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認為我做人如何?” 正通大師道:“很好。” 姓阮的魔道:“若你很討厭魔,與我相處後,再知道我是魔,你會討厭我麽?” 正通大師道:“我自然不會討厭你。” 他們兩人相交已久,正通大師從不自稱為老衲,而魔修為高深,卻也從未有半點驕矜之氣…… 姓阮的魔道:“大師,我想入重華教!” 正通大師驚詫,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同意。 便如他這般方外之人都能預見到他入重華的結局,魔在閻浮提行走多年,不可能不知道他這麽做的後果! 但魔還是用他的真誠打動了他,他在他的幫助下,費盡心思遮掩了修為氣息,混入了重華教…… 重華教是彼時閻浮提中最大的勢力! 掌教趙京海渡劫修為,性情剛烈,嫉惡如仇。 他名下原共有五名內門弟子:大弟子苗溪遠,二弟子孟井,三弟子江裳……五弟子則就是魔的心上人,宋梳柔。 魔入重華教,成為了第六名掌教親徒,自己心上人的師弟…… 重華的製度與別的宗門都不大一樣,重華有宮殿,坐落在群山之中。 主宮宏大雄偉勝過凡間宮室,但各個弟子的山頭,卻又著實是修仙門派的清華氣度…… 姓阮的魔剛入重華便覺得重華處處與別不同,而因他是正通大師推薦進去的,趙京海在驗過他資質後,便收了他為內門弟子。 很快,姓阮的魔就得到了他喜愛的姑娘的芳心。 隻不過,也不小心得到了旁人的芳心…… “……我從不知我有這樣的天賦,也許大師不信,但我……我真不是存心如此……” 重華新秀,驚絕豔豔。 閻浮提三大劍修,苗溪遠、孟井、江裳,這三人的名聲已是空前絕後! 當姓阮化名為阮落岸的魔加入了重華以後,三大就變作了四大。 一次,他們四人抵抗住了襲擊小義州的獸潮,在小義州吃慶功宴的時候,江裳醉酒,向他告了白。 ……阮落岸被嚇得酒都醒了! 他從未想過會被同性告白,何況江裳那般人物,風姿絕世,早前他們師兄弟相交,哪裏看出過他愛慕的心意? 但竟然不止江裳!苗溪遠心有所感,甚至不避諱坦誠為他吸引,而他的二師兄孟井……當他意識到男子也能對男子有傾慕之心時,便從孟井的眼中看出,孟井也對他有意。 “……我要與梳柔成親了。”早已習慣當阮落岸的魔似乎沒有想象中那般高興,蹙眉道,“妖師說我封印了魔性,但卻封印不了自己的血肉……師兄他們被我吸引,是因為我身上的魔血太濃……” 他既擔心宋梳柔也是被他的魔血所吸引,也擔心血脈的威力太大,暴露了他的身份…… 正通大師卻道:“血脈的吸引終究是外力,你若成親,因外力而起的心思,自然也就斷了。” 阮落岸卻似已看透那荊棘叢生的未來,道:“……怕這血脈會為我惹來禍端……” 成親,恩愛…… 苗溪遠等三人果然對他消止了心思。 魔血的吸引力依舊,但阮落岸是他們師妹的丈夫。 有了這一層身份,從小受到的教育便都將那樣的吸引力給隔絕了。 但重華內傾慕他的人越來越多……許多人修為不似苗溪遠他們高深,定力,也顯然沒有他們的強大。 甚而宋梳柔都不免道:“想不到你的魅力竟這樣的大,便連師侄他們,都也……” 趙京海被驚動了,他未曾找自己的徒弟旁敲側擊,他先找到了正通大師…… “你介紹給我的徒兒,似乎不大對頭。” 正通大師自影石內,與趙京海互打了好一陣機鋒。 趙京海懷疑,懷疑阮落岸如此的“吸引力”,是否是妖邪一流。 正通大師道:“何謂妖,何謂邪?入重華前,南贍部洲便有人稱他一聲‘落岸仙君’,正邪早在人心。” 趙京海皺緊了眉頭,道:“重華是十四州的頂梁,若重華有異,災劫頃刻!” 正通大師道:“趙兄何以認為一定會出事呢?” “獸潮頻發,落岸名聲越發顯赫,若他真有問題,那……” 正通大師道:“他是不是妖邪。趙兄,自己的徒兒,難道你都分辨不出嗎?” 趙京海無言。 迴重華後,趙京海左思右想,還是叫來了自己的徒兒孟井,交給了他一項任務…… “……” “……” “你為什麽不說下去了?”