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口婆心地給順義侯諸子和那兩部新附的王公講了教育的重要性,甚至當場拆開夜燈外殼,拉出電線,當場給他們講了一場串並聯課。講得眾人再也不敢提半個“天”字。連夜燈都不想摸了,隻怕想起那開關按下去之後就不由自主地要想那電流是從哪條線流進去流出來……桓大人說的對,這雷電定然不是長生天賜給鄭人的,要是長生天賜的,還用得著算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嗎?本地封建迷信風氣被掃除一清,從漢中帶來的科學、工業氣息又將桓淩包裹起來。他剛安撫罷諸王,本地指揮便親迎上來,將他領到了一個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房間裏。那房間看著與別的房間沒多大不同,但裏麵的箱籠又多了幾套,上麵用紅封封住,印著漢中府的大印。這不是涼城備下,而是漢中知府宋時千裏迢迢叫人捎來的。那指揮指著箱子笑道:“這也是不久前才從漢中寄來的,前腳兒箱子剛運到,後腳兒禦史大人就到了本地,可見兩位大人有緣。”他們隻管代存這東西,卻不敢私拆,願桓大人拆開後也叫他們看看,開開眼界。桓大人坦坦蕩蕩地道:“宋大人一心為公,這裏候捎給我的,必定是軍中有用的東西,待我看罷便與諸位共試。”時官兒若有什麽情話要寄,也就寄在信裏了,縱有傳情之意,也多半兒會送鴛鴦尺這種又得用又隱含比喻的東西的。他懷著隱秘的期待打開箱子,卻見著箱子裏滿滿當當地擺著一箱衣裳,衣裳有黃有綠,卻不知怎麽染的,都染的深深淺淺的黃綠色花點,看著略有些……宋時不在,桓淩才將那個“土氣”在喉間轉了轉,又咽迴腹中,拿起兩件細看,隻覺形製有些像他上迴做的綠軍裝。桓淩仿佛明白了這衣裳的來曆,眉頭微挑,越發期待它的好處。那幾位等著看熱鬧的指揮使、副使、千戶等倒有些失落,伸著脖子恨不能再看出些東西來。如今正是天寒地凍的日子,任誰看到這衣裳都隻會想到是後方給軍裏送寒衣,沒什麽意思。且這寒衣也不是很好看,還不如他們家裏夫人做的,還要挑挑配色,繡兩朵花兒呢。難不成其中還藏了什麽他們自己才能解的暗語?桓大人還念不念詩了?桓大人不僅不念詩,還要關門換衣裳了。幾位將軍隻得告辭出門,迴憶著那些染滿深深淺淺黃綠斑點的衣裳,嘖嘖歎道:“這衣裳顏色好花哨,怎麽染出了那一身的雜色點子,難道是仿江南水田衣的風格?”水田衣如今也不大時興了,且水田衣是拚縫出來的,他們練武的人眼力都不差,看得出那顏色是染出來的。染那麽多重色,可比拿碎布拚縫難吧?可不稀奇的東西怎麽能拿來送情郎呢?是叫幾個繡娘就能縫的衣裳顯心意,還是叫一整個兒染坊折騰幾個月才能得的衣裳顯心意?一位最年少風流的副指揮使道:“這染色裏也是有學問的!看宋大人這衣裳上那些顏色,怎麽不染純色、不染漸層、不染圖畫,定要染成一點一點似筆甩出來似的顏色片兒?”那就是相思深複淺,點點寄餘心的意思!桓大人穿這一身,就是穿了宋三元公的一身相思之意!原來如此,好別致的心思。眾人在廊下小聲誇讚著宋大人的心意,不等桓僉憲換衣裳出來,就先替他做了幾行歪詩。正在那兒研究著是覆郎身還是結郎心,房門卻砰地被人打開,裏麵走出一個穿著土黃色基調,布滿深淺花斑衣裳的桓禦史。那衣裳做是個往外折的立領,正麵是對襟短褂和長褲,短褂當中用一排包著同花色布料的扣子係得嚴實,衣褲都可可地貼在身上。