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湮見他隻準備了一套衣服,便把麵罩搶過來藏在身後,道:“又不打算帶我?”  林疋失笑道:“你又不會功夫,隻怕去了……”  說到一半,林疋自覺失語,便伸手討迴麵罩。  陳湮不服氣道:“你不就是怕我拖後腿嗎?不行,我也得去。”  陳湮知道這具身體的原主和陳家牽涉甚深,如果不親自去看一眼,隻怕林疋會發現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現在陳湮可不敢冒一點風險,至少去了之後,一旦發生什麽事,他也好立刻隨機應變,編出點東西來。  “別鬧,把麵罩給我。”林疋不知道他那點小心思,實際上隻是擔心裏麵會有危險,自己一時照應不到他。  說白了,確實是怕他拖後腿……  陳湮把麵罩捂在懷裏躲在一邊,林疋正心裏著急,一把奪過麵罩就往外走。  陳湮衝過來從背後抱住他,雙腿把他纏住,道:“你今天別想走。”  “放開!”林疋有些惱了,扭動著身體想要掙脫開來。可陳湮使出吃奶的勁,死抓著不放開,他擔心傷著陳湮,也不敢用全力。  兩個人扭打了一陣,林疋是真的生氣了,把他雙手掰開,內力一震,陳湮隻覺得胸前悶痛,整個人仰頭摔了下去,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可林疋看也不看他,自顧匆匆走了。  陳湮緊咬著牙關,疼得說不出話,一直聽到腳步聲遠了,知道林疋是真的離開了,才掙紮著起來,從行李裏翻出藥來吞下。  往日裏不覺得有什麽味道的藥此刻嚐來格外苦澀,等到疼痛褪去,他從林疋的衣服上撕下一塊布來擋住半張臉,吹熄了蠟燭悄悄出了門去,心想:你不帶我去,我自己去不就得了。  林疋能飛簷走壁,但陳湮勝在潛意識裏對金川的布局了如指掌,抄著小路就到了陳宅附近,剛好看見一道影子躍進牆裏去。  他不會輕功,便來到後門旁邊,俯下身在牆根上一陣摸索,終於摸到了一個凹陷處。  這裏是一處狗洞,陳湮自此更加確定這個沉煙說不定以前就是陳家的人。  費勁巴拉地鑽了進去,一抬頭,正對上一雙綠油油的眼睛。陳湮嚇得腿都軟了,身子僵硬得一點都不敢動。  對麵不遠的空地上,一隻大黃狗正死死盯著他。  陳湮轉動眼珠左右觀望,思考著怎麽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上去防止黃狗叫喊。  奇怪的是狗並沒有立刻狂吠,而是歪著腦袋打量他。  本著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陳湮半截身子縮在狗洞裏,與一隻真正的狗默默對視著。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狗洞!  終於,黃狗動了,朝著陳湮直撲過來。  陳湮立刻往後退去,不過顯然雙手難敵四腿,黃狗轉眼到了眼前,濕熱的舌頭在陳湮臉上亂舔。  完了,完了,陳湮更不敢動,生怕下一秒就會被咬住鼻子拖進去。  但黃狗停了下來,再沒有別的動作。  陳湮睜眼一瞧,黃狗正衝他咬著尾巴,眼中還閃著興奮的光。  “我靠,老熟人啊。”陳湮鬆了口氣,又爬進去,把指頭豎在唇邊發出“噓”的一聲。  黃狗似乎是能聽懂似的,立刻趴在地上,悄無聲息。  陳湮滿意地在它腦袋上拍了拍,摸著路往宅子深處走去。  即使是在夜色中,陳湮潛意識裏卻是對陳宅的布局爛熟於心,驚險地避過幾次巡夜的仆人之後,順利來到了陳家家主的書房外。  陳湮伏低身子,順著牆角慢慢摸過去。拐過拐角,卻與蹲在另一邊的林疋撞個正著。  林疋瞪大了眼睛,遞過來一個“你怎麽進來的”眼神。  陳湮得意洋洋無聲哼了哼,那意思是:山人自有妙計。  林疋衝院外抬抬下巴,要他離開,陳湮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這書房後麵連著一片低矮的灌木花叢,兩個人蹲在花叢裏無聲交流。  書房裏,昏黃的燭火仍在閃爍,不多時便有人聲傳了出來。  一個年輕人的聲音說道:“事情都辦妥了?”  另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答道:“放心吧,官衙那邊也打點好了。”  “東西呢?”  年老的聲音一頓,似乎帶著畏懼:“沒找到,可能是被他藏起來了。已經去他住處搜過了,沒有發現。”  “砰——”年輕人錘了一下桌子,道:“這是他的保命符,他又是個常年四處走動居無定所的人,除了帶在身上還能在哪兒?”  老人歎了一聲,道:“這廖大金是個商人,本性狡詐。加上交友甚廣,想是放在相熟之人那裏也不是不可能。”  年輕人陰狠道:“那就去查,和他相熟的人都有哪些?這東西一旦宣之於眾,落到你我頭上可就是滅族之災!你不是還有個女兒要養活嗎?”  老人顫著聲道:“我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隻是廖大金朋友遍及天下,若說相熟的,恐不下十數戶人家,難道……”  “難道什麽?