江映離道,“你父親並未做過什麽壞事,吸引旁人,也未必全然是魔血的緣故,他本身就已足夠出色……” 阮舟搖道:“你什麽都不記得了……”他頓了頓,才道,“師尊,孟井是你的師叔,且,因太師父去的早的緣故,他就相當於是你的師父……” 江映離目光微動,阮舟搖既然這麽說,想必孟井在這件事中,幹的不是什麽好事…… “……其實我父親原本不必要死的。”阮舟搖喉頭繃緊,道:“隻是,太師叔他因愛生恨……” 江映離有一種荒唐的感覺,雖然他什麽都記不得,但聽見“因愛生恨”四個字時,他卻仍難以想象它會和孟井牽扯到一起。 “……喜歡我父親,對他那樣的修士來說,自然是種恥辱。”阮舟搖冷冷地道,“所以父親是魔,他就立刻找到了借口……” 江映離皺起了眉頭,心內卻響起一個聲音。 不!不是那樣的!孟井絕不可能是那樣的人! 阮舟搖道:“……父親抵抗獸潮,受傷了,孟井用法器驗證了他是魔,便把事情捅了出去……”他道,“我知道孟井將他兩個兒子的魂海精元都抽了不少來滋養我的神魂……但他本就是害死我父親的元兇之一,我從未感激過他。” “不,不對。”江映離情不自禁地反駁,“師叔他,一直修的都是無情道!” ※ “……你真的是魔?” 小義州在獸潮的進攻之下已然殘損處處。 那驚豔了整個閻浮提的男人,渾身都是傷口。 他周身的大傷小傷都在散發著一點點的妖魔之力…… 很輕微,可是法器卻能夠捕捉得到。 阮落岸微微蹙眉,露出了些許苦惱的神色。 孟井放下了繃帶,眼神中充滿了質問與懷疑,幾乎如利刃一般,向他刺去。 阮落岸卻注意到了他手中的那枚金色小球:“……那法器,是師尊給你的嗎?” “……是師尊……”孟井皺了皺眉,又道,“你真的是魔?” 阮落岸沒有直接迴答,隻道:“你不要告訴梳柔。” 孟井額上似有青筋暴起,隻是他卻極力忍耐住了:“妖魔二界尚未與閻浮提接軌,普通的妖魔不可能能提前進入閻浮提的——你到底是誰?” 阮落岸道:“吾名落岸。” 落岸。 長簫。 妖魔之主。 修為高到能跨越妖魔二界與閻浮提間的空間。 便連他們的師尊趙京海也未必能在妖魔二界中來去自如,阮落岸,他卻能夠做到! 孟井要帶阮落岸迴重華宮。 阮落岸一直用法子壓製著自己的修為,因此受的傷雖然都是真的,但是他隻消把那禁錮壓製除去,傷口便自然而然地愈合了…… 再次見識到阮落岸的修為之高,孟井更為忌憚! 一個修為如此高深的魔,潛入閻浮提如此之久,甚至成了他們重華教弟子,輕易在閻浮提中闖出了如此聲名…… 他意欲何為?他到底有什麽企圖?! 驟然間兩個師兄弟都不見了,江裳心思細膩,將小義州獸潮的事交給了苗溪遠,在孟井迴到重華之前就攔下了他們。 “……師兄,你這是想幹什麽?” 驚怒! 雖然因為阮落岸的修為太高,孟井知道製不住他就幹脆不製,但孟井手握恆陽劍,以神器之力威懾於他! 若阮落岸真有什麽異動,他恐怕就要仰仗神器重創他! “……這是師尊的意思。” 江裳很快就意識到,阮落岸的修為拔高了一大截。 往日裏阮落岸的氣勢雖強盛,但還敵不過他們的師尊趙京海。 如今,他身上那天然的威勢,竟比趙京海還厲害幾分…… “……落岸真的是魔嗎?”江裳背地裏問孟井。 “是。” “……若把落岸帶到師尊麵前,師尊他會不會……” 孟井反問道:“若不把他帶到師尊麵前,你又怎麽知道,他對閻浮提無害?” 江裳道:“他是梳柔的丈夫,也是我們的師弟。” 孟井道:“你可還記得,上迴在小義州,你喝醉了酒……” 江裳有些尷尬,道:“此事與我為他說話無關。” 孟井道:“你對他有意,師兄對他有,我也對他有……” 江裳似被此話所驚,想反駁,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話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