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桐迴答:“還能怎麽弄,就是打架啊,傷到哪兒都不稀奇。”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這指印一看就是被人掐著腰狠勁兒捏出來的。一般人打架不會往那兒捏,就算是攔腰抱摔也不至於留下那樣的印跡,除非動手的人心裏懷著齷齪的想法,故意那樣捏出來的。 蘇烈的臉登時拉下來了,理好衣服,又把病床上帶著淡淡消毒水味兒的薄被子重新蓋迴了沈桐身上。 他原本以為是他老媽小題大做才非要沈桐來住院,沒想到真是挺多傷的,尤其沈桐皮膚白,一旦有了淤青就太明顯了,腰背上一塊一塊的像斑點狗似的,胳膊上的幾條痕跡更明顯,皮膚都凹陷下去了,往外滲著血呢。 這一架打得不輕,蘇烈心裏莫名不是滋味兒。 是誰傷了他? 敢動老蘇家的人,狗東西是想死了吧! 蘇烈從背後推了沈桐一把,沒好氣地問:“誰幹的?” 沈桐:“沒誰。” 蘇烈:“喲,你還護著人家呢,可以啊!” 沈桐翻了迴來:“我不是護著誰,就是打架而已,有什麽好說的,難不成還要沒完沒了的報仇?” 蘇烈:“誰要幫你報仇了?自作多情。” 沈桐眨眨眼:“我沒說你要幫我報仇,我說我自己沒打算去報仇,難道你心裏是這麽想的?” 蘇烈:“……” 麵子上抹不開,蘇烈幹脆開始耍賴:“誰這麽想了,你才這麽想的吧,嘴上不好意思說,心裏指不定怎麽巴望著我去幫你報仇呢。這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啊,竟然把你傷成這樣,我媽怎麽說?她不管你?” 沈桐:“什麽管不管的,我又不是不能自理,她很忙,我也不想再給她添麻煩。” 蘇烈嘴上說“算你懂事”,心裏卻已經開始琢磨怎麽整治那個不要命的了,沈桐這家夥就算再討厭,那也得是他蘇烈親自動手教訓,輪得到別人來瞎勤快?活膩了他的! 於是蘇烈出去打了個電話,問他老媽是從哪裏接到的沈桐。蘇毓很容易就知道自己兒子打的什麽主意,迴他說沈桐是被他弟弟沈槐打傷的,但那個沈槐也傷得不輕,腦袋都快被板磚拍扁了,包紮好之後就給帶去了派出所,由於有前科,沒個十天半月肯定是出不來了。 蘇烈再次驚愕,心想著沈桐竟然是拿板磚跟人打架的!夠野的啊。 饒是知道沈槐沒能討到便宜,蘇烈仍然咽不下這口氣,但他家女王陛下發號施令不準他去節外生枝,他也隻好口頭先答應下來。返迴病房以後看見沈桐在發呆,不知道是不是給打傻了。 沈桐不是被打傻了,他在考慮沈母的事情。沈槐被帶進了派出所這件事確實給沈母造成了很大的打擊,但從某個角度來看其實是保護了他,否則被蘇烈盯上的話那腦袋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扁了。但願老人家能想得開。 沈桐知道蘇毓已經把沈母重新送迴軍區總醫院,二話不說又給續了一個月的住院費,還單獨請了護工全天候陪護,一方麵是照顧起居飲食,另一方麵也是防著那個沈槐出來之後再去搗亂。雖然沈母對沈桐來說隻是個陌生人,但他仍然感激蘇毓,既感激,又愧疚。 如今沈桐唯一擔心的就是那本破書,他想了一下,朝門外喊了聲蘇烈,才發現蘇烈就靠在門框上盯著他呢。 蘇烈問道:“怎麽了,想要什麽?” 沈桐:“我想問一下還要在這兒住多久?” 蘇烈:“得有幾天了,我媽走前再三交代的,不讓你隨便出院,說怕有淤血化不開,再堵塞血管什麽的。就是瞎操心,我打拳的時候經常受傷,也沒見她緊張過。” 沈桐怪不好意思的,心想著你說的沒錯,真的是操心得有點過頭了,也不知道原版沈桐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能叫蘇毓喜歡成這樣。他幹咳一聲:“那個,我想今晚就出院,這些都是小傷,真不用住院。” 蘇烈走了進來,靠在牆體櫃上沉默了一會兒,說:“先住著吧,需要什麽告訴我。”