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鎮一共有兩家藥材店。一家叫妙醫, 另一家便是眼前這迴春藥鋪。 迴春藥鋪是出了名的坑, 下手極狠, 若是拿不出藥錢,就算死在他們店門口也不管。相比之下妙醫藥鋪就仁慈多了,每隔一段時間會展開義診。 男孩沮喪地蹲在路邊,忽然被人從背後拍了拍肩膀。他轉過頭, 發現麵前站著中午把蝦全買光的男人。 齊庸凡遞過來一兩銀子,道:“往後你還有那紅蝦的話,全送到夏星酒館。” 男孩愣了愣,忙接過錢,興高采烈道:“河邊有一堆呢!等我去給娘買了藥,迴頭就給你抓蝦去!” 他抓了錢就想跑,生怕齊庸凡反悔,小聲道:“我一定會給你送蝦的,但我現在要去給娘我娘買藥。” 齊庸凡點點頭,道:“你去吧,蝦的事不急,有多少算多少,這錢就當送你了。西街那邊還有一家妙醫藥鋪,大夫更和善些,你不如去那邊買藥?” 男孩匆忙道謝,便如一陣風般消失在街道盡頭,跑去妙醫藥鋪。 …… 與此同時,妙醫藥鋪。 院門堆著幾個木箱子,老繆正給男人遞水,低聲下氣道:“麻煩您了,大老遠跑這一趟。” “無妨。”男人麵白無須,嗓音尖利,“公主第一次在宮外過生辰,皇上隻令我帶了這幾箱物件,其餘的要等她迴京再給。” “趕了這麽久的路,大人不如進寒舍稍作歇息?” 男人環顧四周,眼底閃過一抹嫌棄,又不著痕跡地掩蓋下來,淡淡道:“不了,公主呢?她也在此地?” “公主幾日前便去遊山玩水了,小人也不知道她去哪兒……”老繆為難道。 男人擺了擺手,道:“那就罷了,我急著迴京,就不耽擱了。” 正巧門外傳來夥計的叫喚,老繆沒再挽留,徑自進了屋。 …… 時間一天天過去,夏星酒館的名氣在眾人的口口相傳下,傳到了附近的村落鎮子上。然而這邊都是窮人家,即便知道了有一家稀奇的飯店,也沒錢來品嚐。 齊庸凡在錢賺得越來越少的情況下,終於醒悟了一個道理。與其在窮人身上刮油,倒不如在富人身上拔草。 經商嘛,肯定是做資本主義。齊庸凡自認不是來開慈善堂的,但每每見到那些買不起麵包的小孩在店門口逗留,還是會忍不住心酸。 東西送出去一個又一個,那他賺啥?吃啥?喝西北風啊? 要是南方富人集聚之地,當屬越川縣。可如今他身上背著通緝令,不敢前往這種省會大都市。要是被抓進牢子裏,絕對會成為史上最慘穿越者之一。 漸漸的,齊庸凡接觸到了一類奇特的商人,他們被鎮上的居民們稱之為“貨郎”。 貨郎往返於各大城鎮之間,將低價收購的貨物高價賣出,賺取中間商差價。他們就像聞到了腥味的野貓一樣,迅速發現了夏星酒館的商機。 雖然這隻是一個“酒館”,但裏頭賣的麵包、牛奶、果幹、花生等物,若是帶到縣城裏賣,絕對能翻倍賺上一大筆。 貨郎們因此找上了齊庸凡,想跟他做成這筆生意。 說實話,齊庸凡正愁零食沒地方賣呢,如今這世道,開店又不景氣。正好遇上貨郎,他便以店裏零售的價格將貨品大量批發給他們,每隔七天定期來取。 如此一來,齊庸凡賺的就不是開店盈利的那幾兩銀子了。每次一運貨,動輒賺上百兩。 這些貨郎的驢車日日輪換停在齊庸凡家門口,仿佛給人造成了一種是來送貨的錯覺。畢竟別人分不清誰是進貨誰是走貨,一時之間,齊庸凡倒不怕被發現零食的來源問題了。 最麻煩的是拆零食的包裝袋。像麵包之類的還好,例如牛奶,貨郎都是一桶一桶地買,而倉庫裏的奶每盒隻有250ml。齊庸凡每次都得把奶一點點擠出來,等到擠滿一桶時,貨郎們等得花兒都謝了,還以為他真是從牛的奶.頭擠出來的。 …… 十幾天過去,已是暮春三月,齊庸凡床底下多了十幾根金條。 氣溫愈發升高,他早起時沒開空調,熱得慌。