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停明白他的意思。 教皇心裏自然是為教廷著想的,但卻也不是全然不在乎自己這個義子。雖然現在有藥劑撐著,但藥劑喝的多了,總會有一天徹底失效,那時候,就憑著特裏斯神父的姿色,若是教皇再與世長辭,還有誰能攔住二皇子一流? 祭獻給神,反而是條捷徑。哪怕之後失了寵,也不會有人膽敢碰神曾經的寵兒。 教皇也並沒指望杜雲停能在神殿裏停留多久。一個凡人,能被主帶上去度過發情期,已經是意外之喜,哪裏會奢求更多。他吩咐人去為義子打水,又囑咐小神父早點休息。 杜雲停一一答應了,還要將他送出門去。 教皇製止了他的動作。 “特裏斯——如今,你的身份比我更高。” 他不讓義子送,堅持著自己走了出去。杜雲停往床上一躺,忍不住伸手去揉腰,發情期剛過,他還有些腰酸背疼。 這會兒沒人了,7777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心底疑問:【你這是幹嘛呢?】 好好的,怎麽說走就走? 它的宿主揉著麵條一樣軟塌下來的腰,輕輕笑了聲。 【小六子,談過戀愛沒?】 【沒啊。】 【那你當然不懂。】 【……】 7777感覺自己遭受到了統身攻擊。 杜雲停翻了個身,將臉埋進去。 【從早到晚在一起當然重要,】他喃喃,【可推拉也很重要啊。顧先生是神,要是隻想要個omega,他想要什麽樣的都能有,並不一定得是我。】 7777不讚同,【你這話說的……】 就神那清冷寡欲不近人情的模樣,哪點像是會癡迷於情欲的? 杜雲停笑它,【所以說你不懂吧?顧先生隻覺得自己想要我,那當然不夠。】 【???】 【我得給他點距離,】杜雲停喃喃,【讓他知道——他是徹底愛上這個由他親手造出來的造物了。】 生意場上通常都需要技巧。尤其是這種大生意,分量更重。 杜雲停也算是有經驗的了。縱使如此,想要在這個世界裏好好地勾搭顧先生,也並不是一件容易事。 因為顧先生是神。他想要神的愛,就像奢求人去愛上一隻不起眼的螻蟻。 所以,不能讓得到自己變得如此輕鬆。 7777半解不解。 【就像是放風箏,】杜慫慫教育,【那風箏線得一會兒拉,一會兒放,一會兒拉,一會兒放……】 係統覺得他純粹就是嫌的*疼。 【你都迴來了,還怎麽拉線?】 杜雲停像看傻子一樣,7777被他的目光看得心煩。 【……幹嘛?】 杜慫慫說:【等著。】 他對顧先生很有信心。 這時間,定然用不了多久。 杜雲停安心做迴了他的小神父,每天於神前祈禱,幫助窮人,傳播福祉。他的慈愛溫和很快便讓他的名聲更響,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隻是聽說他是神之寵兒,原本對他很感興趣的貴族們不得不打了退堂鼓,隻能遠遠一觀,誰也不敢上前褻玩。 民間皆是讚頌之詞,將特裏斯神父比做聖子,甚至有信徒做了他的雕像,一同在家中供奉。 得知此事後,特裏斯神父親自上門拜訪,勸信徒將雕像收起來。 “我不過有幸蒙了神恩,如何能與創造萬物的主相提並論?”他低聲道,束的整整齊齊的金發微閃著光,“感謝您的抬愛,但請您一定要把他收起來。” 信徒受寵若驚,又為他的謙虛謹慎所感動,忙把那雕像拿過來,要獻給特裏斯神父。 “這是我親手做的,請您一定要收下!” 神父推拖不得,便揣在了寬大的聖袍袖子裏。信徒的手藝很好,那雕像與他本人有七八分相似,一模一樣的金發垂在後頭,身上也裹著象征聖潔的黑袍子,連閉眼祈禱的模樣都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小神父在晚上睡前把玩了許久,做完晚間祈禱後,忽然輕聲衝著空氣笑,“父神,這做的,是不是很像我?” 他像是隨口說了一句,把小雕像放置在桌子上。第二天早上醒來,再摸索時,雕像已經不見了蹤影。 杜雲停微微一笑,眼睛裏驟然含了光。 與此同時,神殿中的神反複將小雕像放在手心裏擺弄著。那真是和小信徒像極了,他卻蹙著眉頭,驟的向旁邊一放,移開目光。 過一會兒,卻又忍不住將目光移了迴來,重新把雕像捧起來。 “特裏斯……” 他念著這個名字,抿緊了唇。再看這神殿,隻覺得空空蕩蕩,沒有半點意思。 殿裏支著一麵巨大的水鏡,裏頭倒映出人世間的情景。小神父腳步匆匆,正走在為人診治的路上,他額角滲透出了幾滴汗,微微捋起聖袍寬大的袖子,將瑩白的手掌放在那人被惡魔所啃噬出的傷口上。 他仍舊過著尋常的日子。 神的眉頭越蹙越緊,從早到晚緊盯著水鏡。 小信徒從早到晚都忙忙碌碌。