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育嬰堂,那裏收養的健康女孩兒多,大一點的也能開始學做女紅了。府裏再撥些銀子給他們添幾架紡紗、織布機,一人發給幾斤棉花,叫她們自織自賣…………紡紗機!大鄭朝的布料可是和銀子一樣的硬通貨,要改善本地人生計,還有什麽比珍妮紡紗機、水力織布機、騾機這種上過曆史課本、英國工業革命時期一下子拔高了整個社會生產力的神器更快的?漢中府雖說不種棉花,但稍北方的鳳翔便是產棉大府,他們買了棉花運來,再紡成紗、織成布賣往外地,中間就可以賺上不少。甚至也可以考慮在本地推廣棉花栽植。雖說漢中府人不慣種棉,但因這時代還不像他們後世一樣有農藥、化肥保證,所以麥田一年隻種一季麥,之後再種的便是豆類、油菜等,其實也可以改種棉花。如今他已經找出了含美鈣的白雲石、磷塊石、軟錳礦,還可用草木灰製造鉀肥,那麽唯一不能大量補充的也就隻有氮肥了。然而棉田間又能套作大豆、豌豆,豆根上的根瘤正好可以固氮,如此看來,小麥、棉花輪作也不至於耗費太多土壤中的營養。——哪怕為了保護地力,隻兩三年輪一次,也頗能提高農戶收入了。不過不能急,慢慢來。現在工廠沒建、化肥沒配起來,急匆匆地便要農戶種棉,若種不好,反耽擱了他們這一年種油菜、豆類的收入。他做知府的有家有業不怕損失,那些小戶百姓卻指著地裏收成活命的,若政府一個引導不好,就是千萬人家的破產……他用力按了按眉心,深吸口氣,壓下有些急切的心思,抬眼看向下方立著的管事:“銀子等我迴頭撥下,你們把人組織起來,按年紀、殘病等級、自身興趣分開,聰明靈巧的便教裁衣縫紉、紡紗織布;手粗腳粗的就學織履、編筐……這些又不是什麽能留著傳家的技藝,我不信你們找不到師父。”此事便由南鄭縣派人盯著做。看南鄭縣之前處理流民的效率,可知這位縣令是個勤謹用心的人,而且這收養孤老殘病的事又是他報上來的,由他處置自是最合適。宋時安排定了此事,順道又對朱大人說:“若還有十六歲以下的少年,不論男女,尋個老師替他們開蒙識字,長大了才好做個有用的人。”朱縣令忙忙地記了他的要求,都記下之後又補充了一句:“若教女子讀書,便要聘些讀過書的婦人,這樣的婦人隻怕難雇著。”難也要雇,實在不行從尼姑庵裏找找。不過千萬不能叫她們教經書,也不用教女四書——女四書讀了能有什麽用?直接上小四書!別的蒙書都可替換,小四書之一的《名物蒙求》裏卻是講到了許多樸素的自然知識,必須讓孩子從小學會,史書也是該讀讀的。《性理字訓》或可不學,再加一本教兒童禮儀的《教子齋規》或《童蒙須知》之類,然後再加一個必背的九九乘法表。小孩子學會這些,就可以到他的廠區學校進一步深造了。朱大人卻不知道他頂頭上司這份連童工都惦記上的心思,十分感慨地說:“前日漢中經濟園奠基時已知大人有教無類,愛護後生,今日則更見大人這番澤被百姓的德化之心。”他說得字字出自肺腑,原本打算讓孩子們上個小學就來半工半讀給他打工的宋大人聽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摸著胸口說:“朱兄過譽了,咱們做官的哪個不盼著將治下之地教化成人人讀書知理的明德之地?我雖早有此心,但今日有底氣請人教導孤兒,也多虧了本地士紳大力捐助,諸位同僚戮力齊心為朝廷、為百姓做事。”是是是……朱大人點頭附和著,聽到那句“諸位同僚”,便毫不客氣地當成了大人在誇自己,飄飄然了一會兒,也十分懂事地反誇了一句:“下官們有什麽功勞,還是桓大人為府尊、為百姓所做最多。”那倒是真的。宋時心疼著幫他算土方算到半夜的桓淩,歎了一聲:“他也是為了朝廷百姓,怎麽能言苦呢。”這人幹起活來就不管身體,以後還得他多盯著點兒才行。第162章 宋府尊對自己的人萬般憐惜,擔心他幹活多了累著, 輪到下屬就沒那個待遇了。朱知縣聽見大人都開始誇起愛侶了, 以為正事說完, 寒暄幾句便要告辭。