他似乎是怕衣裳太緊,露出身形,外頭又披一件同色披風,攏住了全身。腳下也是同花色的牛筋底靴子,頭上隻扣著一枚玉冠,手中拿著六瓣圓頂花帽,走到廊下抬了抬那隻空著的手,露出一個用包布扣子扣緊扣在腕上的利落窄袖,肅然說道:“時……”他讀信讀得有些激動,一開口險些叫錯稱唿,連忙咳了幾聲,重新說道:“這便是宋大人送給本官的衣裳。宋大人信中說,這迷彩服善能在草原上迷敵人的眼,若穿著它伏在枯草中,眼力再好的射手也看不出有人。我剛穿上試了試,隻是在室內難見效果,最好到草原上一試。諸位勿畏勞苦,陪我到外頭草場上看看!”眾將應了聲喏,紛紛下去牽馬,陪他出門。累自然是不怕累的,隻是這麽兩個才子做衣裳,還做這麽恰可著身材的衣裳……真的就不做兩首詩了?第267章 他們在草原上訪了兩個部族,又是勸說又是領著眾人搬家, 待了一個秋冬才迴涼城, 如今仍是天寒地凍的日子。他撩撩鬥篷瀟灑地就要走, 廊下諸將卻還怕他穿得太少,凍出個好歹, 連忙上前勸道:“大人可要多穿些兒?這衣裳未免短小了些,又這麽貼身,隻怕不能保暖吧?”不怕。他這鬥篷裏頭有層絮了薄薄的細鴨絨的內膽, 短衣長褲內都穿了襯皮毛的羊毛衣褲, 腳下的靴子也是襯毛的。隻是看著薄, 穿到身上連脖子都護得緊緊的,十分暖和。但更暖人的還不是這些衣裳, 而是隔著裏衣貼在他胸前、腰間, 源源不斷為他供熱的暖寶寶。他從袖中掏出一個薄的布包, 在眾人麵前晃了晃, 風輕雲淡地說:“宋大人這些年殫精竭慮為朝廷大軍籌備糧草軍械等物,待官軍比對自己還要上心, 怎會隻圖好看, 送來些不實用的東西?不光這衣裳保暖, 他還怕單隻衣裳抗不了塞外寒風, 又送了些暖身貼來。”那隱隱透著黑色的軟布包被他塞進指揮使手中, 一陣暖意便霎時從掌心流遍他全身。那溫度比手稍高一些,熱熱地熨著手掌,又不至於燙得拿不住, 在這猶似內地冬日的冷冽天氣裏,叫人舒服得不忍撒手。那些副指揮、千戶不大敢逼問僉都禦史,便都湊到自家鎮撫麵前,拿手肘輕輕撐了他一記:“這是什麽東西,摸了這麽久都沒摸出來?大人不如將此物給下官們看看,咱們人多,說不好就認出來了呢?”他們大著膽子直接把膠袋搶走,爭著體驗了一把捧著暖寶寶的感覺。涼城指揮這才迴過神來,瞥了搶去暖貼捂在手裏,滿臉驚訝好奇的幾位副指揮使:“這怎麽弄的,怎麽摸著半軟不硬,捏著還有些沙沙的響,不似盛了熱水,還能熱這半天?”因為這裏有鐵屑和碳粉,用了原電池發熱原理……桓淩大方地把那枚暖寶寶借給眾軍官看,並從袖中掏出一枚鬆花箋印的說明書,邊走邊給眾人講這暖寶寶的原理。講得不多幾句,這些將軍聽得嘴都合不攏,恨不能直接拆了這包東西看看。桓淩大方地答應下來,隻是愛惜暖寶寶製作不易,叫他們先留用一陣,待它不熱了再拆。那指揮使等人把玩了一陣,便把暖寶寶還他,說道:“這是宋大人特地給大人製的,下官們怎好奪人之美?隻不知道它叫什麽,我們迴去也好向人吹噓見過三元親手做的好物件兒?”叫……暖寶寶。這名字有些過於拙稚了,不過時官兒既然習慣這名字,又特地將它寫在說明箋上,那他還是依這東西的原名,不要再給它改別的名字了。不過“寶寶”二字自有愛如珍寶之意,他看時官兒送他的東西,果然也都如珠似寶,值得這個名字。幾位將軍也叫這名字震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