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好困啊,兩更提提神,下午三點再來一發第25章 住院陪護 這是一間豪華單人病房,但沈桐不願意住院不是為了給壕省錢,他就是覺得沒必要,他得迴家。門口偶有走動的病患家屬經過,能聽見裏頭兩個年輕人一人一嘴的爭執聲。 沈桐說不住了,今晚就迴去。 蘇烈說不行,先住著觀察幾天。 沈桐說不住,迴去還有事兒。 蘇烈說不行,萬一有淤血化不開會堵塞血管。 沈桐說堵了就揉揉,揉開了就行。 蘇烈說揉個屁,萬一流到腦子裏頭就直接爆炸了。 沈桐:“……”不多說了,浪費口舌不如直接自己動手拔針頭。 “這給你能的!”蘇烈說急眼就急眼,上去拽沈桐的手腕,“你再拔試試,看我不抽你!” 沈桐的手懸在針頭上方就不動了,說實話,他是真有點兒怵。也不知道是不是原版沈桐的心虛影響到了他,明明連沈槐那樣的痞子他都敢摸磚拍,偏偏一對上蘇烈就萎了,總覺得這小夥兇了吧唧的,以自己當前的體格根本扛不住他三拳兩腳。 沈桐咕噥:“我真有事啊,你讓我迴去吧,我想迴家。” 蘇烈抬著下巴說:“哪兒是你家?醫院就是你家!老老實實住幾天就放你迴去,不然就收拾鋪蓋走人。” “……”沈桐瞥了他一眼,“那我迴去收拾鋪蓋卷。” 蘇烈:“你說什嘛?大點聲!” “……”沈桐歎息,“沒什麽。” 蘇烈還抓著他的手腕,隻覺得這家夥骨架很纖瘦,也沒個幾兩肉,能抱得動板磚也是奇跡。他懲罰似地重重捏了一下,把沈桐的手塞迴了純白的薄被子裏,說:“你現在是傷患,我不跟你計較,等你好了再說。” 沈桐立刻封了嘴,乖乖躺在病床上等伺候。過了一會兒他說:“我想上廁所。” 蘇烈“哦”了一聲,從病床底下摸出一個塑料尿壺遞給他,還挑了下眉:“喏,用吧。” 沈桐:“……” 他還沒殘廢到這種地步。 沈桐從床上爬起來,自己去夠輸液瓶,還沒等夠著就被蘇烈抬手接了過去,聽見他嗤笑:“行行行,走吧,有人伺候著你呢。” 於是蘇烈舉著吊瓶在前頭走著,沈桐則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個像大爺,一個像大爺遛的狗。 沈桐不滿意了,停在廁所門口去接吊瓶,說:“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你先迴去吧。” “那怎麽行?”蘇烈朝他下半身看了一眼,“你一隻手插著針一隻手拿吊瓶,難不成還有第三隻手能用來扶著二弟?” 沈桐瞬間黑了臉,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廁所門前躊躇了一會兒突然爆出一聲:“我不上了!迴去!” 蘇烈抿嘴笑,抱著臂問:“確定?真不上了?” 沈桐:“不上!” 蘇烈:“那行,迴去用尿壺。” “不行!”沈桐又氣又急,脫口說,“我等我大外甥迴來了再上,讓他給我拿吊瓶!” 蘇烈一時沒反應過來誰是他大外甥,一想起說的是周明翰時就板了臉,陰沉沉道:“我最近是對你太寬容了點,誰是你大外甥,你還真敢順杆兒爬了!” 沈桐虛張聲勢:“現在不是,很快不就是了嘛,我隻是提前行使自己的權利不行嗎?” 蘇烈:“不行!他那身份是能幫忙舉吊瓶的嗎?哦,合著換了旁人都行,就我不行是不是?你這膽兒肥的,也不想想自己是住在誰家的屋簷下!” 針對他這番話,沈桐捋了半天也沒捋明白是什麽邏輯。 蘇烈匪裏匪氣地把沈桐往廁所裏推,逼良為娼似地威脅:“快點兒的,要麽你自己動手解褲子,要麽我來幫你,你選!” 什麽毛病!沈桐氣得七竅生煙,梗著脖子跟他杠上了:“我說了我不上!不用你幫忙!” 蘇烈也不廢話,一邊卷袖口一邊把吊瓶往沈桐的手裏塞,作勢要去扯他的褲子。沈桐急紅了眼,猛地拔了針頭就去捂自己的腰帶扣——自從上次被扒褲子之後他就不穿鬆緊口的褲子了,還是有腰帶更安全些,至少一下兩下扯不掉。 就這麽一晃神的工夫,吊瓶從他手裏脫離,“啪”地一聲摔碎在地上。蘇烈愣了一下,趕緊鬆開了扯人褲子的手,暗罵自己腦殘。