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死,都這時候了你還婦人之仁!”年輕人的話裏充滿了鄙夷。  老人沉默了一陣,道:“要去查倒也不難,隻是此時牽連太廣,若是都殺了,隻怕江湖上難以平靜。”  年輕人煩躁道:“那就想辦法壓下去!要不然我還要你們幹什麽,顧老頭,我放了你女兒一命,又是你自己指天誓日說要跟著我的,我交代的事你隻管辦好。別還把自己當老丈人!”  老人的聲音低了下去道:“顧某不敢,天色已晚,那我就先告辭了,有了消息,我會立刻送來。”  年輕人沒再說話,開門聲響起,有腳步聲朝著前門去了。  書房裏不一會兒熄了燈,年輕人離開後,前麵有人上了鎖。  林疋悄悄爬過來,湊在陳湮跟前低聲道:“進去看看?”  陳湮點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陳湮:我不是狗我:不,你是林疋: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第12章    故人    從剛才的對話來看,廖大金竟然就是這陳家家主派人幹的,而且廖大金似乎是拿了他們的什麽把柄才招來殺身之禍,那麽這書房裏興許還能找到些線索。  林疋輕輕撬開窗戶,先跳了進去。  陳湮費了老勁才爬進去,兩個人不敢點燈,所幸今晚月色很好,便借著這點微弱的亮光在屋子裏搜尋。  找了半天,沒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外麵院子裏已經人籟俱寂,林疋大著膽子點了個火折子,順著書桌後麵的一排櫃子一路摸過去。  陳湮忽而想起來什麽,也假模假樣摸了一會兒,在左邊靠上的位置抓住一個白瓷瓶輕輕一扭,就扭出一個暗格來。  林疋有些驚訝地看了看他,陳湮聳聳肩,表示自己是誤打誤撞。  暗格裏除了一張折起來的紙沒有別的,林疋打開來默默看完一遍,皺眉道:“這是一張治療心症的藥方。”  陳湮湊過去一看,發現上麵的字自己隻認得零星幾個,便道:“怎麽的,這陳家的人有病?”  林疋卻搖頭道:“不對,這上麵的劑量不對。”  他指著其中兩味藥道,“我母親就有心症,常年吃藥,所以這單子我認得。可這兩味藥比正常劑量多出許多,長久吃下去恐反傷心脈。”  陳湮“嗯”了一聲,道:“那看來不隻有病,還病得不輕,不光心髒有病,腦子也有病,這不是慢性自殺嘛。”  林疋無奈道:“哪有人自己給自己煮毒藥吃。這麽一張方子放在暗格裏,需要用藥的人必定至關重要。”  陳湮撓撓頭道:“現在怎麽辦,我看這書房裏也找不到別的線索了。”  林疋點頭道:“先迴去吧,我再找人查查藥方的事,至少我們知道廖大金死在誰的手裏,也知道是誰負責動的手,或許我們該去顧家走一趟,沒有別的辦法的話,少不得要動武了。”  陳湮看他神色堅毅,不禁為之一動,豎起大拇指道:“爽快!”  說完昂首闊步往窗戶邊走,準備離開,結果成功地碰倒了旁邊桌子上的一個青花瓷瓶。  瓶子碎裂的清脆聲音在屋子裏迴蕩,立刻驚動了正走到這邊的巡夜人。火把一時照亮了整個院子,有人大嗬:“什麽人?”  陳湮一臉歉意地看著林疋:“sorry啊。”  林疋歎了口氣,抓著他跳出窗戶。  宅子裏的護衛訓練有素,早就把書房團團圍住。  看來一戰已不可免,林疋把陳湮護在身後,拔|出了手裏長劍。  “你是何人,潛入陳宅幹什麽?”護衛首領警惕地盯著林疋的動作。  林疋扭頭低聲對陳湮道:“跟緊我。”說完,長劍以迅雷之勢刺出。  護衛首領沒料到他直接動手,一時措手不及,連連往後退去。  護衛們趕緊圍上來,兵器相交聲刺破了寧靜的夜色。  陳湮膽戰心驚地緊緊抓住林疋的衣服,彎腰低頭躲避著在他頭上交錯兵刃,同時暗中打量著周遭的形勢,卻沒想到遮臉的布一時鬆動掉了下來。  在人群外圍長廊的暗角處,一個仆人提了燈籠站在那兒觀察院子裏的情況。  在他旁邊,一個約莫二十歲的年輕人坐在椅子上,衣衫華貴,氣度不凡。  狹長的眼睛裏閃著狡詐的光,嘴角勾起的弧度透著一股陰狠。  陳湮忍不住一個激靈,胸中如巨浪翻湧,一股莫名的情緒直衝頭頂,是仇恨、恥辱亦或是絕望,陳湮分辨不清,隻感覺那個年輕人,是他此生悲劇的源頭。  首領在一旁瞧得真切,知道陳湮是個不會功夫的,覷著一個空衝上去,朝著陳湮的腰窩就是一腳。  陳湮被踹飛出去五米遠,滾進草叢裏,正疼得齜牙咧嘴,忽然從暗處伸出一雙手來,挾住他往後一拖,進了一間漆黑的屋子。  林疋見陳湮受傷,臉色一變,手上的招式便亂了。  首領正得意,想要衝過去抓住陳湮要挾林疋,可護衛們好不容易纏住林疋,等他過去一看,哪兒還有人影。  林疋不願輕易在這裏動人命,免得招來更多的注意,因此手下一直留情。  正為陳湮擔憂不已時,卻聽見首領憤怒的大喊:“人呢?”  他扭頭去看,一時錯了神,身後兩把長刀直直朝他劈砍下來,利刃已近脖頸,忽然就往旁邊偏了去,再看兩個持刀人,均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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