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沒見過同性戀人的。他爸金成麟和他叔白宿就是這個關係,他從一搬進金成麟家就開始研究兩個人的關係,他們如何說話,他們如何相處,他們如何對彼此牽腸掛肚,他都了解,他想,他對金哲這孩子也不是。他想,這大概是一種很模糊的情感吧。他沒有把金哲養大跟他上床的欲望,卻想將金哲護在他的羽翼下,就如著四年一樣,兩個人相依為命。金哲醒了以後,他帶著小孩子去吃了頓晚飯。小孩的心情依舊不算好,即便有金澈陪在身邊,吃的他最喜歡的火鍋,也有些無精打采。迴去的路上,又下起了大雪,金澈生怕金哲受凍感冒發燒,想要將車開過來載他迴家,可金哲卻對他說,“哥,我們走走吧。這裏離家也不遠。”金澈看著那飄飄灑灑的雪花,其實內心是十分舍不得的。金哲這病其實就是金貴病,隻要注意身體好好保持,就錯不了。但如果受涼感冒,就容易引發各種連鎖反應。可他知道,金哲八成也想發散發散,那拒絕的話,就沒說出口。他讓金哲等著,從隔壁的精品店,又給他買了手套帽子和圍巾,把他包裹的嚴嚴實實。金哲笑著衝他說。“哥,我這樣哪裏是金絲猴啊,簡直是賣藝的猩猩。”金澈就摸了摸他的頭,以示鼓勵。兩個人在已經積了不少雪的地上一路往家走,腳下的雪被踩的咯吱咯吱響,車鳴聲,人說話的聲音,仿佛在這大雪天都被過濾了。連金澈都覺得心靜了不少。走到一半多的時候,金哲突然間聽了下來,迴過頭來衝著金澈說,“哥,你知道我做了什麽夢嗎?”他沒等金澈問就接著往下說,“我夢見我聽我媽媽的話了。我巴結你,跟我爸鬥,把他鬥輸了,拿了他的股份,逼著他簽字放了我媽。我媽可耀武揚威呢,我爸落魄的跟個孫子似得。我媽說她要報仇算總賬,所以也要把我爸關進精神病院。”話說到這兒,連金澈就有些想笑,這可真是因果報應,“那你爸進去了嗎?”金哲卻突然抱住了金澈的腰,把腦袋埋在了他的懷裏。“哥,我好想原先在美國的日子啊。就咱倆,多清淨,我也不知道那麽多的事情,也不會有那麽多的愧疚。哥,我想迴美國了,帶著我媽。我媽這一輩子都是為了我,我不會不放他出來的。可我和我媽隻要在這兒,對於許樂來說,都是刺一樣的存在吧。還有我爸,他跟我媽怕是沒什麽過下去的可能了,不如分開,我……我就是舍不得你。哥,許樂跟你是不一樣的,你要常來看我,一個月一次好不好。”金澈心裏就有點暖。他摟著跟個孩子似得金哲,心想,他要的也就是這樣的感情,就這樣,剛剛好。所以,他說,“好。”第119章2000年冬,省城,老曹家。一大早,老太太就顫巍巍的從房間裏出來了,瞧著屋子裏還安安靜靜的,八成兒子媳婦孩子們都還在睡,自己就摸了小錢包,出門買飯去。路上遇到隔壁的老太太,跟她打招唿說,“呦,今天親自出馬啊。”老太太今年都八十多了,身體一直挺好,但終究歲數大了。打從幾年前起,曹玉文和黑妹就嚴禁她出門買東西,尤其是冬天,生怕摔著她。但今天不一樣,老太太心裏高興,衝著鄰居說,“孫子,孫女都迴來了,我給他們買飯去。”鄰居就說,“哎呦,你說你這福氣。我說句實在話,咱們院裏,住的都是大學教授,但像是你家這四個孩子,都爭氣的,也不算多見。曹平也上初中了吧。這又是個大學苗子。”老太太最愛聽這話,立刻喜滋滋的迴答,“初二了,學習還不錯,不過考大學還早著呢。”兩個人就這麽一路嘮嘮叨叨,到了學校後門小吃一條街,去買了油餅油條肉夾饃,拎了迴來。曹玉文和黑妹已經醒了。黑妹給她開的門,一見她就開始嘮叨,“都給您說了多少遍了,大冬天的別出去了,你說萬一要摔著了,忙的是我們,遭罪的不是您嗎?媽,您聽話,咱不帶這樣的行嗎?”老太太就任由黑妹將手上的東西接過去,自己顫悠悠的走到沙發那兒把出門前涼的水喝了兩口,然後自言自語地說,“我得給我孫子孫女買飯吃。”黑妹一聽就知道老太太又強上了,搖搖頭衝著曹玉文來了個口語,“你看怎麽辦?”曹玉文也聳聳肩,老太太越上年紀越倔,誰能管得了。過了一會兒,曹平都起來了,四處找哥哥,瞧見他們門還關著,就有些不太開心,“爸,我哥我姐怎麽都這麽懶啊,一個都不起。”曹玉文就瞪他說,“你大哥二哥在外麵忙活了一年都不能睡個安穩覺,這迴家了不得補補?小遠和佳佳都是第一年上大學,期末考都費了大勁,昨天又坐了一天車迴來,能不累,讓他們休息會兒。”曹平就有些小失望。其實他這失望已經匯集了好久了,他比曹飛許樂兩個小了足足十三歲,比曹遠和曹佳佳也小了八歲,從他出生不久,許樂就去了東北上學,自然陪他陪得少。