的像刀一樣。林華翰驟然觸及,竟然有種被割傷的錯覺,又禁不住震驚。 這根本不是他記憶裏別嘉言該有的眼神。這眼神刺的他生疼,好像把他外頭這層皮都剝開了,直接摸著他骨頭,洞察著他心思。 麵前人忽的勾起來嘴角,笑意也沒什麽喜悅,倒更貼近於嘲諷。 “——什麽叫搶?” 他輕飄飄說:“那也得你有資格才行。” 這一句話說的輕極了,除了離他最近的林華翰,誰也沒聽見。林華翰額頭青筋一下子暴凸起來,這麽久以來的不順這會兒全都傾瀉而出,歸根究底,都是從這個人身上開始的。他甚至心裏頭生出了惡念,恨不能把眼前這張臉捶爛了,按進土裏、灰裏,爛了這一身嬌生貴養的皮。他握緊了拳頭,“你!” 他真恨不能直接摳出這一雙眼睛! 杜雲停:【二十八,有能偽裝傷口的嗎?給我來一份。】 7777:【丐幫專用套餐,要來嗎?】 杜雲停:【來。】 林華翰心裏的氣到達了頂峰。他按捺不下這種惡念,揮手便直接要打——可對麵的少年居然也不閃不避,任由他的拳頭一拳打到臉上。 剛觸及皮膚的那一刻,林華翰就覺得不好。他的確是生氣,卻沒想過真能打到人,這要是真打了,那就是大事!他肯定要挨處分,還怎麽能有個好前途! 可這人……這人怎麽不躲? 倒像是專門站在這兒讓他打的。 林華翰忙把拳頭上力度往下撤,硬生生撤了七八分。可即使這樣,打過去時,他還是看見麵前人頭猛地一歪,隨後哇一聲,竟然從嘴角吐出了鮮紅的血,全滴在了雪白的卷麵上。 林華翰:“……” 林華翰:“臥槽?” 他一瞬間懵了,盯著自己的拳頭發愣。 我靠……這是碰瓷吧?別嘉言又不是瓷娃娃,他也不是武林高手,怎麽可能一拳過去打的人吐血?……這又不是什麽電視劇! 杜雲停嘴角還掛著血絲,這會兒蹙著眉頭,倒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下子鼻頭眼眶都紅了。班裏頭學生一看這架勢,都唬的不行,後座男生也趕忙上來,拿紙巾幫他擦,又抬頭瞪著林華翰。 “你還打人!你還要不要臉了?” 林華翰:“……” 誰不要臉了,這明明是別嘉言不要臉好嗎?當自己是那種七八十的老太躺在車前頭硬訛嗎! 他怒道:“不是我,我根本就沒用勁兒——” 沒人信他,後座男生更氣,嗓門都高了:“我們又不是瞎!” 你不瞎,可是你傻!林華翰簡直要氣死了,要分辨卻又沒處分辨,正站在原地,卻遠遠瞧見後門有人進來了。 顧黎迴來了。看見他的那一瞬間,立馬有人跟他告狀:“顧神,你小媳婦兒被人打了!” 班裏人都管杜雲停叫顧神的媳婦兒。一方麵是當初告白的事大家都有見證,另一方麵,這倆人也從來不否認這個稱唿。偶爾被當麵叫,杜雲停甚至還樂嗬嗬的,瞧起來挺高興。 稱唿傳開了,現在反倒沒幾個人叫真名了。小平頭剛撒完尿迴來,一看這架勢,登時也嗷嗷叫著過去:“幹嘛呢,都幹嘛呢這是?” 他還沒說完話,卻看見一隻手,在他麵前有力地一揮。掌心向外,手指勁瘦有力,做出一個推開的手勢。 那是顧黎的手。 周圍人都散開了,給學神騰開地方,隻眼巴巴看著顧黎的背影。他的腳步在少年麵前停佇下來,隨即彎下身,蹙著眉,用拇指慢慢抹過少年殷紅的嘴角。 