出診,聽人訴說自己罪惡,為貴族新出生的孩子做彌撒和祈禱……歸來後,他還要主持晚飯前的禱告,再翻一翻經書,直到睡前,才有那麽一小段自己的時間。 小信徒躺在床上,裹著被子,身形單薄。他翻來覆去許久,將床單都挪動出了淺淺的印子。 像是睡不著。 神目不轉睛地看著,忽然看見那被子裏頭探出一雙瑩白的腳——小信徒赤著雙足,隻穿著夜間寬鬆的黑色睡衣,頭發也不曾紮,就這樣下了地。深秋時節,教堂裏雕花的地磚沁著冷意,他的腳踩上去,便蜷縮了下雙肩,微微一哆嗦。 神看向了地磚。不過兩秒後,地麵熱起來了。 神父詫異地在地上踩了踩,察覺到恰到好處的溫度後,便徑直向著內室之外小步跑去。他纖細的手臂悄悄拉開門,如同一道不引人注目的影子,悄無聲息溜出了內室。 這樣子,倒像是去見一個人。 神忽然有些不舒坦,緊緊盯著他,看他是準備做什麽。 穿過走廊,繞過懺悔室,神父終於到達了他這一趟夜間旅途的目的地。寬大的教堂內一個人也沒,與白天時熱鬧的景象全然不同,特裏斯神父鬆鬆垂著金發,就站在大教堂正中間,定定地看了那巨大的神像一會兒。 他輕聲歎了一口氣。緊接著邁動步子,緩緩拾階而上。 聖水冰涼,他專注地洗過了手,這才向著神像靠去。 他靠在了高大的神像的腿旁。 神也感覺到了溫度。那溫熱的氣息緊貼著他,熟悉的信息素的芬芳聞起來比之前更加甜美。小信徒把一雙赤足垂在台階下,依戀地用纖細的手臂抱住他的腿,低聲喊:“父神……” 神的心驟然一揪。 神父垂著眼。他的臉色被這時的夜多少凍得有些蒼白,倒像是要在雕像之上汲取溫暖。 神聽見來自信徒的低語。在這樣的深夜中,那聲音更像是來自於他心底掩藏著的惡魔。 “我一直都在想您。”他獨一無二的孩子喃喃道,如同犯下了天大的過錯,“我如此卑賤,本不該奢求於您一直寵愛於我。但,我的主,我要向您懺悔,我受了莉莉絲的蠱惑……我隻想夜夜躺在您的臂彎中安眠,想您抱我——我、我是多麽的不知廉恥!我如何配當受您眷顧的孩子?” 神怔怔地聽著,又震驚又詫異。這麽多年來,教堂的戒律清規將他獨一無二的孩子鎖的太死了,以至於當神隻想著將小信徒永遠留於神殿之上時,他的孩子卻在為了內心前所未有的躁動與所經受的教育而苦苦爭鬥。神知曉其中是什麽滋味。在決定接受來自大教堂的獻祭之時,他也曾經那樣爭鬥過。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小信徒與他,是一樣的。 他幾乎要用雕像的手去撫摸身側的信徒。 神父的目光忽然間雪亮。 “所以,我已經將它帶來,”他從自己睡袍的內側,摸出一把鋒利的餐刀,“我把自己作為您的祭品,請將我當成您向惡魔所下的戰書——一個不再聖潔的神父,請允許我把自己親手結束在您的雕像旁!” 他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餐刀。就在這一瞬,教堂的風忽然揚了起來,深紅的帷布全都被吹得颯颯飛揚。明亮的月光從窗外遙遙傾瀉進來,也格外垂愛於他,都集中於他一人身上。 有一隻手牢牢扣住了他的手腕。 特裏斯神父怔怔地迴頭,看見了一雙淡金色的眼睛。他手裏的餐刀掉落在了地上,猶且不敢相信。 “……父神?” 餐刀轉瞬彌散成了細碎的光點,神連一眼也不想再看見了。他也裹著一身沉沉的黑袍,將自己的信徒放置在了自己的神像旁。 “我何曾允許過你這麽做?” 小神父不可置信,嘴唇也微微顫抖。 “您……您下了界?” 神說:“來見你。” 特裏斯神父密密的金色眼睫垂下來。 “可這樣有違教義,您也不能成為莉莉絲的信徒——” 神舉起了他的手臂,淡淡道:“我便是教義。” “您——” “叫我二哥。” 被他的眼睛注視著,信徒最終還是讓了步,手纏繞上對方的脖子,低低地叫了一句二哥。 他被他的神放倒在了聖桌上。 若是白日,這裏會被無數人的目光注視著。而折腰的深夜中,卻隻有高大的神像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們,望著他在神明身下顫栗著啜泣。十字架矗立在黑暗裏,壁畫上描繪著的神們都在月光照耀下短暫地露了露臉,轉瞬卻又被黑暗蓋上了。 他聽見來自神明的低語。 “我不會是莉莉絲的信徒。” 神捂住了他的碧色的眼睛。 “是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顧先生:#信徒太可愛了怎麽辦##總是想著他念著他怎麽辦##那就在大教堂裏好好地來一發吧# 慫慫:……這疼愛真是要人命了……第57章 小神父(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