推開窗戶,淡淡的夾雜著花香的春風被吹進房車裏,仿佛給一屋的現代物品渲染上了些許大自然的氣息。 他伸了個懶腰,走到廚房,推開冰櫃,裏頭清一色全是當初囤積的冰淇淋冰棍。夏天時他在仿古園林裏賣這玩意,生意忒好,一天能賣出四五十個,賺他個二三十塊錢。 他隨手拿了一隻草莓味的冰淇淋,有一下沒一下地咬著吃。室溫接近20度,冰淇淋不容易融化,他吃了一半就扔進垃圾桶裏,太甜了。 若是大夏天賣冰棍,想來也能大賺一筆。 吃過早飯,齊庸凡照舊去夏星酒館送貨。不過今日他拿出了一樣新品,奶茶。 這是香飄飄的袋裝,有經典味、香芋味等等,每一小袋便能泡出一杯鮮美的奶茶。 齊庸凡特意把每袋都拆開來,分不同的味道裝到五隻不同的竹筒裏。 他上次拿給殷旭嚐過了,對方說很好喝,他才決定拿到店裏賣。等到奶茶火了,自然也會有貨郎上門。 大殷王朝自古便有喝奶茶的傳統。當然這是從北方遊牧民族那邊傳來的,而且隻供貴族享用。古代的奶茶用茶葉、牛奶一起烹煮,齊庸凡雖然沒喝過,但覺得肯定沒有香飄飄好喝。 畢竟香飄飄在現代可是擁有幾百年曆史的老字號品牌,賣出去的奶茶可繞地球三十萬圈。 還沒到飯點,酒館裏人不多。錢萍接過他手裏的竹箱,費力地扛到裏頭。等到了後廚,齊庸凡拿出奶茶,召集僅剩的兩名女店員,講解道:“此物名為【奶茶】,暫定價格為30文錢一杯。錢萍,你去拿一個我上迴拿到店裏的瓷杯,再弄一壺熱水。” 錢萍應了一聲,很快去取了杯子過來。這隻普普通通的白色瓷杯是齊庸凡找匠人定製的,杯身刻著“夏星酒館”的字樣。 南山鎮以前從未出現過這種形狀的杯子,匠人拿到圖紙後十分稀奇,分毫未取,隻說能不能讓齊庸凡允許他私自做一些賣出去。 齊庸凡同意了,然後又給店裏省了一筆開銷。 錢萍很快拿了杯子和熱水過來。另一名店員夏如意望著這一幕,投來好奇的目光。 齊庸凡打開竹筒,用勺子挖出兩大勺奶茶粉倒進杯子裏,然後加入熱水緩緩攪拌,邊道:“你們看,這就是【奶茶】的做法。” 錢萍驚異道:“竟如此簡單!” 齊庸凡笑眯眯道:“是啊,錢萍你是負責點單的,往後要多多推薦客人買奶茶。” 他將一杯奶茶分作兩杯,分別給錢萍、夏如意。 兩個女人品嚐完畢,紛紛愛上了奶茶。要說在現代,這也是小女生也最愛喝的飲品,沒有之一。 錢萍打包票道:“肯定會有許多人來買。” 齊庸凡心想,等到夏天,他還可以賣鮮榨果汁、蔬菜汁,既養身又健康。 到了中午,酒館的客人漸漸多了起來。第一個踏入店裏的是關穀,作為夏星酒館的常客,他會員卡的消費額已高達二十五兩銀子。 他一坐下來便抱怨道:“你們店怎麽還不出些新的吃食?總吃泡麵,我都快厭了。” 錢萍忙道:“今日便有,奶茶!30文一杯。” 對於貧民百姓而言,30文已經是很大一筆數目了。但關穀隨口便要了兩杯不同口味的。 熱騰騰的奶茶端上來了。關穀抿了一口,眼前一亮,道:“齊老板牛逼!每次出的新品都這麽好喝!” 關穀一口氣喝完兩杯,覺得有些甜膩,又點了些烤串等吃食。他盤思著等會打把包一杯迴去給父親,讓家裏人也嚐嚐鮮。 而齊庸凡此時已迴了家。他給自己泡了一杯奶茶,從冰箱裏勺了冰塊放進去,喝著冰鎮奶茶,更加美滋滋。 自己獨享是沒有樂趣的。齊庸凡又泡了兩杯,端去隔壁。第三十二章 今年春天比往年熱, 尤其是正午,頭頂的大太陽仿佛冒著汗, 直叫人無端端煩躁不安。 齊庸凡走到殷家小院,門沒鎖,跨過長了雜草的門檻,望見屋簷下坐著的身影。 高大的白牆黑瓦屋投射下一片清涼的陰影,天空藍得不像話, 宛若廣袤的海洋。殷旭穿著淡藍色的長衫, 半靠在木質躺椅上, 臉邊搭著一本書,似乎正在熟睡。 而葉子蹲在不遠處的一片草地, 那兒鋪著一塊竹席。他正將竹筐裏的紙書一本本拿出來曝曬。