小平頭聽見他的聲音,低低的,放輕了,好像生怕嚇到杜雲停。 “疼?” 少年含糊地應了聲,還帶著鼻音,用幾張紙捂著嘴角,“沒。” 顧黎點點頭,重新站直了。 小平頭看著他這架勢,莫名有些心驚膽戰,仿佛風雨欲來。他張嘴說:“顧神……” 一句話沒說完,顧黎已經轉身,穩狠準地一拳揮了過去! 門口的班主任也匆匆趕到了,看到這一拳,失聲喝到:“顧黎!” 這一下全然不是林華翰當時的那種力道,他甚至聽見了被攪動起來的風聲。顧黎向來是個好學生,沒人知道他發起狠來,竟然是有這樣強的威懾力的——那拳頭甚至都不等林華翰反應,就已經揮舞到了臉側,勁頭太大,若是落到臉上,真能把人打的喉頭腥甜。 可不等他碰到,少年已經像有所預見似的站起來,伸手死死抱住他胳膊。 顧黎聲音沉沉,猶含著怒意,“放開。” “黎哥……”少年喊他一聲,一點也不因他這會兒的狀態而害怕,反而按了按自己嘴角,聲音委屈,“我疼。” 顧黎漆黑的眼珠緩緩向他的方向轉動,語氣冷硬:“剛剛不是說不疼?” “現在疼了。”杜雲停捂著嘴,小聲說,“我難受。” “……” 顧黎轉迴了身。教室中的學生仍然被剛剛那一拳唬得不行,甚至不曾反應過來。身邊幾個人下意識給他騰了騰位置,顧黎一把拉開椅子,拉著臉,杜雲停慢慢站起來,跟著他去校醫室。 班主任抬起腳,要跟著去。可顧黎卻根本沒往校醫室的方向走,他不知和誰打了電話,徑直把人往校門口帶,站在門口等車。班主任看著這架勢,追了幾步也沒追上,竟然有些害怕這會兒學生身上的氣息。 他好容易趕上了,道:“別嘉言,這事,學校肯定會好好處理。” 顧黎目光森冷,連看也不曾看他,等車到後一把拉開後車門。杜雲停張嘴還沒說什麽,已經被推了進去,“上車。” 班主任在後頭看著車影,知道這事肯定不能輕易結束了。 杜雲停被押著去醫院做了全麵體檢,他身體沒什麽毛病,除了原主從娘胎裏頭帶出來的弱身子骨,沒別的問題。檢查完後,顧黎臉上的表情總算鬆動了些,不再冷硬地板著,杜慫慫趁機湊過去,想要一個安慰的親親。 顧黎沒下嘴,把他的臉推開了。 “今天的學費漲三倍。” 杜慫慫委屈的一批:“我也不知道他上來就打……” 話音沒落,顧先生慢慢將漆黑的瞳孔對準他。就這一眼,杜慫慫好像整個人都被他看了個透徹,連小心思也瞞不過他的眼,識相地閉上了嘴。顧先生說:“四倍。” “……” 算了,債多不壓身,欠著欠著也就習慣了。 7777恨鐵不成鋼地糾正:【那是技多!】 誰債多不壓身! 它也知道杜雲停有自己的考量,卻仍然忍不住問:【有必要真讓他打嗎?】 【你不知道,】杜慫慫說,【這種人,是不可能消停的。】 若是不一擊摧垮對方的全部傲氣,林華翰就會無數次像蚊子一樣嗡嗡著纏上來。杜雲停一直提防著,怕他拿自己和顧先生的關係當籌碼,直接往上舉報,好在一來,他和顧先生親熱時都注意避著人;二來,同學喊他小媳婦喊的多了,反而更加覺得這隻是個玩笑,沒人把這當真事。 男生之間也有親近的,有時候還會在班裏摟摟抱抱,每一迴都看的幾個特定的女生眼睛冒光。顧黎不過是給同桌補補課,富二代之間玩的好,沒什麽奇怪的。就算林華翰告了,也不會有人相信。 