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裏克的母親同樣是個omega,本跟著丈夫兒子不離不棄,但在埃裏克父親整天愁眉不展、懊悔自己成了個沒用的omega之後,很快也就忍不得了。  她自己同樣是omega,從沒覺得自己矮了誰一頭。她已經忍了丈夫這麽多年,本以為丈夫體會過omega難處後,多少會有改變,哪想到竟然半點也沒有變!  於是,她從教堂裏頭拿了清洗劑,自己給自己喝了。身上的標記被洗掉,她便成了自由人,在一天傍晚走出家門後,便再也沒有迴來過。  這些都還好說,最為難的是發情期。埃裏克父親原本把自己鎖在屋裏,在把十裏八鄉的alpha都吸引來聚集在他的窗下後,便再也不敢了。他不能在教堂中拿到藥,神不允許他服用藥劑,因此幾次之後,埃裏克父親最終選擇了順從。  他找了一個年老的alpha,主動讓對方標記了自己。標記過程並不美好,男人身體沉甸甸的滿是腥臭,為了更舒服甚至逼著他服用了點東西,想讓他生出孩子。埃裏克的父親在那之後,幾天都沒能從床上起來,因為疼痛幾乎要被整個撕裂成兩半。  然而標記他的男人卻沾沾自喜,將其作為戰果誇耀自己身材強健,又與村民大聲嚷嚷這個omega是有多麽不解風情。  “甚至連腿都張不開!”他道,“一個omega——都鬆了,還上哪兒想找個像我這樣的好心人?”  埃裏克父親麻木地聽著。他幾乎都要忘了,他當時也是對這個性別評頭品足的人中的一員。  天生就是該生孩子的、,就應該乖乖躺著,除了被幹還配做什麽?  這些話,他常常說,甚至將其作為道理講給兒子聽。他以為自己便是世界的主宰,其他性別不過都是他們的陪襯、他們的奴隸、他們可以隨意征用的機器,直到自己如今親自成為其中一員,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樣的滋味。  他甚至想過一頭撞死,可他已經沒了那個膽量。  神不會讓他死的。  侍從調查到了這些,卻並不想將這些說與特裏斯神父聽。神父是如此聖潔,他怕這消息髒了神父的耳朵。  “我想,他們活不了多久了,大人。”  杜雲停沉默了許久。  “大人?”  半晌之後,他聽到了來自神父的新的吩咐。  “——讓埃裏克活著。”  作者有話要說:  慫慫:被鎖了,不敢浪,不敢浪……第59章 小狼崽(一)  這個世界比他之前待過的兩個都要特殊。7777和他說, 在渣攻死去之後,他的任務便算是完成, 會在那一瞬間被剝離開身體,不會再有什麽生老病死。  這也正常,因為神不可能允許他有生老病死。  神會讓他好好地活著。  杜雲停仿佛身處在一場拉鋸戰裏。戰鬥的一方是一定要將他從這個世界帶離的係統,另一方是無論如何也想給予他永恆的生命的主——這兩者拉鋸了許久, 最後雙方都生出了一肚子的氣。  7777憤憤對宿主說:【這是規則!規則怎麽能因為一個人改變呢?這種客觀規律,不以人的主觀能動性為轉移……他走多少後門都不行!】  神雖然也氣, 但他並不是會抱怨的性子, 隻愈發沉默寡言,一日日琢磨著如何能將小信徒變為永生。  被夾在其中的杜雲停:“……”  他私下派人去照看著埃裏克, 並不讓埃裏克活的舒服,卻得確保他活著。  即便7777一個勁兒衝他嘟囔說這樣肯定會拉低最終分數, 杜雲停也管不得了。  比起得分是高還是低,他更在意能不能在這個世界裏多留一時片刻。  即便如此, 身為一個凡人,埃裏克也不能活過太久。七十歲時, 他生了一場重病, 在那之後再沒能從床上坐起來。  杜雲停漸漸感覺到了特定時刻的來臨。  他最終的日子, 始終待在大教堂的內室裏。神摩挲著他雪白的翅膀, 一點點摸過這獨一無二的信徒, 緊緊抿著嘴唇。  小信徒的眼睛好像要閉上了。