而在省城的曹飛,又是悶了一股勁兒的學習,也沒時間理他。他就隻能跟著曹遠和曹佳佳玩。但人家也要考大學啊,自從進了高三後,別說他們有沒有時間,他奶奶、他爸、他媽都已經一連串的警告過他,不準搗亂,他天天一個人在小花園裏晃蕩,委屈著呢。好容易高考結束,曹佳佳和曹遠都考上了北京的重點大學,他一下子就樂顛了,以為終於可以陪他了,結果跟著去北京送哥哥姐姐上學的時候他才發現,好家夥,這四個哥哥姐姐都聚集到了北京去了,隻有他一個人留在省城,簡直不要太孤單委屈好不好!曹平就自己跑去了天台,他覺得自己得靜靜,省得心酸的太厲害。等到八點的時候,幾個懶蟲們才一個個出房間,曹佳佳手快腳快的幫著黑妹收拾早餐,還跟著老太太嘮嗑,“奶奶,這油餅您去買的吧,又挨嬸子說了吧。”老太太就可委屈的哼了哼,曹佳佳就哄她,“別生氣啊,奶奶我跟你說,我駕照考出來了,聽說咱不遠的地方開了家大超市,我開車帶您去逛逛啊。”老太太就樂了。她就願意跟孩子們一起玩。曹遠起來的動靜比較大,先是一臉我沒睡醒沒傻著呢的表情直接闖進了衛生間,就聽見裏麵一陣劈裏啪啦響,過了十幾分鍾,才精氣十足的帶著一臉水珠出來,然後就鑽進了廚房,衝著黑妹撒嬌,“嬸子我餓死了,吃飯吧?”黑妹就看了看樓上,發現那兩個大的最沒樣,還沒起呢,就衝他說,“去喊喊你哥。”曹遠就悠哈一聲,竄上樓去了。去北京半年,曹遠其實已經知道兩人的關係了。不過他沒覺得有啥不好,他叔叔和嬸子養育了他,但是,他也算是許樂和曹飛兩個人帶大的,兩個哥哥從小學就在外一年不落的擺攤子賣錢,為的不就是養活他。他們也最疼他,對他從不吝嗇,隻要能給的,絕不少他一份。他小時候,有人哄他說,“等你哥哥娶媳婦,就不能對你那麽好了?”他那時候還挺傷心的,他覺得許樂哥還好,他多有心眼啊,肯定能管得住媳婦,可他哥曹飛就不一定了,他打內心覺得他外強中幹,肯定是氣管炎的命,到時候他媳婦說,不許天天對你弟好,你要顧忌自己兒子,曹飛肯定要有所收斂,他該多慘啊。所以,等他過了為他兩個哥擔心被人笑話,以後不能生孩子的事兒後,他覺得這樣也挺好,事實上,除了他們彼此,他也想不出,飛樂公司有兩個老板娘坐鎮的樣子。曹遠到了門口,就使勁敲了三下門,衝著裏麵說,“哥,別過分啊,嬸子叫吃飯了,一家人都等你們呢。”然後裏麵就傳來許樂中氣十足的罵聲,“滾,瞎說什麽,馬上來。”還有聲抱怨,“摸什麽摸,沒聽見下麵等著呢,曹飛我告訴你,你……”曹遠聽到這兒,又沒聲了。他搖搖頭,知道這起來還得有一會兒,就下樓去了,衝著老太太和黑妹說,“別等了,他倆還沒睡醒呢,給他留著就行了。”屋子裏除了老太太和曹平,頓時就明白了。曹玉文趕忙招唿著一家子吃飯,老太太則皺著個眉頭說,“我就說這房子小了點,你看看飛飛和樂樂都這麽大了,還擠在一起睡,夜裏肯定睡不好啊。要不,我去跟佳佳睡,讓曹飛搬下來?”這下連曹遠都不知道說什麽了,曹佳佳連忙摟著老太太哄著她說,“奶,有你這樣的嗎?哦,給大哥騰地方,就來擠我啊,我可不幹啊,您這是偏心啊。”老太太聽了就笑了,轉頭笑罵曹佳佳小精怪,話題也就過去了。屋子裏,許樂終於將曹飛踹下了床,扶著腰趕忙穿衣服,眼見著曹飛還想撲上來,就顫巍巍的對他發狠道,“我警告你,樓下都是人,現在已經晚了,你要是在沒樣,讓我沒臉下去,我可跳窗了。”曹飛一聽這話,終於不折騰了。許樂見狀,連忙把他散在地上的衣服扔給他,曹飛抱著一頭一臉的衣服,挺委屈的說,“這不是興致上來了嗎?嘿嘿,還是家裏舒坦。”許樂就給他狠狠的一眼,他是舒坦了,可臉都丟光了。雖說家裏人都知道了,可這事兒越知道越難看不是嗎?想到這兒,他又瞪了曹飛一眼,警告他說,“就說是你鬧肚子,我陪著你呢。聽見了沒?”曹飛一臉你這不是閑的沒事幹的表情,可在許樂的淫威之下,隻能老實點頭答應,還作勢抱著肚子,小心翼翼地說,“這樣行了嘛?”許樂頓時笑了,拿白生生的腳丫子踹他一腳,瞧著身上都打理好了,床鋪也都收拾好了,窗戶早就打開放過味了,這才開門出去。樓下曹遠和曹佳佳正陪著曹平在電腦上玩撲克牌,老太太跟在旁邊看熱鬧,黑妹和曹玉文不知道哪裏去了,顯然都吃完早飯了。老太太聽見聲響,迴頭邊嘮叨邊招唿他們,“怎麽起的這麽晚,豆漿都涼了,我再給你溫溫去。年輕人可不能這麽睡懶覺,樂樂,明天早點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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