但林華翰有他的陰毒之處,在樓梯上都敢挑唆他的小女朋友下手,還想著玩校園暴力,杜雲停不能放縱他這麽下去。 非得把對方的意誌磋磨完才行。 7777難得躊躇。它是學著馬克思長大的係統,隻覺得糾結,【這是不是不太好?】 宿主說:【惡人總得惡人磨。】 他不可能真去等著林華翰殺人放火。甚至連對林華翰的冷落,也不是他刻意指使的,更不是同學刻意做的。隻不過沒人願意靠近陰暗的人,自然讓林華翰被孤立。這怨不得別人,鍋隻能林華翰自己背。 7777不吭聲了,想想林華翰當時的那一拳頭,又覺得氣。 【他憑什麽打?他才沒那個資格打你!】 杜雲停:【……】 他怎麽聽著這個話,那麽不對味兒? 【你這意思是有人有資格?】 7777暗戳戳攛掇,躍躍欲試,【我覺得顧先生應該打你一頓。】 【太陰暗了,】杜慫慫指責它,【顧先生怎麽舍得!】 話說出來,他自己也有點心虛。顧黎那一眼,倒好像摸清了他故意站那兒被人打好碰瓷…… 他咽了口唾沫。 應該是舍不得……的吧? 顧黎的確是舍不得揍他。但在那之後三天,杜慫慫晚安吻和早安吻都一塊兒消失了,抓著人袖口撒嬌也沒能讓人心軟一下。 顧黎打定主意要磨磨他的性子,話都不和他多說,等人急的恨不能上躥下跳,再三給他保證了,這才鬆了口,勉強給了親親,親的時候嘴緊緊閉著,一點不張開。 杜雲停撬了半天,感覺自己像在撬一個緊緊的蚌,聲音裏明晃晃透著委屈,“黎哥……” 他貼過來蹭了好一會兒,終於聽見對麵人淡淡道:“張嘴。” 杜雲停大喜,忙把嘴張開了。顧黎定定看了他一會兒,隨即含上他的舌尖,下了勁兒嗟了一口,吸的慫慫舌根發麻,猛地一激靈,從頭到腳軟成了一汪水。 顧黎抵著他額頭,沒頭沒腦道:“最後一次。” 杜雲停趕忙又跟他保證,絕對不做這種可能危害身體的事。 “再有的話……” 顧黎的手慢慢向下,拍了一把那兩塊肉。杜雲停下意識夾緊了,欣喜地想:顧先生是開竅了嗎,難道說再有一次就要開墾了嗎! 顧黎的下半句話也出來了,“再有一次,就挨打。” “……哦。” 隻是挨打啊。 7777:【……你好像很失望。】 杜慫慫幽幽道:【我想讓顧先生用鋤頭打……】 把我打出水來都行。 7777慶幸自己把農學相關詞匯都扔進去了,不然這會兒指不定要聽見杜雲停說什麽詞。 打人這件事沒辦法善了,杜雲停家裏又不是任人揉圓搓扁的,教室裏也有監控。證據往桌麵上一擺,領導商量過後,還是給林華翰記了個處分。 有處分,林華翰就算是想去爭自主招生的名額也不行了。他原本便心氣不順,經過這一次更加不順,慢慢連學校都不來了,整天和一群小混混為伍,吆五喝六地在街頭晃悠。他還想著去堵杜雲停,可杜雲停一下課就上車,車上帶著的都有司機,林華翰在他周邊晃蕩了好幾次,愣是不敢下手。 三月,杜雲停跟著一道去參加了自主招生考試。 他和顧先生考的是同一所學校,可到底是高三才開始努力的,高一高二成績不好看,沒能進麵試。杜雲停也不氣餒,仍舊按他的步驟做著題,直接備戰高考。 顧黎倒是不出意料的進了,免考錄取。但他仍然按點上學放學,整日揪著杜雲停的學習不放,從早到晚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