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鎮的房價普遍偏低,處於不上不下的地位。這裏沒有農村自帶的田地,加上征兵收賦稅較為頻繁,除了商人,大多數人更願意到鄉下去。 柳大媽想了想,道:“我這屋年份久了,想來也就值個二三十兩銀子。” 齊庸凡暗道柳大媽真是個良心賣家。若是她坐地起價,他也隻能捏鼻子認栽。畢竟零食車還停在院子裏呢,一時半會開不走。 談好了價錢,齊庸凡直接果斷地買下房子,與柳大媽簽了合同。 柳大媽很驚訝,像是想不到他年紀輕輕居然能拿出這麽多錢買房。旋即她變得更加熱情了,恨不得馬上把他領迴家作女婿。 如此折騰了一個上午。齊庸凡拿到地契後,總算鬆了口氣。他覺得應該犒勞一番自己,去菜場上買了幾斤新鮮蔬菜魚蝦,迴家做了頓豐盛的午餐。 古代農村純天然無汙染的蔬菜著實清甜。在鎮上賣菜的大多是鄉下老農,或是商人,從村裏收購蔬果,再高價倒騰賣出去。 他把做好的菜端到隔壁去,邀請殷旭和葉子一起吃。人多吃得香,這麽多菜,他一個人也吃不下。 葉子依舊靠在亭子的角落,夾些菜到碗裏,而後捧著碗默默地吃著。 齊庸凡與殷旭對桌相食,以往還覺得有幾分尷尬,現在完全習慣了。碰上喜歡的菜,還會彼此爭來搶去,上演一番筷子爭奪賽。 春分和煦的微風拂麵。殷旭吃罷後擱下筷子,摸了摸肚皮,道:“過幾日便是鎮上一年一度的廟會,咱們一起去湊湊熱鬧?” 齊庸凡聽人講過這個廟會,極其熱鬧,相當於古時候的元宵燈會。但大殷王朝不過元宵節,準確而言,這個世界壓根就沒有關於元宵佳節的曆史。 廟會一般在初春舉行,暗喻農民播種的喜悅,也懷揣著對來年的憧憬,諸如此類。是農耕文明根深蒂固下的產物。 還有不少年輕男女會在廟會上互送燈花,看對眼的彼此暗生情愫,也算是一場大型相親活動了。 他點了點頭,心想見識一下異時空的風土人情也是不錯滴。第二十九章 春季廟會是南方特有的習俗。到了這一天, 附近村落的村民們幾乎都會湧來南山鎮,小攤小販沿街叫賣, 趁機狠賺一筆。 熱熱鬧鬧的廟會就這樣開始了。鎮上四處張燈結彩,比過年還熱鬧。白日夏星酒館的生意極好,迴到了剛開業時需要排隊領號的盛況。 齊庸凡囤積的貨物到中午時便賣光了,他隻好匆匆忙忙迴家又搬了一箱過來。 直到夜幕降臨,黑暗像霧一樣籠罩天空, 廟會才算迎來了正式的重頭戲。街上掛滿了不同的紙燈, 火光熊熊, 將整個南山鎮照得宛如白晝一般。 男男女女摩肩接踵,幾乎把路口堵得水泄不通。 齊庸凡廢了好大力氣, 才跟殷旭擠到西街上。再迴頭一看,發現葉子已消失在人頭攢動的群隊中。 他急道:“怎麽辦?找不到葉子了。” 殷旭並沒有很在意, 隨手拈起路邊攤子上的一盞花燈, 漫不經心道:“他都這麽大人了, 總不會丟的。不如我們倆先玩?” “行……行吧。”齊庸凡想想也挺有道理, 更何況葉子功夫不錯, 總不至於被人欺負了去。 廟會上紛彩多樣的燈花其實就宛若元宵燈會, 一排羅列著火光的燈, 有兔子形狀, 有龍或鳳的形狀,也有老虎的形狀……每個底下都隱藏著一個燈謎。 如若猜對燈謎,便可將這盞紙燈領迴家。 當然也可以用錢來買,隻不過價格稍貴一些。 放眼望去, 西街上有數十家賣燈花的攤子。