他勉強撐著,又睜開了點,低低地衝著身邊的男人喊了聲, “顧先生……”  神再次聽見了這個稱唿。這一次,這個稱唿所帶來的熟悉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甚至讓神的心也忽然為之觸動,幾乎要出聲應答。  “顧先生?”  特裏斯神父又喃喃叫道,幾乎要闔上的碧青色眼睛注視著男人的眉眼,聖袍下的手緩緩抬起來,觸碰著那略高的眉骨上頭淺淺淡淡的一顆痣。  他的思維混混沌沌,已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又是何人。神守在他身邊,聽他一句接一句地叫,叫的最多的是顧先生,也夾雜著“舅舅”,又或是“二哥”、“父神”。  教堂的鍾聲忽然間響起來了,一聲接著一聲,好像是奏起的鎮魂曲。就在這聲響之中,身邊的人好像迴光返照般恢複了些神智,從床上坐起來,拖著腳步向門邊趔趄走去。神緊蹙著眉,將他拉迴來,護在臂彎裏,聽他喃喃道:“是該向父神禱告的時候了。”  他的臉上,驟然現出了一種歡喜的容光。那殷紅的顏色從他耳根處蒸騰起來,一路燒至臉頰。  神看了半日,終於意識到,那是透過玫瑰花窗映進來的夕陽。  夕陽把小信徒溫柔的影子拉了老長。他的翅膀,他長長的、蓬鬆散著的金發,他碧透的眼。他好像要融化在這光裏了,融化成一捧水,鞠也鞠不起來。  承認自己的無能,並不是一件易事。尤其是於創世的神而言。  但他現在卻知曉自己無能了。這是他前所未有的潰敗,神力如同虛設,哪怕這世上的人同草木都任由他使喚,他也沒辦法將小信徒從死亡的路上拉迴來。  於是他召喚了惡魔。七惡魔從底下盤旋而出,笑話著神明此刻的狼狽。他們漆黑的羽翼垂在身後,尖尖的耳朵同尾巴一起微微晃動著,搖晃著手裏尖銳的三角叉。  神從不說廢話,道:“我要救他。”  惡魔們盤旋而上,圍繞著床上的人轉著圈。他們露出猙獰的鬼牙,衝著神笑。莉莉絲披起豐厚的皮毛披風,眼波流轉,盯著神明。  “一個凡人,哪兒需要您如此上心?”她不緊不慢道,鮮紅的指甲在自己另一隻雪白的手背上搭了搭,“您要是想要omega,我那裏有的是。他們不僅美貌,也遠比您身邊的這個要識情識趣——”  有雪亮的聖光一閃而過,一下子貫穿了她的翅膀。莉莉絲被定在大教堂的牆麵上,垂著兩條修長的、赤著的腿,喉間湧出大量烏黑的血。惡魔們的笑聲停止了,為首的惡魔終於停止了飛行,將手中的三角叉牢牢握著。  “您是在試圖留下一個不屬於此處的靈魂,”他張著幹枯的嘴,一字一頓道,“我們幫不了您——您是絕不會成功的。”  幹瘦的如同枯木的手緩緩上抬,在沉睡著的神父的額頭上點了下。那裏並沒有本世的靈魂隨著他過來,倘若是這個世界的人,他的頭上本會開出一朵小小的花。  純白代表虔誠與聖潔,黑色則代表放蕩墮落。  這是惡魔用來評判自己同伴的標準。但他將手挪過之後,特裏斯神父的額頭上仍舊空空如也,並沒有開出一朵花。  神驟然之間閉了閉眼。  惡魔將手收迴來。他望著神明,卻忽然之間從創世的神上看到了變化——有星星點點的金光自男人的身上溢散出來,慢慢變為了大塊大塊的光斑、潑灑開的光柱。他張口結舌看著這一幕,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您……您在遣散神力?”  惡魔們都愣愣的看著這一幕。鋪天蓋地的聖光從大教堂之中擴散開去,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麽,大教堂的鍾聲一遍又一遍反複地敲響,有鴿群不知從何處飛來,並不曾落下,隻在教堂頂反複盤旋著。  它們或高過低地飛著,首尾相銜,如同一個巨大的花環。  花開完了,無論什麽季節的花,如今都熱熱鬧鬧簇擁在一起。紅的粉的,白的黃的,地麵上綻開的色彩幾乎花了人的眼。