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新中國飯店定於1975年10月1日開業。


    梁曉秀選折那個日子是有用意的。她和家人說,1949年10月1日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日子;“十一”此後就成了中國的國慶節。在“十一”那天,他們在法國首都巴黎成立新中國飯店有特殊的意義。新中國是在26年前成立的,那時她還沒有出生呢;如今,26年後,她在巴黎以“新中國”命名自己的飯店,感覺特別自豪與驕傲。


    9月31日,梁曉秀召集家人又開了一個會,她讓妹妹和妹夫先預測一下飯店的前景。


    妹夫擔憂地說,飯店明天要開業了,前景如何他不好預測。他不敢往好了設想,隻要能有一些客人來吃飯,不論多少,他就心滿意足了。他還說,在巴黎開中餐館,最頭疼的就是客源問題;有些飯館因為客源不足,隻好關門停業;有些飯館因客源不足,勉強維持度日。他當然不希望新中國飯店關門了,但是他不敢抱多大希望。其實,他心裏還有話沒有說出口:你梁曉秀如果真有本事把巴黎的店開成功了,那我就徹底服你。你說過巴黎是大碼頭;巴黎確實是大碼頭,你如果能駕馭這個大碼頭,那才算你有大本事。他在內心深處還不相信梁曉秀有本事一炮打響,把飯店開得紅紅火火。梁曉秀畢竟屬於外來人,她能在巴黎玩得轉?


    梁曉秀對妹夫的迴答不滿意,但沒有立即說出來,她想等大家都說完了,她再說自己的看法。她讓妹妹接著預測飯店的前景。


    妹妹心裏也沒底,不知道飯店開張後會怎麽樣。他們之前的設想雖好,但那畢竟是設想,而不是現實。現實隻能通過實踐檢驗。妹妹暗暗想:大順的話有道理呀,他的擔憂也是有依據的。


    宋福祿說,他們該做的事都做了,下一步如何,隻能聽天由命了。他也沒把話說完,他默默地祈禱:梁曉秀這迴千萬不能當著妹妹和妹夫的麵失手,如果那樣她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就會一落千丈。他在巴黎餐館幹了8年,深知在巴黎開店多麽不容易。他堂叔那麽會算計的人都把店開黃了,梁曉秀接手飯館就能讓它起死迴生?他心中留下了一個大大的疑問。


    三個人的說法都有悲觀色彩,看來他們對飯店的成功都沒有什麽信心。他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梁曉秀身上:飯店能否成功,不在他們,而在於梁曉秀;梁曉秀主張在巴黎開餐館,而不是他們。


    三個人等著梁曉秀發表看法。


    梁曉秀隻說了一句話:“不管怎樣,天不會塌下來!”


    羅大順暗暗想:這是什麽話呢?我說的是顧客和客源的問題,她怎麽不提客源的事了?難道她打退堂鼓了?


    梁曉玲也沒搞清大姐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天是塌不下來,可是飯店總得開呀,能不能開成功呢?大姐為什麽不說她的預測呢?


    宋福祿則想:難道梁曉秀突然對飯店失去了信心?她是拿大主意的人,是掌舵人,她要是沒信心,這個餐館可就前途莫測了。


    全家人都搞不懂梁曉秀那句話的含義,其實那句話是對他們的不滿,是埋怨他們不肯動腦子的意思。她總是以自己的標準衡量別人,豈不知他們和她有著極大的區別。


    梁曉秀緊接著分配了任務:明天宋福祿和羅大順上灶炒菜,負責後廚的所有工作;她負責收銀和接待工作;曉玲做服務生,給顧客端菜上酒。宋福祿幹三天,然後就返迴裏爾。她在巴黎盯著,等飯店走上正軌後,她再離開巴黎。


    妹妹和妹夫都不敢問梁曉秀,她說等飯店走上正軌後再離開巴黎迴家,那要等多長時間呢?她到底在巴黎要呆多長時間?