各家手藝不同,像有一家名為“詩野”的攤子,據說已開了五年之久,老板製作的紙燈活靈活現,那一隻隻小鳥仿佛即刻便會隨風飛去。 殷旭在這家攤子前停下腳步,他看中了最頂上一盞巨大的龍燈。那龍兒約有半米長,氣勢恢弘龐大,上色亦栩栩如生。 龍象征著帝王。這般漂亮的龍燈,如果是在縣城裏賣,肯定會被衙役沒收,嚴重一點甚至會進監獄。 然而在南山鎮,倒沒有那樣嚴肅呆板的風氣。或者說當今皇上並不那麽在意這種事,否則早就讓全天下的姓殷者都改姓了。 老板樂嗬嗬地介紹道:“我製作這盞龍燈花了三天三夜,看著還不錯吧?” 殷旭:“怎麽賣?” 老板搖搖頭,“這燈費了我太多心血,絕非金錢能夠衡量。老規矩,隻有答出燈謎才能拿到龍燈!” 這家攤子邊上圍了不少看客,其中一人噓道:“老板,你又在誆人了。你在這賣了五年燈花,從沒見一個人答出過龍燈的燈謎……” “就是就是!”還有人抱怨道:“你家燈花不僅賣得貴,而且忒難猜!” 老板輕輕一笑,道:“猜不出燈謎是你們自個沒本事。” 這番話激起了民憤。在場雖然大多數人都不識字,但還是有幾個讀過私塾的書生,上前幾步要求觀看燈謎。 他們心裏想的估計都是如果猜不到就灰溜溜走開,反正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但如若猜中了,那可就掙了個天大的麵子! 足以揚名整個南山鎮! 段鐵便是其中一員。他今日特意孤身一人來看廟會,本打算與柳元子在街口碰頭。沒想到今日人如此之多,他沒找到柳元子,隻得自己一個人瞎逛胡走,碰巧聽到了老板囂張的話語,自信地揚起頭看燈謎。 隻見那龍燈之下,赫然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可見老板的書法功底深厚。 【砦門重映殘邊月(打一個字)】 段鐵:“……”這是什麽鬼題目? 眾人也是同樣的感覺。有一名書生朗聲念出燈謎,圍觀群眾聽了,麻木不仁,壓根沒有半點頭緒。 老板笑眯眯道:“可有答出的?” 四下寂靜。幾位剛開始叫的最厲害的書生紛紛作鳥獸散,淹沒在茫茫人海中消失不見。 見狀,殷旭微微蹙眉,掏出錢袋。他開出一百兩的價格,不信老板不賣龍燈。 齊庸凡一眼瞄到他的小動作,便看穿了這位土豪的打算,忙附在他耳邊偷偷道:“這燈謎我會,你別花冤枉錢。” “你會?”殷旭詫異地微微張開嘴,又想到這位可是才華橫溢的狀元郎,也就釋然了。他自幼飽讀詩書,可也對這條燈謎一籌莫展。 沒想到這鄉野之地,竟有如此有才情之人。 齊庸凡身處的時代有元宵燈會,每個社區都會舉行,是一種流傳已久的傳統習俗。如果猜出燈謎,彩頭是一百塊錢。他年年都去,將那些亂七八糟稀奇古怪的燈謎背得滾瓜爛熟。 更別提“砦門重映殘邊月”這種爛大街的古代燈謎,不知道重複出現多少次過。 “我會!”見老板悻悻地想將龍燈重新掛迴去,齊庸凡連忙喊道。 “哦?”老板來了興趣,道:“那便請這位小哥來揭開謎底。” 話雖這麽說,但老板一點也不相信眼前的青年真能猜出來。他靠著這一道謎題賣燈花多年,年年都沒人猜中,反而有不少人被他的龍燈吸引過來,生意愈發紅火。 原先不少打算離去的路人,聽到這番話停住腳步,朝齊庸凡那邊望去。 “謎底是翩,翩翩公子的翩。” 老板唿吸一窒,盯著齊庸凡看了半晌,啞然失笑,道:“果真是個翩翩公子,大智慧也!” 