動物一聲接一聲地叫,天色映出一種異樣的紅,漫天星辰忽然都閃出了光,拖著長長的尾巴向下落去。  這場景,人們曾經在特裏斯神父的生辰典禮上看過。於是有更多的人從家中走出,詫異地對著遠處教堂的尖頂指點。他們以為這是主送與神父的另一件禮物,都站在原地,定定地欣賞著這奇異的景象。  沒人知道,這是神的隕落。  教堂內的神緩緩睜開了眼,那裏頭已經沒什麽淡金的顏色了。  他緩緩攤開一隻手,手掌的溫度溫暖,不需要他再用神力,也不會讓小信徒冷的打哆嗦。他把床上的人緩緩抱至懷裏,撫摩著他如今已然顯出了些白色的金發。  親眼見證了神明隕落的惡魔們仍然呆呆站著。內室的男人仿佛不曾看見他們,他的臉飛快地蒼老下來,頭發一點點變得花白,手上有了星星點點的老年斑,垂垂暮矣的神明靠在床邊,已然是一個無甚特別的普通人。  “您?!”  神撫摸著他的信徒垂下來的翅膀。  再沒有永生的辦法了。  他試過了所有能做的,卻都無法把他的信徒從死亡的陰影之下搶迴來。  但是神想到了更便捷的方法。  他把頭靠在神父的頭上,微弱的鼻息交錯著,好像在空氣之中交融了。  “我與你一同走,”他撥開了些信徒鬢旁的碎發,已然渾濁的眼裏有細碎的光,低聲道,“這樣——也算是共生了。”  惡魔們久久無言,竟然自創世的神眼中看到了令他們都為之心悸的東西。片刻後,領頭的抬腳後退了一步,他們張開翅膀,齊刷刷自教堂之內飛了出去。窗外的天空是一片奇異的玫瑰色,它把這教堂裏一對人的臉色都映照的鮮豔。在玫瑰花窗下,在溫柔地蕩起來的風裏,鍾聲始終不停歇地響著。  它最終沉沉奏響了最後一聲,仿佛用盡了所有的氣力,自那已然不堪重負的木托之上重重砸了下來。  它砸進了土裏,再也沒有被敲響過。  結算後,杜雲停對著六十八的分數瞪大了眼。  【這怎麽可能?】他難以置信地衝著7777道,【渣攻都被閹了!】  沒了腺體,在abo的世界裏便等同於被閹了,這話沒毛病。  7777衝著他冷笑。  【你還好意思說?我當時勸你不要在最後救他,你聽了嗎?】  杜雲停有點兒心虛。他嘟囔道:【那也不能扣這麽多分……】  【有這麽多分你都應該感恩戴德了!】7777道,【要不是顧先生,你連及格都拿不到……】  甚至連閹了渣攻都不是你的功勞。  發現那身體用不著和諧膏後的杜雲停,就如同一匹徹底沒了韁繩的野馬——早把任務忘得一幹二淨,隻想縱情地在草原之上馳騁。  能混到及格,7777都覺得這裏頭有黑幕。  這難道不應該給這種消極怠工的宿主負分?  杜雲停迴味無窮,意猶未盡。  係統:【……家不迴了?】  【迴,迴。】杜雲停趕忙端正態度,忽然又問,【二十八,我走之後顧先生……】  【他沒留,】這不算是什麽說不得的機密,7777迴答了他,【他跟著你走了。他遣散了神力,把自己催老了,和你一起閉的眼睛。】  宿主忽然之間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半晌沒有迴答,隻盯著虛空中的一點。  【二十八,要是我攢夠了積分,那十分鍾能夠我幹什麽呢?】  係統說:【你可以幹任何你想幹的事。】  杜慫慫羞澀地道:【可我沒有想幹的事,隻有想被幹的事。】  7777差點兒一口數據溢出喉嚨。  【別想!】  【——那就不想。】杜雲停聳聳肩,不再說這些刺激小係統。  他許久之後,忽然道:【要是我攢夠了,那就送我迴去打電話的那一分鍾吧。】  什麽人壽保險,什麽投資商鋪,都不用說了。那些連他自己聽起來也荒唐可笑的借口,不需要再被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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