此刻沈桐的手背上開始淤青,針孔裏冒出血珠子,短短幾秒鍾就暈染了一大片。 蘇烈看在眼裏煩在心頭,尥蹶子似地掏出紙巾,按在他手背上:“自己按著吧,你趕緊上,我出去等你就是了。” 沈桐的心情也有些玄妙,拔針頭扔吊瓶的行為都挺幼稚的,也挺衝動的,並非他本意。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就覺得在那種情況下想要那樣做,然後就做了。現在看見蘇烈出現這種反應,他並沒有覺得好受。 沈桐匆匆上完廁所,走到門口果然看見蘇烈倚靠在牆上等他,於是退讓一步:“要麽就聽你的先住幾天……” 蘇烈望向他,漸漸嘴角上揚,心想這個小白臉兒總算開始覺醒了,還算乖。他走過去拾起人家的手,開玩笑說:“走吧老佛爺。” 沈桐:“我……還沒洗手。” 蘇烈差點滑了一跤,僵硬地擰頭去看那隻手,問道:“那你是用這隻手扶著二弟的嗎?” 沈桐睜著大眼睛點頭。 蘇烈又開始燙了。 他忽地甩開手,推了一把沈桐的肩膀說:“快洗!” 沈桐乖乖洗手,扭迴頭問他:“那你不洗一下嗎?” 蘇烈瞪了他一眼:“我用得著你教?” 兩人迴到病房,蘇烈叫護士換一瓶新的藥水給沈桐輸,護士說先前那瓶如果已經輸得差不多的話就不用再輸了,蘇烈想了一下說不行,拿來把剩下的量給輸夠。護士問知道還有多少量麽,蘇烈用兩根手指捏出個高度給她看,大概也就一瓶底子。護士看了他一眼,想罵又沒舍得——小夥雖然矯情但真怪帥的。 沈桐躺在床上裝殘廢,心裏盼著周明翰趕緊迴來,目前這個氣氛讓他太難受了,單獨跟蘇烈相處壓迫感太強,那大小孩兒總是有意無意盯著他看,看得他鱗片都炸起來了。他枕著胳膊背對蘇烈,替小護士辯解了一嘴:“本來就是小傷,都不用輸液的,這下還得再被紮一下……” 被踩了尾巴的某隻大小孩兒立即開嗓吼:“少廢話!你跟人打架的時候怎麽不怕疼!” 沒辦法,護士隻能拿來新的吊瓶給沈桐續上,還特地在瓶子上標了一條線,叮囑傷患家屬看好了,輸到那條線時就按鈴取針。 插針的時候蘇烈又說:“他手上剛流了血,要不要消消毒包紮一下?” 護士問哪兒,哪兒流了血,沈桐翻著白眼答,護士小姐不用理他,就是剛剛那個針眼兒冒了幾顆血珠子而已。蘇烈說那不是簡單的針眼兒,針頭是他自己拔掉的,萬一感染了廁所的螺旋杆菌、大腸杆菌之類的怎麽辦。護士拿起沈桐的手看了一眼,又迴頭看了看蘇烈,心想這小夥帥是帥,可惜智力水平一般般。 患者自己拔針頭的情況並不少見,至於緊張成這樣? 然而蘇烈很堅持,護士也隻好盡量滿足傷患家屬的要求。 護士走了之後沈桐更難受了,蘇烈的目光在他後背遊移,像刮大白似地一層一層刮,小姑娘夏天刮腿毛的時候也沒他現在這麽仔細。 大概十來分鍾之後沈桐終於忍不住了,說:“要不你先迴家去吧,明天還要上學呢。” 蘇烈不搭腔,轉出門去接了一個電話,迴來以後說:“我出去一會兒,你自己能不能老實待著?” 沈桐抬頭:“能,肯定能。” 蘇烈哼了一聲:“我信你就怪了!” 如果沈桐遲疑著答應可能還值得信個五六分,他這麽迅速就答應了那就隻能信一兩分。於是蘇烈拿起手機迴撥:“喂,蘭蘭,我現在在醫院裏走不開,要不然你過來吧。” 沈桐急了,壓低了聲音說:“你讓人家女孩子跑這兒來找你多不合適呀!你去嘛,不用管我,我肯定待在這兒等你迴來!” 蘇烈白了他一眼,對著手機繼續說:“我現在真的走不開……我沒生病,我是在陪護……嗯,是他怎麽就不行了?別鬧行嗎?嗯……你能不能冷靜一點?” 這一聽就是女朋友吃醋鬧別扭呢,沈桐眼睛發光,立即見縫插針:“你看人家女孩子都生氣了,你快去哄哄,別在我這兒耽擱時間了!” 蘇烈顯得有些不耐煩,最後皺著眉說:“好好好,我一會兒過去,你等著就是了。嗯,掛了。” 他看了下時間,估計周明翰很快就會迴來,便對沈桐說:“我得走了,老實待著等表哥迴來,不許亂跑,否則我抽你!” 沈桐忽略了大小孩兒的沒禮貌,對最前麵那四個字連連點頭,行注目禮恭送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