    緊鑼密鼓地籌備工作終於結束,就等飯店開張了。


    那一天晚上,羅大順和梁曉玲非常緊張,巴黎餐館要開業了,他們就擔心沒有顧客。兩人躺在床上怎麽也睡不著,隻好做著各種猜測。


    宋福祿同樣緊張,餐館如果沒有客人,他們怎麽辦呢?經濟損失是一迴事,梁曉秀的麵子可是大問題。梁曉秀是餐館的定調人,餐館沒有顧客,她有直接的責任。妹妹和妹夫就會從此瞧不起她,她甚至還會成為巴黎那些中餐館老板的笑柄。事實上,那些開中餐館的人都在看著梁曉秀,看她有沒有本事在巴黎開中餐館。


    梁曉秀悠然自地看著她的那本《歐洲遊覽大全》,似乎一點也不著急。宋福祿幾次想和她說話,她都擺手製止了他。


    臨睡前,宋福祿忍不住問梁曉秀如果明天飯店沒有客人,她怎麽辦?


    梁曉秀一聽就火了:“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她撂下那句話就迴自己的房間了,把宋福祿涼在客廳裏。宋福祿頓時愣住了:梁曉秀這是怎麽了?她看起來煩躁不安,是不是沒有信心了?


    10月1日早晨5點鍾,梁曉秀就起床叫醒了宋福祿。宋福祿問她這麽早起床幹什麽。她說新中國飯店要開業,他們早一點趕過去。兩人匆匆洗漱後,便開車來到飯店。那時還不到早晨6點鍾,小玲和大順還在睡覺。梁曉秀叫醒了他們,讓他們趕緊洗漱,準備開業的事項。


    6點鍾,新中國飯店的牌匾掛在了門口,門口兩邊還掛了兩個大紅燈籠。梁曉秀站在大街上看了好半天,然後才走進餐館裏。她把每張餐桌又重新整理了一遍,在餐廳裏左看看右看看,滿意地點點頭。


    宋福祿問她,他們是否現在就開始準備午餐。


    她說:“福祿,你和大順現在開始準備吧,把菜譜上的菜品食料都準備好,等客人點菜時,你們用最快速度把菜炒出來。曉玲,你把美西和美茜都擺到吧台上麵的架子上,一共擺出200瓶來。”


    三個人開始忙乎起來,梁曉秀到收銀台前,拿出賬本翻了翻。今天是飯店開業第一天,她對第一天特別重視,隻要這一天打響了,往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9點鍾,梁曉秀到廚房察看,看到宋福祿和羅大順已經把食料都準備好了。這時曉玲把餐廳又擦洗了一遍,一切準備就緒。梁曉秀交待說,宋福祿和羅大順在客人進來之前和進來之後,不能從廚房出來,他們的任務就是接單子炒菜。她讓曉玲也到廚房幫廚做春卷。


    10點鍾,梁曉秀站在窗口往外看,外麵已經有人排隊了,大約有十幾個人,她心裏一陣狂喜,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了。


    飯店營業時間為上午11-15;晚上18-22點。還不到開門時間,梁曉秀想既然有顧客排隊等候了,她就應該提前把門打開,讓客人進來。


    她走進後廚對妹妹說:“曉玲,我們現在開門,你過來幫我把門打開。”


    “現在還不到開門的時間呢。”妹妹急著做春卷。


    “可是客人已經到了。”


    三個人驚訝地看著梁曉秀,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還愣著幹什麽,曉玲,你跟我來。”


    10點半鍾,姐妹倆打開店門,迎接第一批客人,那時飯店外麵已經有20多人在排隊了。


    宋福祿和羅大順在廚房送菜窗口往外看,看到顧客魚貫而行,進入飯店,梁曉秀姐妹倆正在給客人安排座位。


    宋福祿隻說了一句話:旗開得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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