齊庸凡聽到這番讚美,還挺不好意思。 而邊上的段鐵則麵色一變,幾乎咬碎了牙,暗恨自己居然沒想到…… 圍觀群眾紛紛鼓起掌來。 “這不是夏星酒館的老板嘛!瞧瞧,人不僅會做生意,還這般有才華。” “詩野的龍燈燈謎五年都沒人猜中過!此人實在厲害啊……” 老板依言將龍燈取下,有些不舍地交給齊庸凡,囑咐道:“此乃真龍,你定要好生保管,切不可胡亂丟棄。” 齊庸凡答應了一聲,隨手把龍燈丟給殷旭。 “呐,給你省錢了。” 殷旭垂下眼,暗光下看不清他的神情,拎著龍燈,低低道了聲“謝謝”。 兩人並肩同行,不一會拐去了東街。此地人流少一些,不如西街熱鬧。齊庸凡側頭看到殷旭抱著龍燈的身影,打趣道:“按老板的話來說,這紙燈可是真龍。你現在算不算是真龍之子?” 殷旭腳步一頓,淡淡道:“這種話休要再提,萬一被人聽到不好。” 齊庸凡突然間想到自己是在古代,懊惱地一拍腦殼,曆史上下幾千年都白背了,差點忘了還有文字獄之類的玩意…… 但他沒想到的是,未來有一天,他說的這句話竟成真了。 …… 走了大半條路,齊庸凡決定迴夏星酒館吃點東西。他是不易胖體質,宵夜肯定要吃的。 待他們迴到熟悉的街上,發現葉子早就在酒館裏等著了。葉子買了一盞花燈,是樹葉形狀的,他很喜歡,說要掛在床頭。 齊庸凡迴頭跟殷旭說:“不如你也把龍燈掛在床頭吧?這個很吉利的,不能亂丟。” 殷旭:“這麽大的紙燈,萬一引起火災如何是好?” 齊庸凡:“……呃。” 算算時間,相當於晚上九點多。而外麵依舊燈火通明,少男少女相依相偎,在月光下互訴衷情。 店裏幾乎坐滿了人。齊庸凡無意間瞧見一對男女膩膩歪歪地喂食,冷不丁被塞了滿嘴狗糧。 春天啊,不僅是動物,連人都會開始發情。 齊庸凡讓店員烤了些串串,就著溫酒吃得很香。吃飽了他摸著肚子,說要出去走走。 殷旭和葉子還在喝著酒,他隻得一個人出門。春日的夜風徐徐,月色朦朧,燈火闌珊,有著詩畫一般的美麗。 走了沒多久,他遇到了一位熟人,王奎。 王奎很自然熟地拋下小廝走到他身邊,關心道:“齊兄,為何一個人來逛廟會啊?無聊否?要不要我陪你玩玩?” 齊庸凡:“……我隻是吃飽了出來走走。” “一看齊兄便是注重養身之人!”王奎豎起大拇指,道:“咱們一起走吧!” 齊庸凡嘴角一抽,卻也不好拒絕,隻得任由王奎像個跟屁蟲似的走在他身側。 廟會漸漸冷清了,人們迴了家,賣燈花的商人在收拾殘局。仿佛此前的熱鬧都隻是南柯一夢,南山鎮又恢複了平靜。 齊庸凡再次路過那家名為“詩野”的小攤,隨手拿起一盞兔子燈把玩。 王奎忙問老板這燈要多少錢,他要買下來送給齊庸凡。 老板冷淡地斜睨了王奎一眼,轉頭對齊庸凡熱情似火:“既然是公子想要,我自當雙手奉上。” “這怎麽好意思……”齊庸凡撓了撓頭。他其實不是很喜歡兔燈啦,隻是覺得新奇拿起來看看而已。 在老板的再三請求下,齊庸凡最終還是接受了這番好意。他想了想,決定送給老板一個燈謎。 畢竟破了對方的“砦門重映殘邊月”,人家明年還如何繼續做生意? 他悄悄在老板耳旁說:“子隨我後,打一字。” 老板浸.淫燈謎多年,本想自己猜出謎底,冥思苦想半天,隻得投來求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