書的數量不多,總共就七八本, 但他看護得很小心, 翻書頁時虔誠的動作仿佛在捧著未知的寶物。 齊庸凡都不忍心打破這片刻的寧靜, 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 將一杯冰奶茶遞給葉子, 小聲道:“你在曬書嗎?” “嗯!”葉子很高興地喝了一口, 冰冰甜甜的味道沁入心扉, “公子說, 今日陽光好,正宜曝書。這些書在屋裏呆了一個冬天,怕前陣子梅雨給悶壞了。” 齊庸凡心想,殷旭可真有雅興。他撇頭看了眼正在午睡的男人, 黃白書頁遮住了半邊臉,露出挺直的鼻梁,長長的睫毛宛若羽翼,即便隔了些許距離,依舊清晰可見。 躺椅邊上擱了個小木桌,上麵有水果和水。齊庸凡將奶茶放在桌上,本以為動作夠輕了,沒想到還是驚醒了對方。 書從他臉上滑落,搭垂在鬆散的衣襟之間。殷旭迷迷糊糊地看著,眯了眯眼,道:“齊兄?” “嗯,是我。”齊庸凡答應道。 “還以為做夢了呢。”殷旭笑了笑,瞥見那杯奶茶,道:“送給我的?” “冰的,你喝喝看。” 殷旭抿了一口,“確實不錯,就是太甜了。” “下迴我少放點糖。” 喝完了奶茶,齊庸凡迴房車煮中飯。自從來到古代,他的廚藝宛如坐了火箭一般蹭蹭蹭飛漲。加上還有平板裏的菜譜可以作參考,他發現自己竟然胖了幾斤。 現代的生活的確方便快捷,但節奏太快了也不好。來到大殷的鄉下,他學會了靜下心來生活,做些好吃的犒勞自己。 做了三菜一湯,分成兩份。一份送去了隔壁,一份留著自己吃。 吃完午飯,尚不能睡午覺。他拿了掃把簸箕,來到房車外麵打掃衛生。 這間屋子雖被他買了下來,但裝修還保持著原來破敗不堪的景象。長期沒有人住,蛛網、灰塵堆積在一起,難免惹人疑慮。 齊庸凡心想既然得了空,幹脆就將屋子打掃一遍。下午睡了午覺起來,再去市場上買一些家具物品添置起來,多些人氣。 但齊庸凡太高估自己了。除了初中時打掃班級衛生,他後來幾乎再未碰過掃把。房車裏有專用的廉價掃地機器人,定時吸塵係統,衛生狀況良好,壓根用不上他人工清理。 沒一會,齊庸凡就覺得腰酸背痛。他幹脆把車裏的掃地機器人捉出來幫忙。 忙碌了一個下午。原先破敗的屋舍儼然煥然一新。房東大媽當初用的木料算好了,不至於遭蟲。古代的房屋,要是用了差的木頭,過不了幾年就會坍圮得一塌糊塗。 整潔的木屋,房頂褐色的瓦礫,一場春雨下過後,小院泥地上冒出蔥鬱的綠草。 齊庸凡圖方便,換了一身工裝褲汗背心出來打掃衛生。他擦了把額上的汗,陽光照著眼前的農家風景,好像世外桃源般夢幻的畫麵。 汗背心勾勒出他壯實的肌肉與身材曲線。 他滿足地長喟一口氣,心想忙了一個下午的勞動成果還算不錯。 他迴車裏洗了個澡,換上古式長袍,吃了些零食稍作休息,而後拿上錢出門采購。 太陽很大。暖熏的下午,穿過漫長而陰森的長巷,好似柳暗花明,他走上阡陌交錯的平坦小道。 婦人在河埠邊洗衣,彩色的蝴蝶在半空中飛啊飛,最後落在路邊的草窠,輕柔地打了個盹。光著腳丫的小屁孩胡亂奔跑,在玩過家家的幼稚遊戲。 齊庸凡路過這片,踏過橋頭,來到熱鬧的市場上。南山鎮沒有所謂的家具店,或者說大殷壓根還沒有這類的店鋪。若是誰家缺床缺衣櫃了,得尋木匠打,算是一種低配版的私人定製。 齊庸凡熟門熟路地找到木匠的店,定了一套梨花實木的衣櫃、床、桌椅,以及各種家裏可能會用到的物品。 他在做著一切的時候,甚至產生了一種在此安家的恍然錯覺。 木匠最後給他算了個極便宜的價格。齊庸凡付了錢,出門在街上胡亂地逛著。不知不覺又走到了夏星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