誰知他“告退”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宋大人就又熱情地拉著他研究起了新工作。如今已至四月中下旬, 到了收麥插禾的時節,他這縣令是親民官,自然得關心農桑, 宋大人還要跟他聊聊科學種田呢:比如稻秧的合理密植;比如稻田養魚技術;比如割麥後秸杆還田做肥料與收秸杆做柴燒哪一種對農家更劃算;比如收麥後種油菜還是芝麻、豆類、棉花收益更高……朱縣令越聽越茫然, 眼神越飄渺, 努力想集中精神弄懂他說什麽,卻一次次地被他扔出來的問題打懵。水稻全株葉展多長?水稻莖杆粗細?水稻田裏還能養魚、養螃蟹?收麥之後種什麽賺的銀子最多?……他單知道芝麻油比菜籽油貴, 可誰能知道一畝芝麻的淨收入比一畝油菜、大豆、瓜茄高多少低多少?宋時原本也不求朱縣令真懂多少農事, 隻是讓他明白自己搞農業調研的重要性。因此他看著努力思索卻又什麽都想不出來的可憐模樣, 便不再為難他, 含笑說道:“朝廷派咱們牧守一方,咱們便要上對天子、下對庶民, 盡心盡力。我想著這莊稼要種好, 無非光、熱、水、土、肥、良種這幾項。可下頭農戶們一天到頭做不完的生活, 從小怎麽種地就是怎麽種, 剩下的隻能靠天吃飯, 哪有心思、哪有本錢研究怎麽種好?他們做不好、收不上糧食,積欠多了,還不是咱們愁煩。”是以他們做官的替百姓研究研究如何豐產, 雖然會增添些工作量,也不算吃虧。若這一年收成好了,該收的稅都能收上來,再能清清前幾年的積欠,這樣的考績到了京中得多麽亮眼?不是他吹噓,他爹在南方做縣令時,他就曾靠著指導百姓精耕細作,一季稻的平均收成提高到了兩石七鬥有餘,比往年高了近三分之一,最高的竟有三石二鬥。當年的夏稅秋糧就一分沒打折扣地收上來了!武平縣處在武夷山腳下,山高地薄,並非潮汕那等水土豐饒,能一年兩熟,輕易收到五七石稻穀的好地方。但經他們官民一心經營土地,輪作、間作、套作齊上,一年間收的各色糧食也不比那些上縣的少。別說五七石,就是一年三石糧這個數字就夠聽得朱縣令一陣陣眩暈了。漢中這樣的好地方,一年兩熟的好旱田,收成也不過二石。若他這裏也能有一年三石的收成,他還愁什麽?到了收夏稅秋糧的時候,又何必總為那繳不上來的莊戶苦求府裏寬限,還要叫衙役一趟一趟往鄉裏追比?地方官最要緊的政績還是錢穀、丁口,然後才是刑獄,教化……說明白一點,別的都是錦上添花,做好了容易升官的,但錢糧卻是他們做父母官的命脈。任期內若催收不齊該交的錢糧,可不隻是升不升官的問題,嚴重的是能要命的!他心中激蕩,當下起身朝著宋時深深一拜:“宋大人教我!”宋大人上前一步,扶他起身,拍拍了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此事亦非本府一人可做成,正要南鄭縣上下全力配合。”他在容縣、武平雖然有成熟的方案,可到漢中這邊之後土壤、光照、積溫、降雨條件不同,還得按本地條件和糧食品種重新實驗。他打算出一套問卷,由下麵州縣衙門安排人調查各地氣候、降水、地形、土壤、耕種習慣、良種、畜牧、物產……以及稻麥、蔬果、牲畜易染的病害。這些都要各縣裏派人下鄉調查,交問卷時,還要附上種子、成株、果實、不同地區土壤,供他們分析研究改良之法。而南鄭縣在府治附郭,他這位知府可以親自下田實驗,所以要額外對朱縣令要求高些,要他尋出上中下三等實驗田、對照田做對比,還得要有經驗的老農耕植。這實驗田也不能隻挑一處,而要依地型、土壤類型,開發多處比較典型的實驗田。南鄭縣內有山地、河漫灘平原、低階地平原等不同地形,土壤構成和厚度也不相同。每種土地適合哪些作物套作、間作、輪作,需要怎樣的化肥配比,怎樣防治病蟲害等等,都需要通過實驗研究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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